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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吸血二十王将(1 / 1)

地狱恶魔恣心所欲,那咆哮化作最恐怖的毒咒威慑世间,将恶魔的旨意传达给一切神灵,它终以胜利的姿态征服了世界。轻雾缥缈卷走了天地悠远凄寂,串串音符编织惨淡暮气,铃音衰弱汇流而入,浮光掠影渐变乳白,银质手杖脱颖而出,银须白衣降雪显影,智晶老人耗尽精力虚软坠倒,撇开银杖甩起丝丝血水,血*融,扭转了空间,复原了一切。

沙发,壁炉,吊灯,原有的色调相互搭配,装饰着沉寂而暗淡的客厅,衬托着幽冷如故的女王会馆。

“呃哈哈——”

蚩溟惊疑稍许又放声大笑,脚底增力猛蹬将加卢卡推掷弹开,滚热的血还黏在蚩溟的足底,像踢小孩子那样微不足道,鲜血缠绕着加卢卡残废之臂摔滚到智晶老人身旁,使那呕心沥血的苍老衰败之躯更加得以血的浸渍。加卢卡浑浑噩噩翻爬而起,仿佛丢失了所有感觉和思考的能力,恍惚中疯狂转身,集中了的念想只化作一句急切的呼唤:“女王陛下……尾浦司女王!”

加卢卡几近溢血的眼被狂泪模糊得污浊不堪,火热的喘息猛烈错乱,嗅察着女孩红裙粉衣蕴涵的温润新鲜之花气,倾心注视那柔软披落的乌黑卷发、那张同样生动亲切却又不相同的脸,哪里是尾浦司,完全是樱的容貌!如偷天换日一般,会馆的冷暗带走王宫辉煌的一刻,女孩清纯的打扮也代替了王冠,在这恐怖压抑的会馆中,加卢卡已不能再发现半点尾浦司的影子,目光回到樱的身上,樱散发的体香将他吸引,樱拥有尾浦司的气息,这个丫头她是樱!

加卢卡崩溃了,耳边犹存女王真切的话音,如同天堂的召唤遥远而又亲近,叫他泣血,叫他弃身随之而去。在这瞬间的加卢卡意识举止的变化,使水痕顿然有所觉察,难不成加卢卡真的把樱误看作是女王吗?

水痕肯定了这样一个大胆猜测,加卢卡先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女王尾浦司的确已经死了,而蚩溟也是本色出演,皇国遭遇叛乱危机,这应该就是女王不远万里亲自召集二十王将并允诺以身相许的真正原因。但是,只有一点是最重要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事实,也许它就是智晶老人拼上性命所要证实的,然而加卢卡莫非是真的没有看清么,还是,她们两个本来就长得很相像,不可能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方才一直待在皇国大殿里的女王并不是尾浦司,自始至终都是樱而已!

“这就是地狱恶魔的实力,你看清,智晶,话说我早该这样做了,哈哈——”

蚩溟得意忘形,他真要感谢智晶老人的策划让他亲身体验冥王的威势,无论曾经或是未来都发生的太晚了,他知道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和冥王相抗衡,战争都是白费力气的演戏,这个世界注定是在他手中了,任由他把玩与塑造,直至一片地狱火海让他快意也未尝不可。

看着智晶老人气息微弱倒在血泊中,蚩溟嘲笑之余不禁暗起疑心,老家伙将那毕生的力量献给一次虚幻的梦境又是何苦呢,究竟为的是什么呢,再加上水痕至今还不敢轻举妄动,依然是个不安全因素,只是蚩溟已经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遗憾……只有死亡和舍弃yu望的人能够永远留在另个世界里,而其余的……你们终究还是回来了……”

智晶老人发出虚弱的感叹,血唇流露出深邃的笑意,布满褶皱的面孔显得更加苍老憔悴,白发凌乱,濒死之躯裹缠在洁白衣装里似做好安眠的准备,却在下葬之前才透露出他的本意。不仅蚩溟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就连水痕也感到震惊了。

“不好!蚩溟大人,我们中计了!”暗之天一双寒目透出蓝光立即在会馆内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人,除了他,跟随蚩溟的只有宝马和萧恩.瑞杰,而智晶老人那边依然是水痕和加卢卡,以及被认作是女王的樱。

“不只雨季的气息没有了,ace的生命反应也消失了,该不会……”宝马声色张皇,惊恐而谨慎揣测道:“该不会ace和j真的是……”

萧恩接过这连串讯息立刻做出无言的回应,旋起凶猛风势闪现在智晶老人面前,沉足如山,劈头就踩,那干瘪的躯体所蕴藏不多的血液便从老人口中迸出,事实被挑明了,那竟是一个圈套,将所有异动的灵魂永久封存在虚拟世界,这便是拯救真实世界的唯一方法吗!只有水痕心里最清楚,他所一直追寻的隐居生活终究无法达到真正平静的境界,智晶老人是对的,只要肉体和yu望存在,人永远也不可能避免真实世界的灾难!

“老师!”

“不要动!水痕!”

被激怒的蚩溟露出凶恶眼神发出魔鬼兽吟,果然是被智晶耍了,那老不死的蠢货,以为用这点小把戏就能将地狱恶魔埋葬在过去吗,强大的冥王的力量可以穿越时空、统治现实世界并影响未来,让愚昧的灵魂跟随他们的世界覆灭,千万年的时光轮回,这一幕又该再次上演了!

“把老家伙带走!”

蚩溟阴声恶吼变换形态,魔影飘浮,智晶老人被萧恩化成的邪魔之气生硬卷起,从那苍白的形体发出最后一声衰竭的呼喊,在魔影纠缠中挤溅出悲惨血光,魔影似黑云融作一片,席卷了整个客厅,最终分离成四团暗光冲出女王会馆,像乌云遮日一般漂移远去。

会馆内满目狼藉,冷风袭扰,遍地碎屑翻滚作响,宛如被蚩溟破坏过后的世界的写照,水痕深知大事不妙,感受着冷清飘溢的老师的血气,他料定加卢卡到现在还不知情,于是禁不住默哀道:“智晶老人……他是先王赐予尾浦司的御用马甲!”

“你……你说什么!”

加卢卡疲惫痛苦的身体再次激烈颤动,仿佛全身骨头都在蹭响,他早该领悟到的,女王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无论何时何地,尾浦司的影子都栖息在他的身边,将最真切的心意交付给他……任由他保管,任由他掩埋!加卢卡悲泣吐血,双目红肿,全神贯注凝视着樱,樱飘逸的形体和温柔沉静的神情像贯彻了尾浦司的意志那般圣洁,却又显示出异样鲜活的完全自主的灵魂,她果真是代替尾浦司而存在的女王吗。

“加卢卡公爵,你快带她走,蚩溟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水痕竭力敦促道,语气深重甚至是在命令,失去判断能力的加卢卡如果真的比任何人都忠于女王,如果他真的爱尾浦司的话,他就应当继续为保护樱而活着,应当像爱尾浦司一样地爱她!

稍显茫然的加卢卡急快喘气似猛然清醒,遗落在地上的宝刀自动迅猛闪划而起,锋芒精准收于鞘中,加卢卡伤残体魄依旧爆发着抵抗压迫时的深厚能量,却也掩饰不住身心的创伤,他匆匆携起樱之手,顾不得搭理水痕便踉跄出了会馆,血染的蓝礼服和樱的红裙一起在昏暗的风雨中飘拂,樱跟着他去了!

水痕深沉叹息,他看不到希望,即便有希望也是唯一的,或许就是那逐渐消逝的拂动的红裙。樱果然不是尾浦司,一切仅仅是个巧合,樱所演绎的真实尾浦司已经被冥王打败了,女王尾浦司确实不复存在,能够抵御恶魔毁灭之势的皇国力量业已消亡……那么,樱又是谁呢?

