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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正文卷第八百一十四章反贼之言诸葛亮对袁熙的话并没有意外,他出声道:“亮听说主公在幽州兴办义学,士农工子嗣皆可入学,但独对商之一门控制极为严,故亮当时就想,是不是主公早就对其有些看法。”
“投靠主公后,亮发现使君依靠商路赚了不少钱货,绝大部分都是用了甄家商队的名义,然而甄家商队里面,却很少有甄家的人,却几乎都是主公安插的人手。”
“亮觉得,使君防范商人尤甚,而且使君刚才说商人天生具有背叛性,这是何道理?”
“即使货殖列传里面,也没有如此令人震动的说法吧?”
袁熙点头道:“我一点妄言,军师姑妄听之,若觉不对,可反驳于我。”
“货殖列传中,认为农工商虞四者,是民所衣食之原,原大则饶,原小则鲜,上则富国,下则富家,这点我是非常赞同的。”
“我并没有否定商业的作用,相反认为其异常重要,是天下富足不可缺少的必须一环。”
“但商人和商业,则是两码事。”
“商业的特点,在于海纳百川,交流各方,不可避免会接触吸收到外来的想法和风俗,久而久之,其眼光便必然不限于一地,其目的也会越发逐利趋利。”
“若个人为商,则以家业富庶为要,若大族为商,则以家族领地为重,若我为商,必然以领地内百姓富足,安居乐业为出发点,若天子为之,则必然是站在天下富足太平之上。”
“但问题来了,若非天子,商人无国本之思,他会站在什么立场上看问题呢?”
“若将来朝廷利益和他有了冲突,像海商这种群体,他们会作何选择呢?”
诸葛亮脱口而出,“只怕会藏货于海外,或如范蠡离开故国,另投他地吧?”
“不错,”袁熙点头道:“且不管是汉廷错了,还是商人错了,但趋利避害的本性在有退路的前提下,商人和国家的益迟早会冲突,于是商人对朝廷离心离德乃至背叛,变成了理所当然的选择。”
“这便是我说的商人天生的背叛性,这是基于人性和自然规律,是之前今后会发生,也一定会发生的事情,而且目前看来,没有能够彻底解决的办法。”
诸葛亮恍然道:“亮明白了,主公常说的江东人心,近似于商人,是不是也是相似的道理?”
袁熙点头道:“军师触类旁通,袁熙佩服。”
“江东的问题和商人有道理相似之处,都是个体力量足以和政权对抗时,人自然而然产生的行为和想法,只不过对象从海商变成了士族。”
“当国家利益和他们的利益冲突时,如果没有以国为家的情怀,为了保全自己现在以至于未来的得利,他们必然会起异心,要么通敌,要么干脆造反。”
“其实我对其倒不是完全反对,在这点上倒不是说一定不好,毕竟朝代更替才是历史的必然,不然的话,若是朝廷无道,百姓难道等死吗?”
诸葛亮苦笑道:“主公……还真敢说啊。”
袁熙正色道:“我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野心,毕竟要让天下太平,百姓重新安居乐业,有志向的人,必然会走到一个很高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会很高,高到等蓦然醒觉的时候,已经无法回头。”
“说实在,天子之位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令人着迷的东西,毕竟位置每高一点,要做的事,要负的责任,承受的压力,都要多上好几倍,要是到了天子的位置上,有几个能善始善终的?”
“所以皇权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诅咒,偏偏为了实现愿望,这种诅咒却不得不承受。”
“说实在,现在在我的位置上,无论是金钱美女,都已经不缺了,所谓天子权力的诱惑,对我来说真的没这么大,相比之下,我更希望子孙后代过平静的日子。”
诸葛亮苦笑道:“和使君接触久了,亮能感觉到这是使君的真心之言,但在外人看来,主公这些话就显得匪夷所思了。”
袁熙笑道:“是吧?”
“毕竟这个时代,主动放弃权力,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看到那么多后世的事情后,才知道这个担子很重,重到连我都承受不起。”
诸葛亮如今早已习惯了袁熙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诉说未来的事情,对此他已经见怪不怪,便继续道:“所以主公看多了商人造成的恶果,才如此防范吗?”
