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顿时愣住,他没料到许夫人知道张子铨在何处也不肯说,难道许夫人是想以此为借口强行留下他?想到这里,道一又说:“在下去意已决,夫人不必勉强于我。望夫人告知他的下落。”
许夫人一声冷笑:“你以为我在诳你?张子铨所在乃本军首要机密,只有我一人知晓。你是外人,岂能让你知道。“
道一连忙拱手:”请夫人见谅。在下远道而来,受人之托要交给他一些东西。”
许夫人说:“你可以把东西给我。我代你转交给他。”
道一不肯:“托我之人要我亲自交给他。”
“托你的人叫什么名字?”许夫人问。
“他叫高和尚,是我在大都结识的。“道一看看许夫人,见她没有什么反应,知道许夫人不认识高和尚,也不知道高和尚的事。于是又说:“他与张子铨都是清源少林寺出身。我与高和尚是结拜兄弟。他临死前托我带东西给张子铨。只盼夫人通融,给条出路。“
许夫人略想片刻,说道:”你可随我去九层崖,也不必为我打仗。跟着我就行。等过些时日,张子铨在何处便不是秘密了。到时我自会告诉你。“
道一心想,若许夫人所言不假,张子铨一定是在替许夫人办一件机密大事,等事情办完,许夫人才可以透露他的下落。这也合情合理。自己若现在离去,也无从打探张子铨在何处,不如就跟着许夫人一些时日,反正也不用替她打仗。
主意已定,道一拱手道:”如此也罢。我和奉云便随夫人大军去九层崖便是。“
许夫人面露微笑说:”你肯随我走就好。不用太久,我料想等打完高兴,就可以告诉你张子铨的下落了。你说你和奉云一起随我走。你怎知她愿不愿意?“
道一一愣,他从没想到奉云愿不愿意这回事,仿佛他上那里,奉云是一定乐意跟着的。许夫人见状,摇头叹息道:”你又想她和你一起,又不能娶她,此事如何了结?好。我也不多打扰。你们好好歇息。“
说完,许夫人起身离开小屋。两个卫士仍守在外面,奉云则站在不远处呆呆看着星空。许夫人来到奉云身边说:“我和你道一大哥已经商量好。他同意......”
就听奉云喃喃自语:“我是不能嫁他的。”
许夫人说:“我知道道一修的是和尚道,不能娶妻。”
“就算他不是和尚道,我也不能嫁他。”奉云低着头说。
“这是为何?”许夫人扬起眉头。
奉云一抿嘴:“反正就是不能。”说罢,她扭头就跑。许夫人一把将她拉住:“你这么晚了上哪里去?”
见奉云不答话,许夫人又说:“你若是不想和道一待一个屋子,就上我那里去。明日和我去九层崖。”
“那道一他?”奉云不由问道。
“你说不嫁他,为何还要问他去哪里?”许夫人叹口气说,“道一已答应和我去九层崖。我刚才是想对你说这个。”
奉云一愣:“我还以为......唉。我就去夫人那里。”
于是,许夫人带着奉云和两个卫士走了。道一站在房门口看着,直到他们消失。
......
雄鸡打鸣之时,寨中士兵已起身准备开拔。许夫人派人来找道一,让他去奉云那里。道一匆匆赶到时,奉云已骑着匹马跟在许夫人身后。旁边还有勇叔和慈行道长。
南方马少,福建山多地少,更是缺马。按道一所见,许夫人军中除了几位头目和一众劲装护卫及少量斥候外,并没有什么人骑马,黄福的头陀军也是如此。自己和奉云能有马骑自是许夫人特别优待。
道一上马后,许夫人一挥手。号角响起,大军便从寨中鱼贯而出,踏上去九层崖的山道。部队一边前进,各路探马一边跑来汇报敌军动态。马胜营盘没有动静,北坪小径也无动静,都是令人放心的消息。
当大军进至自北坪来的穿山小径时,许夫人命留下二百士兵把守险要之处,以防敌军再次从此处绕过九层崖。又走了大半天功夫,到太阳落山时,九层崖顶上的营寨终于出现在眼前。
此时山道拐了一个弯,前方出现了一队打着陈字旗的队伍,为首竟是一员女将,年纪在二十出头,山客打扮,背插双刀,戴着慑人的牛角盔,容貌却十分娇美。
许夫人高兴地说:”是梨花来接我们了。“
道一问梨花是谁。许夫人说:”梨花便是大举的妹妹,与大举一同起兵的。“
道一心想,黄福寨主那蒙面人说,陈大举已派妹妹到他那里。这么说,蒙面人真的是九层寨中的人。
陈梨花望见许夫人队伍,立即打马过来。见到许夫人,她一边行礼一边兴兴冲冲地说:”夫人,可把你们盼来了。“
许夫人笑道:”大举有事,我能不来么?“
陈梨花抬眼看到道一,眉头皱起:”他是谁?“
”他是全真教的,叫毛道一。我请他来讲道。“许夫人笑呵呵地说。
道一连忙向陈梨花行礼。
陈梨花瞥了道一一眼,咯咯笑道:“小道士,你年纪轻轻,恐怕还没出师。我看你还是先出了师,再来和我说你的全真道。”
道一拱手道:“听夫人说,姑娘便是陈大举之妹,与大举一同领兵作战,指挥千军万马。在下不过一全真新进弟子,怎能与姑娘相比?”