遥远的黑暗时空传出残留的异动,恶魔山体内千百墓穴虚幻飘绕,从中显出地牢洞口的模样,臭气迷漫,阴森凄静,昏躺在洞外的一名狱卒像个完美无缺的死者展示着僵直的人形,随着一声鬼笑瞬息万变,那身子挺立而起,全然一个活体,褪去黯淡的不引人注目的容颜,从而露出奸邪面孔和一身威猛铠甲装扮!隐藏在墓地的吸血杀手,小夹,被恶魔遗忘的第十八王将!

洞中女声惊叫,血红狐狸姬正持刀自残,宛若一个精品的毁灭,美女已不成形,秀色被温血漂染,残不忍睹!似乎是嗅到了人血的味道,洞外等候多时的吸血杀手被她引来了。

“不……不要过来!”

遍体鳞伤的狐狸姬显出最后一丝惊恐的反应,涌血的身体颤摇发冷,吸血杀手毫不客气化作扑食的疾风,迅猛前来咬断了狐狸姬的脖子!美女喷血,饮者狂嚎,啼笑皆非,这千年难得的美人狐血竟快被她自己给糟蹋尽了,难道该是女人挽救自尊的统一做法吗!

“把我丢在这里怎么行呢,蚩溟大人,我这就来——”

吸血杀手仰起猩红的长脸,绽放惊奋之色,他抛掉怀中干瘪的女尸,寻着魔窟上方盘旋微存的白色光辉,扭转化成一股阴冷的血气攀蹿直入,与那连接时空的微弱光芒一起崩裂消散,再也没有了痕迹,于是黑暗填充了空间。

神的旨意,可以教人深陷魔咒不能自拔,亦会在某个奇巧时机清除孽障,助其领悟命运之真谛,倾尽心意贯彻执行,这就是神的旨意。

命运的逃亡曲源远流长,声乐无孔不入,贯如行云流水,穿梭荡漾在幽静的中央公园,伴随着朱塞佩.加卢卡和樱的颠沛流离款款而行,电影已然落幕,逃亡才刚刚开始,西边的天空隐约传来兽的啸吟,夹杂着云雨翻腾,那是浮出湖面的绿龙腾云驾雾发出哀号的又一个回归日,它向着公园落寞呻吟,向着东方疲惫飞翔,阴冷的天气没有温暖的太阳,时间依旧是清晨。

飞龙逼近了,巨大的墨绿形体出现在粘粘主题公园上空,阴影低沉沉带起一阵风吹草动迅疾滑翔进入中央公园。樱从预感到感知、再到耳闻目睹的时间间隔仅有几秒,她的反应几乎也是瞬间的,急促喘息、惊慌失措的她在这瞬息之间似噩梦猝醒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吼。

“什么!”

加卢卡急猛停步,宽高的身躯旋起左臂稳稳将樱护在身后,右手迅疾收在刀上,那体魄已失去往日的健壮,在虚弱之中显出悲怯、不安和一种难以掩饰的颓废,随着那声足以打乱他神经的樱的呼喊张皇抬首,而挽抱着樱发烫的身体是他唯一的知觉,紧紧拥抱,是他仅存而不可割舍的真实触觉。

樱仰望的目光渐变暗淡,绿龙在她头顶消失得无影无踪,每天都一样,就像催她苏醒的闹钟那般准时而凄切,不同以往的是今天的反常感觉,樱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烈的刺痛,从龙影消失的一刹那起,心脏就像猛然被撕开、被钻探,短暂、急速而非同寻常的痛,平日只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痛觉,现在却让樱清醒地尝受了一次!她忍住快要崩裂的心痛和呼之欲出的眼泪,靠牢在加卢卡温暖的背上,轻轻地喘气和咳嗽,痛楚随着冷汗的渗出而隐退,也使樱瞬间得以感悟,天天如此,那条龙没有消失,而是钻进了她的心里!

“蚩溟……蚩溟追来了吗……”

加卢卡呆呆地张望,用的是对女王的习惯口吻,失去了一贯沉稳可靠的气魄和风采,变得敏感,似乎把樱当作易于破碎的灵魂而下意识地守护,显然,他没有看到龙,他和正常人一样什么也不会发觉到,可是他的神经依然不见丝毫松懈,他抓牢樱的柔弱且虚幻的身体,像比自己生命还要珍贵一般,呵护着那稀有的温度和触觉而不放开。一条伤残之臂已被血浸红,冰寒的刀把上垂按着加卢卡滴血颤抖的右手,他大概连拔出刀的力气也使不上了,他大概……大概会首先抵上性命去填补他的缺憾,樱很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冲动,额头沉靠在他背上微微摇了摇:“加卢卡将军……”

这男人立刻产生了身心透彻的震颤,樱仿佛听见那颗无规则的心跳完整向她靠拢,加卢卡的背迅速升温,而臂膀同时将她搂得更紧了。樱看不见加卢卡的表情,却已深刻体会到他在沉默中激动,显然刚才那句称呼对他有着绝对重要的意义。

中央公园冷风催促,两个人就此依偎着往前行,幽林尽头未显开阔之地,不见山水亭台,路却被一侧密实建筑引开,林间曲折小路变成规整宽阔的豪华路面,加卢卡觉得走错了,先前从山野会馆附近进入中央公园,另一端应该通往商务区,而后抵达粘粘公园的一个出口。莫非这里是连接商务区的过渡场地,可是四周隐蔽性极好,活动范围狭窄,不像是人员往来频繁之地,似乎更有意与其他地方隔绝。

误入私人地盘,这是加卢卡的直觉,现在按原路返回尚能保证不迷路,或者,直接带着樱闪出公园,不过那样被蚩溟捕捉到的几率会更大。加卢卡犹豫之时,樱却还在继续走,随着她不知不觉接近了那神秘的建筑物。这是一座整体建筑,镶嵌在植物自然形成的外壳中,只露出金属门面,算不上伪装,像是刻意做成的精致造型,全为浅绿色,没有过多的点缀,突出的部分方方正正犹如一个厂房,不显恢弘气势却像精密的仪器,一扇高大的门密不透风,接近之时才能发现那里守着两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庄严肃穆,宛若门神。

“游客止步!此地并非景点,谢绝游赏!”

侍卫发现了加卢卡和樱,立刻举握武器示意,态度之果断强硬与公园别处的服务机构有明显反差,这里果然不是商务区,也绝非私设的场地,加卢卡在门的左右两侧看到了醒目的金黄色字母标记——“nnf”,这里似乎是某个集团的总部。两名侍卫都是英俊的年轻男子,貌似温和,大概因职责所在而不讲礼貌,其中一个洞察力敏锐,目光忽然锁定在樱身上,深感意外,惊忙垂落手中的武器,鞠了一躬:“啊,原来是……请通过!”

