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本身实在是太庞大了。 不论是沈还是壹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树本身实在是太庞大了,庞大到依靠他们的双脚行走,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接触到他们的终点,这悬在看不见底的深渊之上的树根,这一条宽阔而漫长的道路,让此时行走的他们陷入到了一种迟缓之中。 他们找不到回去的路。 不论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得到了什么,那些植物也好,那些神奇的物品也好,甚至是那一个能够把人从濒死边缘拉回到的熔炉之中也好,归根结底,这些都只是路上的景色,他们最初的目的是找到这个地方的‘源’,然后,是回到第八地区。 可是,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对于这个地方,这无穷无尽的楼层而言,他们实在是太渺小了,即便两个人都没有提出来,但实际上这已经成为了某一种默契——他们已经没有在寻找这里的‘源’了,他们在寻找的只是离开的方法,离开的道路。 现在也是如此。 “在‘书上’说,曾经的人会进行一种名为‘旅游’的活动方式。”跟在沈后面的壹开口道,“就像是带着一些日用品,然后去到一些很远的地方,去看一下那些景色,或者了解别的地方的人……据说不同地方的人和景色会有很大的区别。” “如果你能够去到别的地区,说不定能够证明一下。”沈接过话,“别的地区和第八地区应该会有很多不同,毕竟地区本身相隔太远了。” “我没有见过别的地区。” “我也是。” 第八地区之外的地方对于他们而言一直都是陌生的,上城区确实是不断在进行对外的挖掘,通过不断朝着外界的挖掘寻找到和第八地区一样的地下城池,但很显然,直到现在,直到末日后的二十六年,他们都没有找到。 在最初知晓这件事的时候,沈还是有点期待的,他期待另一个地区会有什么更好的事物,能够帮助第八地区更快地到达更加美好的未来,在抱着这样的期待过去许多年之后,这所谓的期待也就埋藏在记忆的深处了。 “我们走了多久了?”壹又换了一个话题,“好像也有恨久了。” “是这样。” 其实不说也能够看出来,只需要回过头就能够看见,在他们的身后,那树木的树根……他们一直行走的这一段树根,他们已经看不见他们出发的地方了,那些远处已经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哪怕有那些植物的光泽,也无法让最开始的路径显现出来。 沈累了。 他真的感觉累了。 他没有说出来,而是拖动着步伐朝着深处走去,那一棵树,他觉得自己应该去那一棵树那里,这种想法扎根在他的脑海之中,告诉他,继续往前走,再往前一步,直到走到树根的尽头,还需要多久?还需要多久才能够触及到那个地方? ——末日后二十六年。 壹用自己的脚后跟敲了一下树根,他总觉得自己的双腿从刚才开始有一种微弱的不适感,一种很难以形容的不适感,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后跟,没有看出来什么问题,至少现在看不出来,他再次用自己的脚后跟敲击了一下地面,这种不适感依旧没有消失。 “怎么了?”沈听见了源自于壹的声音,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奇怪。” “具体是哪……” 在回过头的时候,沈看见了白色——那是一瞬间的白,但也只是一瞬间的白,那些白色似乎要朝着他的眼睛冲去,直到崩溃成为无法阅读的文字,他无法分析出那文字的任何一种细节,不要紧,因为白色和这些文字都只出现了一个瞬间。 在闪烁之后,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壹不见了。 “壹?”沈问道。 没有回应。 抽出束缚带,将管子放入口中,污染顺着管子到达了嘴边,没有进入口中,就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他就要讲那些污染咽下,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壹消失了,就在他的眼前,在那白色和数字崩塌之后,壹消失不见。 从壹说出‘感觉有点奇怪’之后,壹就消失了,没有任何前置的事情,那白色的色彩和文字随着壹的身躯一同消失,而沈,在现在得不到任何回应。 沈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这一个地方还有‘怪物’吗?还是说,这里有什么人正在看着他们?他不知道,电梯之中的怪物本应该被他们杀死了,这个楼层也没有任何‘异样’,可是壹就这么消失了,为什么?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手中一轻——那本应该肩负着罐子的束缚带,被渲染上了一层白色,而连接在罐子上的部分,和他之前所见的一样,崩溃成了一种他看不清楚的文字,一条束缚带就这么在他的眼前消失了,不到几次呼吸的时间,一条束缚带崩塌了。 他抓住罐子的顶端,朝着树根的深处开始奔跑。 那些白色坠落在地上,开始让一切褪去色彩,如果说崩塌的束缚带只是最开始的源头,那么,接下来,紧跟在他身后的,就是蔓延,先是褪去色彩成为白色的构造物,然后崩溃成无法理解的文字,最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