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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数日以来,袁熙关羽联军联手清扫了许都外围的七八座城镇,虽然这次晋国并没有带大型工程器械,但其他轻便器械,也不是这些小型城镇能抵抗的,魏军只稍作抵抗,就溃不成军,只得仓皇退走。
期间夏侯和曹真也带兵交战过,但却是挡不住关羽的侧翼突袭,狼狈退了回去,这几次交战最重要的意义,便是让曹魏朝堂明白,如今的曹军,已经无法正面和两国相争了。
而且先前分散成三路防守的策略,也被证明是失败的,如今的曹魏并没有多线作战的能力,这也让大部分曹魏大臣对守住许都持悲观态度,他们认为只有推到长安那种能够单防几处要津的地方,才能止住败退的颓势。
于是这几日曹魏朝堂上对是否迁到长安一事上,争论不休,这也是袁熙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因为长安并不只有关中一条道,北面还有通往河套平原的河谷通道,而这条路是连接并州凉州的,其布局之前袁熙打并州时就埋好了。
当然,袁熙的这个心思,也并不是无人看破,钟繇就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诉说此时放弃许都的恶果,如果此时开了口子,颍川三辅就将丢的一个也不剩了!
但他的声音,如今却并不占主流,因为曹魏官员都里最害怕的就是袁熙和关羽,之前两人参与的数次大战早就把他们吓破了胆,如今两人联手出现在城下,有几个不惊慌?
于是随之另外一个声音出现了,即提议将刘协交出去求和。
秉持这个观点的,竟也是颍川派的人,竟然是被称作好好先生的司马徽。
司马徽自投靠曹魏后,拿了个闲散官职,整日与人谈论经学,大事上却是噤声不言,这种态度颇不得罪人,同时还会被人称作名士风流,很是得到了很多人的信任。
加上他祖籍颍川,且和荆州士人联系紧密,是颍川派拉拢荆州士人的跳板,所以说话也颇有分量。
如今他便在朝堂上发话道:“既然前汉天子已经禅让,汉朝已经灭亡,那其实对于大魏来说,前朝天子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而那关羽出名的名号,是为了抢夺前汉天子而来,那何不将前汉天子交出,以起到退兵之举?”
钟繇出来反对道:“不可。”
“对方名义是为了天子,实则是为了覆灭魏国,交出前汉天子,无异是与虎谋皮,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得寸进尺,翻脸不认人?”
司马徽捋着胡子道:“太尉多虑了,若晋国真的狼子野心,那打不打许都,也不是由前汉天子决定的。”
钟繇冷笑道:“那不就是了?”
“我们将前汉天子交出,岂不是授人以柄?”
司马徽说道:“恕我直言,如今魏国立朝,该走的形势都走了,没有必要画蛇添足,留着这个麻烦。”
“而且晋国且不说,关羽那边倒是对前汉天子还有兴趣,我们若是将其交出去,还可能引得两边相争,从中找到事情的转圜机会。”
曹丕心中一动,说道:“愿闻其详。”
司马徽开口道:“汉南国是尊崇前汉天子正统的,所以他们对其是势在必得。”
“而晋国虽然行事阴险,但他们称帝的根本,却还是在于前汉天子那句话。”他这里顿了一下,曹丕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毕竟这是魏国这些年里最为丢人的事了。
司马徽继续道:“所以晋国未必不觊觎前汉天子,若我们将其抛出去,有可能会引得两国起纷争,从而为我们争取机会。”
此话一出,竟然得到了曹魏朝堂官员不少人的支持,钟繇冷眼旁观,发现其中除了司马徽在荆州的铁杆如崔钧石广元等人外,还有诸如贾逵王朗等喜欢结交名士的士族官员,不禁心里一沉,总觉得事情在渐渐走向失控的边缘。
但钟繇也不觉得这些人都被晋国收买了,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对于死守许都这个颍川派大本营并不是感兴趣。
其一大部分是荆益士人,要么是司隶人士,少数颍川派出身的,其家族也已经迁走,所以丢了许都对她们家族影响并不大。
而真正想保住家族的,也会被曹丕怀疑因公废私而选择观望,比如从始至终一直变成哑巴的陈群。
钟繇环视一圈,突然身体微震,如今这形势,反而是自己有些看不清楚了。
曹丕一上台,就利用自己和陈群荀攸司马懿等在颍川派中身份特殊的派系之间的矛盾,来分化颍川派关系,自己如今为了曹魏坚持拒守许都,反而是当局者迷,显得自己有私心了!