另一名侍卫也连忙放下武器,像失了职一般,两人快速退让至旁侧,这时居然将门打开了!完全出乎意料,不用返身,不必绕行大道,而是向着敞开的秘密建筑物继续行进,变由樱搀扶加卢卡,樱的体温让加卢卡深感安心,令他脚步跟随,如此堂而皇之地进去,那侍卫甚至表现出对樱的极度尊敬,加卢卡心里不禁产生疑惑:樱,她究竟是什么人。

显然这里不是通向公园出口的驿站,也非加卢卡所寻找的能够保护樱的避风港,大门在他们进去之后便立刻关闭了,建筑物内部却是保持了极其隐秘的特征,一片漆黑!似乎是感应到了人的脚步运动,一条彩色光束从樱和加卢卡的足下渐渐延伸向前,变宽,变长,最后形成笔直的路的模样,原来那是由地下霓虹灯装饰的地面,余辉所能映照的墙裙显现出一条深长的通道,依然无法辨清建筑的内部构造,地面彩色光晕映衬着樱娇嫩的脸,久无言语的她终于褪去愁容而放松地喘气。

“加卢卡将军,我们得快点,这条通道要走好久呢。”

樱亲热的直视目光难得一见,淡雅的微笑,恬美的声音,那曾经令无数人倾倒的绝世美颜犹露痕迹,一句温柔体贴的“加卢卡将军”已太过深切了,加卢卡含着热泪恍惚点头,情不自禁握住樱纤柔的手,樱渐显女孩的娇羞,秀容藏进暗色的掩隐,柔步便匆忙在霓虹灯路面上踏开了。

“这里很安全,加卢卡将军不用担心什么,过一会儿会有很多人帮你治疗伤口,效果可能不如水痕的快,至少你可以安心休养。”

樱细心牵着加卢卡粗壮的手,以秀弱之躯带动那魁梧伤体,樱显得很费劲却表现得很积极,漫长而单调的霓虹路,颠簸的身影互相映衬,樱流出的汗透过松软的头发飘溢着清淡的香气,与地面的柔和光彩营造出一个温暖的空间,狭小而不窒闷,两侧坚实的墙壁仿佛隔断纷繁世界,只将加卢卡心中唯一的惦念禁锢在此,令他的灵魂无处附着而就地升华。

“女王陛下……”

加卢卡跌跌撞撞,伤臂被墙面蹭挤出血,热血随着虚弱的步伐向前滴洒,在地面的光辉中流淌,加卢卡奔泪注视着樱,无法控制的情绪越发激动,沉淀于心的感触终于宣泄,他缓缓将樱的手握于心口,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虚脱而失去平衡,大脑中却油然浮现出皇国花园的壮美景色与世间最温情的声容:安心吗,加卢卡将军……

“加卢卡将军!”

樱体力不支而被拽倒,被加卢卡高大笨重的躯体扣按在墙脚,那条失血过多的右臂冰冷如冻僵,而左手却保有全部的力气紧握樱的手,似火一般炽热,使樱得以抚mo到那颗滚烫的心,她听不到加卢卡的心是在流泪还是流血,而加卢卡倾泻着血和泪沉靠在她身上颤抖,已将她遍体浸染,让她无以回应而感到恐慌:“坚持一下!加卢卡将军!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下!”

樱娇小的身躯即使怎么努力也无法挺起,滞留在加卢卡怀里,面对面的贴靠催化了柔情,全面的温暖就像燃烧的火焰,加卢卡松开樱的手,忽然倾身拥抱,肢体相接,肌肤相触,面颊相交,加卢卡就像个木头人,默然滚泪,那左臂的力量裹缠着樱的腰背,足以穿透骨髓深入神经,樱瞬间呆滞,这感觉令她太过诧异,搂住她的不是一个粗笨的身体,而是一颗深重的心,保留在加卢卡灵魂中的为她而跳动的热切的心!

“加卢卡将军……”

樱微弱的喘息和柔静的呼唤无休止地引燃并放纵了加卢卡澎湃的感情本能,两对涵义不同的眼神慢慢交汇,加卢卡深情凝望着,神色却悲凉,像从未敢有的奢侈,他脉脉将一股温热贴附上去,终于吻了樱秀美的脸,难以抑制而沉溺于持久的吻,热泪随之落满恋人温柔安静的面庞,就像他梦寐以求的那样……樱沉浸在一个男人痛苦的梦想中,如此深重背负罪责之爱,原本不是她的,现在却毫无保留转嫁给了她,她的承受能力如同她的灵魂的生命力一般深不见底,打开了男人身心最脆弱的枷锁,加卢卡绷紧的左臂逐渐松懈,不由自主抚mo起樱的身体,亲吻也愈变激切,男人的本性被解放了。

“请不要这样,加卢卡将军……”

樱呼吸微急,面色慌张,一种不安的反应由加卢卡转移到了她身上,那笨拙的吻,那纵意的手指和身势,已经完全突破了她所能体谅的动作。反复嗅着樱芳香的额发,亲吻她的眉眼,含着她的柔唇,甚至禁不住舔知那口舌的温度,加卢卡生疏而粗笨地将头埋靠在她的脖与肩,这样沉沉地吻着,不知所措地想要触及她身体的每个部位而不肯放手。樱被挤靠在墙脚,加卢卡流血的右臂像根断枝用微存的力量夹住她的腰,令她无法忍心使出反力,哪怕只是让他停下,然而加卢卡不遗余力,樱的双腿已然分开,樱渐渐发觉到身体毫无避讳的触碰,这个姿势让她害怕。

加卢卡,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爱,你埋藏在心里崇敬而渴求的爱,你耗尽功名、生命、信仰和灵魂所追随的爱,直到失去才敢正视的爱,在复活中迟钝吐露的爱……这就是爱么,它依然追溯肉体的需求,依然贪恋肌体神经的舒适,依然是建立在生命之上的爱情,超脱灵魂之后回归人体的爱情,难道这就是舍身相随苦苦追寻与默默守望的爱……加卢卡将军,难道这就是你敢于并能够接受的爱。

霓虹灯地面聚积了伤口激动而迸洒的血,加卢卡渐渐发出颤吟,他看到樱轻溢绝望的眼泪而清醒,猛然将她放开。加卢卡跌向后退,摔撞在墙上悲凄发吼,像吸毒者一般疯狂捶打自己,像酗酒成性的恶棍暴躁无常,他扯撞着暗紫血肿的残臂,碰伤了晕眩的头颅,他唾弃他的身体,他不敢再看樱一眼,他感到灵魂的紊乱而苦不堪言。

樱宁静的神情和萦绕不散的体香像击穿灵魂的梦魇,折射出灵魂深处的虚伪和不安的罪孽,难道这是真的体验,她自始至终竟然没有反抗的意念!

霓虹灯光从通道两端缓慢收缩,在静滞的体温周围形成两只暗淡的光圈,随着渐变沉缓的呼吸一起沉寂,遗弃了路标,迷失了方向,两颗长久受伤的心终于断裂彼此短暂的默契,各自沉浸在昏暗而温暖的狭窄空间里,禁不住落寞相伴的凄凉。

幽美的中央公园,微风无孔不入地吹着,增添了寒意,浓绿枝头掩映着昏沉灰白的天空底色,盛暑伴随着反常的恶寒天气,极像是“缺憾”灾星临近的征兆。暗景之中渐渐浮现出两个鲜明的角色,像一阵新暖的风吹入寂静的中央公园里,鲜绿裙子、亮白礼服结伴而行,缓缓穿梭于幽境当中,一把折扇相随,愁肠百结,又见萧寒月饮酒作叹了:

“这里是最后的希望,如果唯月没有来过的话……我猜她大概已经跑到公园外面去了。”

“要是唯月知道我们在找她而故意躲开呢,我……”

如月拖着绿裙,忐忑不安走在湿滑潮冷的草地上,言语温软浸含心绪,树影绵绵交叠,溪流潺潺入耳,只见萧寒月苦饮壶中酒,也许他该后悔对唯月的粗暴,后悔放唯月走,世上值得懊悔的事情太多了,他从来不对女人动怒,唯月却是第一个。萧寒月愁眉不展,平日的俊洒黯然失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惆怅,他猛烈而狂放地喝酒,极其烦闷地呼吸,直到心血来潮,酒壶空无一滴,被他随意丢进了草丛里,情绪得以放纵,他仿佛又回到从前那个潇洒快活、不问世事的萧寒月了。

深邃的绿色在微冷中湿润,凄美的中央公园,细雨点点坠落,萧寒月合起纸扇,酒意尚热,头脑却似清爽而反省,注视着草丛里的酒壶,略感失意,于是躬腰又把它捡了起来,无处放置便带在身上,他显得很认真,目视四周洁净的林带与花地而有所感触,面对如月关切的眼神,他略表失礼,沉静淡笑,似乎又恢复了翩翩风度。