袁熙叹了一口气,“我也很矛盾。”
“商人确实有其积极地意义,这也是王朝兴盛的必须的一环。”
“但归根结底,其能够锦上添花,却很难雪中送炭。”
“天下富庶的时候,其能够促进商货流通,聚敛财富,但天下危难的时候,其却往往会变本加厉盘剥,将事态导向失控,到最后甚或通敌背叛。”
“要想将防止这种事态的发生,便必须要在商人这个概念之中,加入家国的概念加以约束,让其和政权深度绑定。”
“若其独立超然,则背叛不可避免,尤其是沿海商路,其中的商人则是重灾区。”
“他们进退自如,灾祸来时可以远避海外保身,如何期望他们对于国家能够忠诚?”
“站在统治者立场上,看到便是商人的原生之恶,若不加控制,便如同猛虎出柙,为祸天下。”
“所以每逢乱世,必有商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其拥有的财货,也是起兵的重要凭借之一。”
诸葛亮叹道:“但在他们看来,便是为政者他们不公,难保不会激起他们的逆反心理。”
袁熙笑道:“没错,这是因为货殖论并没有完全揭示行商的本质,才让商人以为自己获利是理所当然,功在自身的事情,一如民众开垦荒地一样。”
“其实军师应该明白,国家这个概念出现后,土地便不是无主之物,而是国家政体的所有物。”
“国家作为一个群体的概念,有保护百姓安全的责任,也有守土之责,这是国家所有百姓都无法拒绝的责任。”
“所以才出现了兵役劳役徭役,刨去统治者不应该靡费的那部分,其他的都是在保障这个责任所必须的花费。”
“水利,道路,兵士,战争,都是让国家富强,阻据外敌,保障民生的必须花费,这当然是所有人一起出钱出力,谁也逃不过。”
“所以世受汉禄的马腾,在成为为祸一方的流寇后,名声才那么差,甚至比张角尤甚,就是因为他吃着碗里的,却反过来伤害应该保护的人。”
“商路也是如此,没有国家保障道路畅通,人身安全,以及对外藩的威慑,商人们真以为自己能安心行商?”
“他们贩卖的货物,归根结底是农工所造,他们在收买时,真的给了足够支付其劳动的钱货吗?”
“若不给他们脖子上套上锁链,他们会为所欲为到什么地步,失控人性产生的下限,只怕谁也料想不到。”
见诸葛亮欲言又止,袁熙笑道:“我知道军师在担心什么,但我不会因噎废食,毕竟在我看来,这种造反的念头,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要是人人都逆来顺受,遭遇不公平和压迫而不知反抗,那反而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并不反对造反一道,相反,我觉得这才是让为政者不敢为所欲为的手段,天子无道天下反,天子受命于天而失道,人人可以取之。”
诸葛亮无奈的摇了摇头,“主公这话,比黄巾军还像个反贼,以后当谨言慎行,免得为人所非议啊。”
袁熙哈哈一笑,“这不是因为我欣赏军师,明白军师能够理解我,我才会说真心话么。”
“而且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实际上天下其实已经皆反,只不过没有宣之于口而已。”
“我所秉持赞赏的,是天下为公的造反之志,而不是以一己私欲,为了功名利禄和荣华富贵而造反的心怀叵测之徒。”
“只要将商人脖子上拴上公义的锁链,在其体内注入家国情怀,那他们就是好的。”
“虽然话有些难听,但天下有谁身上没有羁锁,即使是天子,也会被天下百姓所困,若让百姓过不好,便是失德失道,脖子上锁链便会收紧,直到取走他们的性命,不是吗?”
诸葛亮闻言叹道:“主公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主公除了对女子的欲望强一些,其他无论在衣服还是美食等享乐之道上,相比士族都显得简朴得多,所以言行结合起来,亮明白使君说道是真心话。”
“不然的话,这些话在别人嘴里说出来,是很难说服亮的。”
袁熙笑了起来,“承蒙军师厚爱,将来的天下,军师必然能从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诸葛亮摇了摇头,袁熙如此笃定,怕是又从观星中看出来的吧?
现在他已经确定,袁熙的观星之术,自己是完全学不了的,那是只属于对方的才能,甚至只是一种托词罢了。
单论夜观星象,对方其实无法帮自己精进半分,可以说在这一道上,自己比袁熙要强得多,这和当初诸葛亮的猜测,预期完全不同。
但不知道为什么,诸葛亮此时心里却并没有失落之感,因为袁熙给他打开了另外一扇窗户。
那窗外的天地景象,比诸葛亮先前所能想象的更加波澜壮阔,瑰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