只怕自己越坚持,曹丕就越抗拒,如今其迟迟不表态就是证明,看来曹丕主意已定,自己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长叹一声,自己对曹魏两代忠心耿耿,但也因此做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偏偏曹丕貌似比曹操度量还要狭窄,其对自己的一些做法早有不满,怕是担心自己成为第二个霍光,如今朝堂之事,是矛盾积累的必然结果啊。
果然曹丕开口道:“朕听闻前汉天子染疾,如今病情如何?”
华歆出列道:“病情很是严重,臣去探查时,其全身浮肿,都说不出话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忍不住离着华歆远了些,彼时人们虽然不知道疫病原理,但都知道离病人越近的人,越容易染病,你华歆去看重病之人,还施施然站在人堆里,怕不是想把大家害死?
你华歆真不是晋国的奸细?
华歆见众人纷纷远离自己,也是心中暗骂,我是奉了曹丕命令去查探的,你们以为我先想吗?
曹丕出声道:“如今城内大疫,朕相熟的,已经病倒了很多人,甚至有病死的,公达也是卧病在床,听到这消息,朕心甚痛啊。”
“朕……”
正在这时,司马徽却是剧烈咳嗽起来,他身体不住颤抖,最后倒在地上,口中吐出白沫来。
一旁的崔州平连忙上前,触手一摸,发现司马徽头滚烫,脱口而出道:“不好,是疫病!”
听闻此言,曹魏朝堂上的官员们顿时慌了,纷纷连滚带爬逃离开去,同时心里暗骂千防暗防还是防不住,这司马徽也是心里没数,你病了还上朝做什么?
你才是真正的奸细吧?
许都流传疫病,情况越发严重的消息,也传到了袁熙军营,本来还在准备内外夹攻,双管齐下的袁熙得知后,对诸葛亮叹道:“只怕这次打不成了。”
城中军中疫病,染病的一方必败无疑,但另外一方却往往不愿意攻打,因为很可能导致疫病传染到己方军中,从而造成比交战更大的损失。
袁熙和曹操第一次在冀州大战,就是因为袁熙围城后城中疫病传染到了曹操军中,两边因此死伤惨重,导致曹操不得不退兵的。
如今轮到袁熙攻城,所以他知道这个消息出来后,兵士定然也是士气不高,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暂且退兵。
诸葛亮说道:“但关将军那边……”
袁熙出声道:“那就要看军师的预测能否成真了。”
“若是曹魏不看重前汉天子的话,尤其是城内如今大疫,若其装得像一点,倒真有可能将其交出来。”
果不其然,两日之后,许都派来使节,说要和晋国谈判。
诸葛亮听到兵士通传信使名字,连忙迎了出来,便向对方走去,说道:“州平,别来无恙啊?”
那边崔钧崔州平却是苦笑着遥遥一拜,并不上前,说道:“孔明别来无恙,如今孔明名满天下,为兄与有荣焉。”
“孔明切勿靠近,如今城内大疫,我身边都是重病之人,咱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他这话颇有双关之意,诸葛亮闻言止步,说道:“疫病又消毒之法,我去找人给兄找干净衣物,同时还有草药预防,当有些用处。”
“对了,其他人还康健否?”
他说的自然是荆州时认识的人,崔钧脸色黯然道:“水镜先生昨晚病重去世了。”
诸葛亮闻言一呆,向着许都方向遥遥拜道:“先生故去,非亮之愿,实亮之过也。”
崔钧摇头道:“这不怪孔明,两军交战,并无忌讳,只是军令罢了。”
“何况算算时间,晋国起兵之前,许都就有疫病流行了。”
诸葛亮心中叹息,若是没有打探到许都流行疫病,指派晋军也不会这么果断起兵啊。
两人就这么遥遥站着,相对无言良久,直到兵士送来换下的衣物和药汤,崔钧穿了衣服,喝了草药,他见旁边还有个白色系带的东西,有些疑惑不知道怎么用,兵士示范一番,崔钧却才知道用法,将其戴在了嘴上。
他随之呼吸,发下虽然稍微有些阻碍,但还算通畅,此时见诸葛亮走了过来,说道:“这是什么?”
诸葛亮说道:“这是北地的棉布,做成的口罩,可以防护疫病传播,很有用处。”
等他解释一番后,崔钧出声道:“孔明这边,是不是有不少防护疫病的法子?”
“我因为主管外事,也曾打探过晋国消息,这几年魏国常常爆发疫病,但晋国那边,却很久没有大的疫病消息了,是不是……”
诸葛亮点了点头,出声道:“没错,这边有很多疫病的防治手段,虽然不能根除,但可以大幅度减少发生的可能。”
“如今晋国治下,因疫病死的人数,已经削减到了原来的十之一二。”
崔钧听了,沉默了好一会,才叹道:“仅此一事,就知道两国的差距之大啊。”
诸葛亮点了点头,“州平说的没错,两边的格局和眼光,已经是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