“这儿是个一尘不染的地方。你知道中央公园为什么会这么冷清吗,即使整座粘粘公园游客爆满的时候,这里也依旧无人问津,事实上,中央公园才是原汁原味的自然景色。真正的自然,或幽密无间,或萧条凄冷,有人类力量无法比拟的壮观之美,也有生命不可踏足的严酷荒凉,然而人得以亲近自然的方式却只有一个,为自然注入人的理念,否则敬而远之。中央公园正是被保留下来的生命禁区,对它不感兴趣的人,其实是敬畏它,真正的自然美是最容易令人感到恐慌而被遗忘的。”

萧寒月敞开扇子,淅沥的雨滴顺着扇面轻柔滑移,像露珠点缀着翠竹与花鸟图案,又像凝坠的思绪挂满诗文的字里行间,扇似一页心语,浸透着清凉的伤感,寄宿着凄凄的挂念。沾湿了的裙边映出深绿颜色,和青草融为一体,如月轻盈的步子因寒冷而颤抖起来了。

“你……你其实很喜欢唯月,我没说错。”

如月面色粉润,清秀的容颜透露着不同以往的细腻神韵,认识萧寒月并不算久,却像熟于猜他心思,从未如此正经地迫切想替唯月讨要一个答案。萧寒月眉宇松弛,神思坦然,折扇在飘摇风雨中感知冷暖,如月已然道破了他的心机。

“我从没有像这样深深在意过一个女子,是的,我喜欢她!”

萧寒月言语激动,被雨水打湿的面孔似浮尽感伤,连目光也滴洒着深透的悲情诗意。世间风liu韵事何其纷繁美妙,男人惯于自我迷醉,贪求与摄取是无法遮蔽的本能情感,沉溺于洒脱和惬意当中的感情没有羁绊,痛苦的牵挂却是贵重而真实的爱。

“你不必在我面前表白的。”

如月尴尬而脸红,她确信萧寒月是真心的,其实她早就观察到萧寒月看她和看唯月的眼神是不一样的,为什么唯月一直都觉察不到呢,因为暗暗喜欢着萧寒月而失去洞察力吗,唯月是那么聪慧清纯,没想到却是那么痴情执著……即便如此,也让如月深感羡慕,至少教会了如月不再冷漠、不再轻视看似单纯的感情,如果可以回到昨天,她情愿唯月能够得手,那样死去,至少在心理上成全了唯月的幸福,即使得不到唯月的原谅理应无悔。

“你该早点告诉她的。唯月表面上谈笑风生,其实内心很脆弱,是个感情很单纯的女孩。你大概想像不到,唯月以前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她很可怜,我在孤儿院认识她的时候,印象中她一直在哭,她是个苦命的孩子,经常受人欺负,她是遍体鳞伤地被人送进孤儿院的,以后也是一个人孤独成长,没有朋友,就连老师也不喜欢她,她就像是被社会抛弃的野孩子,更谈不上亲人一般的关怀和怜爱。直到有一天,我们两个自食其力了,唯月的生存能力让我感到惊讶,她对于整个世界都有着与众不同的理解,无论多么艰苦的环境都征服不了她,她会抗争,并且在其中寻找乐趣。她把我当做亲姐妹一样看待,把所能得到的一切都给了我,甚至为了我改变她自己,唯月是近两年才变得这么活泼开朗的……尤其是最近遇见了你,当我发觉她渐渐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也许是她所认为的生命中值得付出最大代价的爱。”

“什么……她竟然……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我一直以为……不,这都是我的错,我该好好照顾她……我该提早一步表明心意,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

萧寒月极为痛苦的眼神里夹杂着深切的爱怜,唯月的音容笑貌一幕幕令他心酸,而小黄瓜所告诉他的唯月害死飞飞的凄惨景象仍旧历历在目,矛盾之中情丝纠缠,锥痛他的心,叫他千般懊悔无以平息心底的苦闷。

“悲剧?”

如月感觉到了萧寒月神情的细致变化,似乎在唯月身上发生过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而如月还不曾了解,显然,她已经原谅了唯月,她甚至根本没想过要责怪唯月,姐妹之间没有比误会还要严重的悲剧了,而萧寒月指的又是什么呢。

“人活着,就是一场悲剧——”

萧寒月淡然收语,神色漠然扬起雨扇,静静向前走。他打算将唯月的罪孽隐瞒下去,即使辜负飞飞一往情深的错爱,即使以自己的名义去担保,也要永远替唯月保守秘密,从现在开始孤注一掷找到她,而后爱护她,再也不分离……处决一个人是容易的,挽救她,爱上她,才真正考验着责任心和勇气。

静雨细微无声,荡漾着轻薄的哀伤,刻画着黯然消失的凄迷的远方,不知是迟来的爱太过悲壮,还是萧寒月太过情伤,以至于让如月胡思乱想,她渐感寒凉,这才发觉雨早已淋湿了衣裳,四处都没有避雨的地方,这个时候,附近幽暗的山林景致中仿佛透出奇异的绿光,引起了如月的注意。

“喂,快看哪!”

如月指着一处深陷在丛莽里的岩壁,由植物攀缘缠绕形成的一座精致的山体模样,周围与丛密的树木连成一体,其中隐约有绿光溢出,像埋藏在岩壁里的荧光灯。萧寒月一向对异事敏感好奇,按理来说,中央公园内是不存在人工景观的,如果说那绿光是自然光的话……

萧寒月从容收扇,叫如月跟在后面,惯常谨慎的做法是以扇探路,于是离开小道,钻进树木之间阴暗的缝隙。旺盛潮湿的植物丛中散逸出越发明媚的绿光,很快接近了那座岩体,被绿光浸润的感觉也就愈加强烈,最终由萧寒月挥扇劈开藤条的遮挡,岩壁暴露出一个偌大的洞口,不可思议的绿光正从岩洞内部缓缓倾泻而出,像被捅破的玄机,里面散发着异世的光芒。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进去看看。”

萧寒月留心观察,这个洞口,公园的地图上并没有标注,至少萧寒月未曾听说过它的存在,假如是公园方面有意隐匿还说的过去,但若是未被发现的自然遗迹就太不寻常了,萧寒月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

“寒月,会不会有危险,让我和你一起去……”

如月心神不宁,洞中的绿光映照着淡绿色丝裙,透过她湿冷的身体,像一股清凉而又温暖的风侵入神经,支配着她,令她无法回头,仿佛将她深深吸引。萧寒月开扇转身,眉目似雨气渐显清润,方才的沉闷已烟消云散。

“寒月?”萧寒月稍感惊讶,动容而笑:“你这样叫我,别人听了还以为我们两个是兄妹呢。”

如月面容粉热,淡漠的眼神不觉间变得温润,她微微说道:“兄妹,兄妹不好吗……”

萧寒月心里暖融融的,塌实了许多,懂得如月的心意,他舒缓折起扇子,伸手牵着如月,于是穿透绿光迈入岩洞。这个奇怪的山洞,入口狭长,不足半人高,深入进去渐渐可以抬起身子,两人并肩仍宽阔有余,地势平坦,曲折向前,看似只是一个幽深的洞穴,而充盈的绿光蕴涵着神秘感,从光芒的散射方向判断,在洞穴未知的终端仿佛存在着光源体,然而并没有人类涉足的迹象,中央公园里本无山体构造,这条幽邃的通道被完整地掩隐了。

“如月,你听过绿光的传说吗,我总觉得这洞里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一点也不怪异,很多传闻都容易把绿光和梦想联系在一起,善良的人是怀着赤诚之心憧憬着绿光出现的。”

“不会是真的,寒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俩亲眼看到了……”

手牵着手,温柔的绿光充满视界,岩壁边缘逐渐隐没,生动飘溢的绿,比萤火虫更绚丽,比灯火更灿烂,充溢着能量,放射着无比柔顺的光线,湮没了一切物质,平息了所有感知,浸透了心灵。沐浴在神奇的绿光里,胜似瑞雪春雨的润泽,仿佛楚楚不凡的少女翩翩起舞,安抚着尘世错乱的情绪。越向深处,绿光越显鲜明,如同从暖冬走进凉爽的夏季,清新亮丽的绿色化作纷繁的粒子,遮蔽模糊的空间尽情撒播,于是走路的疲惫与潮湿冷暖的舒畅知觉一齐消逝了,就连身体也随之产生微妙的变化,开始逐步分解。

“寒月!”

如月摸不清萧寒月的手,甚至使不出声音的力量,她发现绿光正在缓慢吞噬着他们的肌肤和肢体,没有痛楚,没有知觉,幸亏她低头看了,不然等眼珠子化了恐怕也不会觉察到,绿光已不仅存在于视觉,它沉淀在心里辉映着,牵动着潜意识继续向前,接受着它的引导,在绿光中溶解,居然会有超脱知觉的安逸,居然会有莫名的幸福感动!

“别动!不要再往前走了。”

萧寒月虚存的手指滑进如月的指缝,将她轻扣,两个缥缈的身体脱离了绿光魔幻般的牵拽,相依静滞,如月竟像入迷似的抑制不住前进的冲动,再这样下去,萧寒月的身心也会完全不听使唤而甘愿融入绿光中去了。

“我明白了……如月,你敢相信吗,这是异世之光,这洞穴的出口便是世界的尽头。”

梦幻的绿光映照着朦胧的面庞,新鲜渐变的绿仿佛在前方层层萎缩,逐步变浅,直至明亮的源头,形成通达梦境的隧道,恬静,美好,神秘的异世的光辉,像在召唤虔诚的灵魂抵达梦想的终点,不需怀疑,不需犹豫,不需努力,仿佛那就是最深切的渴望,只要矢志不移迈开脚步就能实现的理想。

“你做好准备了吗,如月,做好去另一个世界的准备。”

萧寒月缓速展开绿光融蚀的扇子,声音似幻语,神情坦然,目光深沉注视着如月,如月那清逸的容颜美到了极致,被绿光浸染的美女,像造化的宠儿,她如此宁静地眨着眼,终于静默地摇了头。

“我也是。”萧寒月深挚的表情中隐现出恬淡的笑,他暖着如月柔腻的手,说:“我们返回。”

如果唯月也在的话,或许就真的没什么遗憾了。人世牵挂最深莫过于情,情之深为爱,将爱抛弃是不会有生存动力的,哪怕步入天堂也会心存缺憾。华美的绿光曾是多少人永世的追求,而他们真的做好迎接绿光的准备了吗,纵使留连忘返,终须半路折回,果然人心是无法妄自揣摩的。

漫天的细雨渐渐停了,迷一般广阔的灰暗云层透露着短暂的太阳光辉,天空映出缕缕暗红的离奇色彩,像静冷的流水,却非阳光的写照,若天降神色,使粘粘主题公园分外绮丽,似一派秋景。秀丽的山冈经过雨露滋润尽显新绿,青苔石路缠绕各色花坛画作优美曲径,沿坡而上,一幢秀雅别墅宛如黄玉静坐山顶,门前滴滴垂雨,红伞轻盈收落,表露着女子的孤身背影,她和缓戴上眼镜,娇艳的面容渗出点点暖汗,忍不住鼓起勇气再次敲门。

轻柔的敲门声凝聚着访客的心绪,虽缓犹急,伴着隐约的脚步激起层层露水,花草弹动,女孩听闻转身,一位慈眉善目的清雅居士彬彬有礼走近别墅,主人果然不在家,他回来了。

“水……水先生。”

女孩略显仓促失敬,她走下台阶,微微垂面摘落眼镜,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开始慌张跳动起来,这种无端的错觉在第一次见到水痕的时候就滋生了,面对着那优雅的神态和静谧的微笑,她感到心神恍惚,即使今天费尽周折才打听到了水痕的住所,可她仍然觉得这像是早已注定的安排。

“是你?”

水痕不免惊讶,这女孩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就像她手里浸湿的雨伞那样透着清馨、温雅的红。她的精神黯然憔悴,显然她没有听嘱咐留心调养,看起来她是个专注于工作而又不堪重负的女孩子,舞会一别,水痕并未留下什么地址,她居然还记得他。

“打扰您了,我是天使儿童福利院的教师,小伊。”

“是angel让你来的吗。”

水痕声音的磁性像幽静海面上微波的起伏,深缓、从容而悠远,他确实未曾料想她的来历。原来如此,能够替angel传达意志的姑娘,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如果说是这位得以接近二十王将的平凡女子展露着稀贵气质,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幽雅的客厅环境,空间色调偏向淡蓝,陈设装饰则以暖色居多,正如水痕的性情,恬谧而不浅淡,尊贵而不奢华,是感性与理性的充分调和与完美体现。茶点的清香湿润了气氛,小伊被视作上宾,水痕的待客之道使她心里感到放松而没有了顾忌。

“院长先生的决定实在太突然了,虽然他时常行踪不定,也很少过问福利院的工作,可是一下子把全部事情交给我,我真的……我不是不愿意接受,我只是很想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为什么值得抛弃心血也要离开呢,那些可怜的孩子,都是他的心血……他唯一的嘱托是让我在必要的时候来找您。水先生,您一定跟他很熟,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无法回避的麻烦……”

小伊渐显激动,低首凝眸,泪光隐隐飘闪,握着茶杯的双手默默发白,由于没戴眼镜,清秀的面容藏不住一丝神色的变化而透着发自内心的恐慌。她一定是看见了什么,可能是发现了angel的秘密,水痕从小伊的脸上看到了她与angel之间若即若离的感情,她暗含的眼泪并不是对于angel掩盖身份的怨言,必定还有更令她恐惧的事情。

“我可以答应帮你完成孤儿院的工作。至于angel,如果他想离开的话,已经晚了……”

水痕轻缓起身,深沉的回答像浮于表面的慰藉,却让小伊感到迷惘,她清纯而又充满智慧的眼神里跳动着令人叹息的光芒,她似乎什么都明白,她是个善良的女孩,至少angel一直和她在一起,甚至不打算对她隐瞒什么,即便是悬着性命也迟迟不肯离去的angel,即便是在皇国战争的时刻……

对了,水痕忽然意识到,昨天angel也许并不在场!二十王将进入虚拟时空之前,听从了两股力量的召唤,不是归依女王,便是归顺蚩溟!王将是不会有第三条出路的。

灰蒙蒙的天空隐映血色霞光,暗红流云形成片状或卷成漩涡状,波澜壮阔,凄美而恐怖,“缺憾”灾星临近的景象正如一幅绝美的画,阴冷的乱风和漫天微雨像毒针一般刺入人心,震撼视听的是画中最为悲惨的绝世神韵。一场大恐慌终于来临,城市发生了骚乱,人们不再相信那些掩饰真相的迟钝的官方预警通告,他们彻底鄙视科学家闪烁其词的全球灾难认证,他们只相信眼前血雨腥风的人间画面,危机真的降临了,人类甚至还从未做好逃离厄运的准备。

混乱的城市很快变成了犯罪分子逍遥法外的天堂,盗窃组织、流氓团伙、野心勃勃的亡命徒如群蛇出洞,抢劫行人,破坏公共设施,侵占商场和店铺,致使哄抢,一切都肆无忌惮,他们混杂在奔腾的人潮里,与警察做着史上最荒唐无耻的周旋,银行则成为蹀血争夺的焦点。运钞车被全面禁止出行,银行陷入两难的境地,这加剧了市民的恐慌,人群疯狂涌向城市各大银行,呼声迭起,运钞任务已由军队全权接管,护送过程依然遭到多方恐怖分子的袭击,枪战时有发生,交通瘫痪,车辆事故不断,大街上频繁爆炸,火光冲天,警笛声淹没在鱼龙混杂的世界里,无数惨剧在顷刻之间酿成,整座城市惶惶不可终日。

曾是人流汇聚的黄金商业街区,短短几个小时被洗劫一空,寂然矗立的高楼大厦之间,冷清的街道处处是千疮百孔的惨景,除了那些冒着危险捡拾垃圾的流浪者,偶然可以遇见行驶的轿车胆敢狂奔经过,废墟之中是不存在宝贝的,流洒在路面上的罐头仅仅是饥饿的乞丐的一点甜头,即便是灾难前的抢夺也仍然显得那么的吝啬。破损的路灯摇摇欲坠,碎玻璃不停地掉落下来,发出清脆而揪心的碎裂声响,烘托着抢掠者贪婪的野性和对社会的似是而非的恨。

寂寥的街区,空罐子在遍地的杂物里翻滚,马路中央大模大样地走着四个黑礼服,深浅不一、形状各异的名贵披风显示出同样的幽冷风度,他们沉默而不拘谨,缓慢的步履透现着深重而急促的阴寒,这就是蚩溟及三个王将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初次露面,暗之天、宝马和萧恩.瑞杰如此沉静地前后护卫,他们显然不习惯于这座华丽都市中的漫步,也不懂得世俗的人情世故,更是对即将到来的天灾不屑一顾,在凌乱场面的反衬下显得有条不紊,甚至招摇过市。

突然间人声嘈杂,路旁废弃的银行大院里冲出一辆红色客车,生猛横插上路,斜摆在蚩溟一行人的前面,迅急的刹车尖鸣刺耳,从客车敞开的窗户里纷纷窜出狂野的面目、横七竖八的半只身子和型号不同的火器,随着一排猛烈的枪弹射向地面,阻止了蚩溟的前进。

“弟兄们!上啊!抢了他们!”

一群饥饿的狗跳下车来,如饿虎扑食,手中的武器像虚脱了似的胡乱甩射,此处大约是敏感地带,不知被各路虎狼糟蹋了多少次,财源枯竭,如今只剩下盘点路人身上稀有的份额了,弹片激起浑浊闷热的雨花,火yao弥散着煞风景的黑烟,穷凶极恶前来觅食,却不见路人有丝毫动静,就在几乎接近之时,这才有萧恩一人侧身轻步跨到蚩溟面前,默然揭起披风一挥挡,释出万倍以上的回复力量,顿时巨声爆炸。

“——唔哇!”

可怜了那些无知的歹徒,在烈火中焚为一具具千姿百态的焦炭尸体,客车被炸得面目全非,司机尸骨无存,大火渐渐在无声无息之中燃烧,随烟尘飘散坠落的残骸喷向四周,萧恩神情俊迈,静静撑展披风为蚩溟遮挡,直至尘埃落定,他安然返身回到蚩溟旁边,红色火焰映照下的面孔依然看不出半点温色,不愧是最残冷的杀手。

“萧恩,你该拧断他们的脖子。”

宝马隐暗怀笑,他从爆炸坠物中接住了一支黑沉沉的手枪,擦除污迹,将它揣在手里,颇有重量,与宝马的一身穿戴极为相配,如神造之物,说不出的感觉,宝马禁不住产生些许兴趣并构想着一支手枪的用武之地了。

“这些人渣,我厌恶肮脏腐臭的血。”

萧恩冷酷的眼神里透射着暴力的人性,他是个不讲究分寸的杀人机器,却是个讲求杀人原则的屠夫,他从来不在死亡的层面上做文章,在他看来这是个索然无味的过程,结束生命是给予对方的唯一打击,玩弄死亡就等同于玩弄生命。

“宝马,你想弄脏蚩溟大人的身体么。”

暗之天幽蓝的双眼反射着火光,微闪红蓝交织的光芒,斥责并嘲笑着宝马的轻慢态度。谁不知宝马有洁癖,遇到沾血的事情他是绝不会往前冲的,现在却拿着死人的枪一点也不忌讳,这怎能不让暗之天鄙视他的虚伪。

三人的争辩在宝马略微的收敛中结束,蚩溟并无任何的表情变化,始终神色阴寂,他已然不在意暗之天等人的言行,令他耿耿于怀的二十王将毕竟所剩无几了。在烈火中开道,起程行去,蚩溟的动向不再是个谜,****的街区之间包藏着一处幸免于难的慈善机构,那就是天使儿童福利院。

焕发着温暖迷人色彩的孤儿院,就像一座叙述着动人童话故事的城堡,明净的彩色玻璃窗连缀着精致典雅的主楼和两侧翼楼,坐北朝南呈月牙形,圈绕院中的两棵榕树相互衬托,细雨拈花弄草,分外宁静,听不到孩子们读书、欢闹的声音,似乎已经停课了,教师和工作人员都已离开岗位,这里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院,甚至和工厂、学校、车站、码头一样被人们迅速遗忘,直至被避难所取代。

天使儿童福利院,多么贴切美妙的名字啊,多么糟糕的设想,由一个杀人无数、半生血腥的家伙来执掌,会不会太有意趣了呢,真是个伪善的童话。端详着孤儿院里的清秀景色,揣测着angel这些年背后玩的花样,蚩溟的脸色就像那冷风淫雨,阴郁中暗含着持久的兴致。

“快点出来,angel,你想让蚩溟大人等你吗!”

暗之天激闪着目光,如两束蓝色火焰瞬间穿透榕树的密枝,点亮了楼房的墙壁,把彩色玻璃映照得一片明丽,像探照灯发出搜寻与警告的信息,整座孤儿院安静如初,假使angel做好抵抗的心理准备或者他悔悟得迟一些的话,恐怕这满院美景无须遭遇天灾就会立即变作地狱模样了。

西侧翼楼的二层,院长办公室里隐隐泄出香烟的味道。“七星”烟雾充满了房间,沙发上坐着十二岁的女孩夏夏,angel蹲伏在夏夏身前,深情而又悲凉地呵护抚mo着她的手脚,烟尘掩隐着夏夏朦胧的泪眼,香烟在angel的指间颤抖,掌心滚动着一颗光滑的灰色糖豆。

“夏夏……爸爸舍不得你——”

angel伸长手臂将女儿裹在烟气缭绕的怀里,轻轻吻着她稚嫩的额头,难以克制躁动而悲重的心情,夏夏便安静地偎依着,她是如此的懂事,angel甚至很少仔细拥抱过她,很少和他最疼爱的女儿亲近,那种脆弱而又冷淡的感情与姿态,他现在再也没有机会维持和隐饰下去了。

“爸爸放心,女儿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真的很愿意……给我。”

夏夏在angel身上把眼泪蹭干,轻快地拿起了angel手里的糖豆。angel默然抬头,凝视着女儿纯真美好的面容,他焦虑的心一时之间得到了莫大的安抚,夏夏就像个成熟的姑娘,仿佛了解爸爸所有的心绪,她露出微弱可爱的笑颜,将那神秘的灰色糖豆轻缓含于口中,未经半点停顿便吞了下去。

凝结了angel一生心血的绝密信息,如此便永久地封藏在夏夏的体内了。让他最珍爱的女儿来保存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多么恰当的安排,这一定是上天的恩赐,叫他心无缺憾、只带着牵挂去死。angel深猛地吸着烟,热切地望着女儿的眼睛,禁不住感动涕泣,再次聆听外面二十王将的震吼,足以令他紧张心跳得难以呼吸了。

“angel,我知道你在里面,如果你想得罪蚩溟大人躲着不出来的话,你辛苦经营的房子,还有那些小孩的命……”

没有活着的灵魂能够逃过暗之天蓝色的眼睛,他说的没错,福利院里依然还存有孩子,他们都在彩色玻璃的另一面发着抖,在教室里偷偷吃着零食而不敢出声。暗之天目光渐显灼热,不像是在传达蚩溟的意志,而是显摆他的个人威势,在蚩溟之下能有资格喝令其他王将的,除了暗之天以外也仅有另一个人而已。

小孩受惊的哭声在榕树枝叶间隐约飘拂,主楼三层的露天走廊上,一间教室的正门突然敞开,随着一个瘦弱男子身影慌乱冲出来,一阵喧杂的哭闹便像炸裂一般传遍了福利院:

“逍遥哥哥!”“我怕!”

推门奔出的竟是逍遥大盗,他把惊惶失措的小孩们堵在门里,自己却是一副满面冷汗、腿脚发颤、状况似乎很不佳的样子,他仓皇俯视着楼下的蚩溟和暗之天等人,一股强悍的杀气仿佛已能将他致于死地,他想不到即便藏身于此也终究躲不过仇人的追袭!

“你们……你们是粘粘公园派来的杀手吗!终……终于出动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已经洗手不干了,你们该满意了,难道非要用我的命来偿还吗!我……我只不过是偷了一些孩子们爱吃的食品,仅仅这样……仅仅这样啊!他们都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可怜的小孩,他们都是……”

逍遥语无伦次,神志不清,精神压力过大而显得消瘦,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奋力将门关了靠在上面,喘着粗气,他不敢再往下看,只能细听那些人的动作,而他们没有动。记得小伊早晨说去粘粘公园找人,现在都没回来,逍遥心知那是永别,他大概再也没机会陪着小伊一起逛公园了……

“angel这里居然还圈养着疯子。”

宝马不禁发出一声莫名嗤笑,蚩溟是不喜欢余兴节目的,angel准备玩捉迷藏到什么时候呢。听宝马的耻笑和羞辱,如食残羹剩饭,逍遥被彻底撕破了颜面,他全然呆傻,失魂落魄地抱头苦笑,小偷是没有资格去施舍别人的,他踱步至走廊的边缘,趴靠着栏杆,想起被小伊拒绝的感情,双拳便无力而沮丧地捶打起来:“没错,我不配待在这里,更不配成为他们的朋友。”

“小子,你被angel骗了,你和那些孩子就要无家可归了,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养活你们了。”

暗之天对着三楼发出无趣的叹言,蓝眼之光在逍遥身上捕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一句试探性的嘲弄激起了逍遥猛烈的反应,他愤然注视着楼下的一伙人,先前惊怯与自卑的神情顿时被一把无名怒火燃烧至尽,残余下的竟是一副野蛮与狰狞的脸,他狂躁地抓住胸前的铁栏杆,怒目切齿。

“胡说……你们竟敢诋毁院长的人格!他是挽救这些孩子的好人,他把一个个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孩子从婴儿养到孩童!天使院长……他是我唯一敬佩的人!孤儿院是不会垮的,即使灾星降临也不会!你们这些只顾自己富裕不管他人死活的家伙,你们根本不可能拥有天使一般崇高的心!”

“臭小子,你跟angel一样既肮脏又腥气。”

失去耐性的萧恩直视那楼层和教室,挥展披风,动了杀机。不料逍遥已先行一步,怒风骤起,树摇枝断,忽见逍遥身影飞出三楼走廊,借助玻璃色彩反射着迷幻光芒迅猛旋降,盖向蚩溟一行人的头顶,绝非一般的阵势,而是积压了许久的愤怒和悲壮的力量!柔性的护身之光,遭遇到的是萧恩黑色披风的强猛能量,即刻被撞得粉碎,逍遥弹起的身体摔落在福利院主楼的顶部,险些丧命,不等他站稳,萧恩已直冲而上发起主动攻击。对于一个锁定目标便不会放开的冷血魔王来说,逍遥是逃不掉的,他从未遇过实力如此超强的杀手,他们并不是公园的守护者,逍遥的头脑似乎开始清醒了。

逍遥轻盈跳跃,受了伤的身体似乎不能灵活变幻了,依然使出浑身解数,在楼层与榕树枝头间反复攀缘穿梭,是的,他只有逃的份,萧恩穷追不舍陪着他上窜下跳,似一阵恐怖的黑风。如果说逍遥还能保持一点点优势的话,那就是速度,是他作为天下第一大盗的敏捷身手,然而只要萧恩再次出击,哪怕只是刚才千分之一的程度,逍遥也必死无疑,因为他已不具备任何防御能力!仅仅一个萧恩就如此可怕,其余的还在观看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呢,逍遥大感失策,他不该丢失盗贼的狡猾天性而向陌生的敌人挑衅惹祸上身,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萧恩正迅疾朝他逼近,果然是准备第二次的夺命之击,逍遥心慌意乱竭力躲避,情急之下跌进榕树枝杈继续俯冲,结果不偏不倚向着观战者扑去,随即被蚩溟出手迎面揪住了脖子,逮个正巧!

糟了……逍遥心里顿时落下倾盆大雨,身子冰凉疲软,蚩溟的眼神如同地狱之火叫他魂不附体,这下可好,落入恶魔头领之手,再有万般能耐也别想逃脱了!蚩溟极寒的手掌默然用力,仅凭一只手便让活人全身麻痹且尝受到下地狱的极端滋味。就这样完了吗,一个名不副实的盗贼的一生,还没有幸福过呢,小伊啊,不能再见你了……“唔啊——”逍遥痛苦哀号,面色铁青,两只眼球突破血丝的牵连缓慢向外滑出,紫红的颈部随着七窍淋漓的鲜血越来越细,就快要被蚩溟嵌入的五指切断了,逍遥僵硬的身体自然而然作出了最后的挣扎与变幻,一会儿变作妇孺,一会儿变作壮汉,伴随着不同的尖叫与模样,连衣装色彩也在切换,直到变成一个穿红裙的可爱侍女,终于全身喷血停止了呼吸。

“宝马的想法有时也不错,萧恩,你不能事事都偷懒,拧断他们的脖子并不耽误时间——”

蚩溟沉闷发话,随手抛甩,便将那血体扔出几米远,如此凶猛干脆,暗之天、宝马与萧恩都不得不感叹逍遥精彩的表演而对蚩溟另作揣度了。原来蚩溟对余兴节目有着不一样的理解,不知是他傻呢,还是他根本不懂,不管怎样,如果摸不透蚩溟的性情就必定会惹恼他,看来二十王将终有一天也要成为蚩溟毫无条理的专横跋扈的牺牲品。

小孩们呼唤着“逍遥哥哥”跑出教室,望见血泊里的侍女转而惊吓逃散,穿过相连接的走廊,纷纷奔向西楼二层的院长办公室。angel推门而出,弥散的香烟暮气浸没了孩子们纯真的脸,静默了许久,他扣紧风衣,肃静地朝楼下走去。

“终于肯出来了吗,angel,你的迟疑葬送了一条性命。”

蓝眼的光辉一直映照着angel下楼梯的身影,暗之天冰冷的眼神充满了疑惑,那些不要命的小孩居然不听angel的劝跟了过来,尤其是从angel的办公室里偷跑出来的那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女,她乖巧的容貌、优雅的举止还有那种独特的神情,小小年纪便已能令人销魂,甚至激起了暗之天吸取她灵魂的yu望,angel身边的人并不简单,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迎着暗之天猜疑的目光,angel甩着灰色风衣,一副冷漠的邋遢相,不带丝毫抗争之色,只是走到侍女的尸体旁稍许默立,他绝不是一个能够拉拢人心的聪明人。

“兄弟……直到今天我才肯承认你这个兄弟,可是已经太晚了……”

angel擦拭着侍女脸上的血迹,在那俊美的陌生面目之下,是逍遥给予他所爱的人最后的慰藉和心意,angel不禁深深感动,当聆听那死前凄厉呐喊的时候,angel也已有了充分的觉悟,而这正是回报朋友的最好方式,他起身走到蚩溟面前,怀着万千思绪,沉重地跪下了。

“蚩溟大人……”

angel默默为自己点上一支烟,神情显得悲怆而绝望,垂落的是头颅,降低的是人格,抛弃的是尊严,沉湎于暗之天、宝马和萧恩嘲讽的目光,等待着蚩溟无声的斥责,angel在极度痛苦的意识里做着决死挣扎,寻着榕树底下孩子们热切的呼喊,angel似乎感觉到了一点点心痛的温暖,他在恐慌之中黯然祈祷着:夏夏,千万别过来,带他们走远一点,哪怕是蒙住眼睛也好……

“回答我,angel,为什么违抗我的命令,为什么不听从我的召唤……参加战斗!”

蚩溟猛然抬脚,掀起一股恶风跺向angel的头,如闷雷轰顶,接连跺了三下,血溅骨裂之势,即使暗之天等人也为之震惊。蚩溟的怒火仿佛消了些,angel还算听话,居然一声不响接住蚩溟的三次脚力而不倒,承受极限已非耐力所能衡量的了,他斜倚身子,瑟索而费力地捡起掉落的香烟,重新含在嘴里,吸吮着那苦涩而又能减轻痛苦的味道,他苍白的面孔上就像帘幕一样流起了血,遮蔽了他黯淡的眼神,浸渍了小伊送给他的灰色风衣,他喷吐着浓烈的烟气,试图遮掩身体,从而不被孩子们看见。“七星”香烟是战死沙场的第八王将生前唯一的嗜好,从它被angel继承的那天起,伴随着孤寂、失意与苦闷的十多年,成为了angel全部生活的印记。

“angel,你太迟钝了,你敢在蚩溟大人面前保持沉默,你这是在显示皇国第九王将的威严吗!”

“把情报交出来,angel,或许蚩溟大人会饶了你。”

萧恩和暗之天的态度一张一弛,但都不希望眼睁睁看着蚩溟杀掉一个王将,毕竟这对他们而言是不安的信号。惟有宝马按兵不动,他早就清楚,蚩溟对angel手中的绝密情报已经不感兴趣,眼下能够平息蚩溟愤怒的只有一种手段而已。

“爸爸——”

小孩们都吓傻了,哭喊变得沙哑,angel却不再回头看一眼,像个血蘑菇静静跪在孩子们的眼前,而少女夏夏竭力贯彻着angel的意志,她阻拦并保护着所有的弟弟和妹妹,并以她纯真幼小的气势抗拒着蚩溟所带来的恐惧,她湿红的眼睛里凝聚着对angel无比崇敬的爱。

福利院被深红色的阴云笼罩,天空仿佛压着树梢,风雨细微而凄静,异常寒冷,盛夏的天气竟如冰封霜冻。宝马缓缓从披风里掏出那只黑亮的手枪,随他一路错觉的小玩意儿,似乎终于可以派上用场,宝马竟耐不住兴奋,迎合这手枪固有的冰冷yu望和杀戮之冲动,把它交给了蚩溟。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打算做个双料间谍是吗。angel,我会让你去到天使那里,去天国和女王的身边。”

蚩溟顺手接过宝马的枪,凶恶的眼神在腥雨里冷凝成血,面孔黑中透绿,牙齿尖利如留下撕咬兽肉的痕迹,他的声音像恶魔,体态像野兽,却能从容地压抑着所有的兽性,而以冥王的姿态威慑并惩罚每一个触怒他的人,他可怕极了。

“蚩溟大人……请……请等一下,可不可以让孩子们回避,仅仅是这样的要求……”

angel颤栗着,枪口拨开血染的头发,顶住了他的脑门,如持枪者的脸色那般阴森,蚩溟没有给他机会,甚至为营造这种氛围而满意。枪响了,一颗微不足道的子弹终于结束了angel的一切彷徨和哀怨,他终究怀着缺憾跌倒了:穿着小伊的风衣怎能不思念,还有那没有抽完的香烟,全都被雨水浸湿了,好冰冷的雨水啊,不,那是奔流的血水,真可惜,把他最珍爱的东西都给弄脏了,好狼狈啊,夏夏一直在那里看着,她一定吓坏了,情报已经不重要了,快跑……孩子们也还在哭闹,一点安慰的办法也没有,或许可以学逍遥那样,可是来不及了……小伊还没回来,但愿她不要伤心,她是个需要照顾的好女孩,拜托你了,水痕……

天使儿童福利院,一个温馨而又凄惨的童话,在一场滂沱大雨的冲刷之后迎来了短暂的落日黄昏,暮霭浸透着洗不净的血色,天地间只有云层在飘动,世界一片地狱般的冷暗与寂静,落日鲜红的余辉洒满了整座城市,似回光返照而没有温度,只把绚丽的幻像带到了粘粘主题公园。

雨后的粘粘公园,已不像人造的游览景观,更似草木狂生的野性世界,如同万物争抢最后的生存空间,数以万计的鸟兽从四面八方汇集进入这座公园,灾星就要降临,人员已经清散,粘粘公园变成了动植物幽闭的栖息地,残阳依稀透过密林,照射着冷却的中央公园,这里幽微的呼吸声依然保留着与世隔绝的影子。

加卢卡移动着呆弱的步子,樱默默跟在后面,仅一步之遥,却永不接近,徘徊在潮湿的中央公园里,没有方向也不停息,像互不相识,又像彼此牵绊,若即若离,加卢卡面容失色,他深深地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内疚,亵du了唯一的爱,丢弃了痛苦的颜面,而今就像个空虚的有罪的灵魂,懊悔也无意义了,可是樱却不肯走开,她搅乱了加卢卡所有的神经和知觉,如果这是上天最终的恩赐,加卢卡甘愿如此徘徊下去,即使永远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即使他不愿转身去看,只要感觉到她在身后就好……

一阵乱风刮破了微妙的宁静,以闪电之势从后方袭来,樱在慌乱中跌倒,几道黑冷的飞影从加卢卡身边快速经过,交互穿插跃向前去,鬼神般的形影分散形成黄、绿、蓝三只光源体,闪烁降落在左右高低不同的树上。

“加卢卡,遵照蚩溟大人的意思,我们来取你和这女孩的命——”

三只猎鹰虎视眈眈,分别是第十五、第十六与第十八王将,作为蚩溟的暗杀集团而出动,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们的猎物了,二十王将终于沦为地狱恶魔的玩偶,互相残杀,一切都结束了。加卢卡颤动着伤臂,用流血的右手一点一点将刀拔了出来,面对敌人即将发起的进攻,蓦然把刀丢落,伸开歪斜的双臂,变成了僵滞的保护樱的姿态。

“加卢卡将军……”

樱半卧着,腿脚麻木而不能动,她仿佛听到了加卢卡的哭泣,那是男人的绝望的爱,如果这爱曾经属于另一个人,现在则属于她,可是……可是他放弃了。凶猛的攻击随即落向加卢卡沉默的姿态,转瞬之间,那遗弃在地上的宝刀却骤然自己拔起,在加卢卡和樱的面前挥击闪耀,抵挡着三个王将的轮番进攻,旋转的锋芒拼杀作响,似一曲凄歌映照着世间悲凉。

真是宝刀有心,主人无意,邪猛无情的敌人轻而易举震碎了落寞之刀,劈裂了加卢卡的身体。被血雨淋湿的樱蜷缩在恶魔胯下,哭不出来,感知着最原始的杀戮,就像中央公园里未曾修饰过的景色一样,令她愈加恐惧却愈加神往。

“蚩溟大人过于小心了,杀这个女人,简直是在污辱二十王将。”

“她可不是女人,她是个美人儿……”

“天下男人,果然意气相投,杀一个美人岂不太可惜了——”

撕破裙子的声音激荡起三个男人粗野狂放的笑,红色绸缎的馨香挑起了胜于杀戮的yu望。樱在绝望之初惊醒,人世间有比死亡更为可怕的结局,被蹂躏的灵魂永远也得不到美好的重生,樱挣扎着往后爬,悲伤至极终于惨然流泪,她闭上眼睛发出了最后一声无望的呼唤:

“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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