陈梨花又咯咯笑了:“小道士如此多礼。我们山客可不喜欢你这样的。”
“让姑娘见笑了。”道一再次拱手。
“又来了。”陈梨花叹口气,又瞥了一眼道一,便拨马与许夫人并肩而行。道一跟在后面,又走了一程,大军终于进抵九层崖边。
九层崖顶上的营寨地势险要,只可惜面积狭小,容不下许夫人的大军,因此,大多数人得在崖边地势较低处扎营,而许夫人亲率部分人马进入崖顶的山寨。
驻守山寨的义军在寨门处迎接。许夫人与几位头目一一见礼。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颇高的中年人,长脸,下巴留着三缕短须。
许夫人见到他便热情地打招呼:”桂龙叔,你守崖辛苦了。“
”夫人何出此言?”桂龙叔笑道:”夫人不辞辛劳来助我家大举才是辛苦了。“
道一跟在许夫人身后,一见到这位桂龙叔,便觉得在哪里见到过,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陈桂龙也打量了道一一番,然后对许夫人说:“这位兄弟面生了些,不知......”
许夫人道:“他叫毛道一,是我请来讲道的。”
陈桂龙过来与道一见礼:“请问尊驾是何门派?”
道一连忙拱手:“在下乃全真教弟子。”
“久仰久仰。”陈桂龙还礼后,又转到另一边与慈行道长见面。“夫人请了全真道士来。道长可莫要误了与全真教切磋的良机。”
“这个自然。”慈行道长说。
道一悄悄问勇叔:“这位桂龙叔究竟是何人?”
勇叔说:“他是大举的亲叔叔,叫陈桂龙,足智多谋。大举起事这几年,他功劳很大。”
道一点点头,不再多问。
......
大军进了山寨,稍事安顿后,许夫人便命各位头目到议事堂议事。
道一原以为自己只是随许夫人行动,又不为她打仗,自不必去凑这热闹。谁知许夫人派来手下,要他与奉云同去议事堂。道一推辞了几句,来人说:“夫人怕道长推辞,特地让小的带来一句话,这话是,别忘了你还有求我的事。”
道一一听,许夫人还是在拿张子铨的事来胁迫他啊。无奈之下,他决定就带着耳朵去。
“奉云,你好好休息,别去了。”他对奉云说。
“不,我一定要去。”奉云出乎意料地坚持。
于是,道一和奉云一起来到议事堂。
许夫人,勇叔,慈行道长,七宝,陈桂龙,陈梨花及几位眼熟的许夫人部下都在。山寨地方小,说是议事堂,其实只容得下一张大桌子和四把椅子,许夫人,勇叔,陈桂龙和陈梨花各坐一把,其余人等只能站着。
道一拱手与各位打招呼。陈桂龙见他进来,悄声问许夫人:“他不是来讲道的么?夫人为何让他参加军机会议?”
许夫人道:“道一虽是道士,却机敏过人,昨日盘陀寨一战,他助我守寨破敌,立了大功。这会议他肯来已是不易。”
陈桂龙见许夫人如此抬举道一,不由肃然起敬,连陈梨花看道一的目光也与先前不同了。
会议开始,许夫人先请陈桂龙讲解敌军动向。
陈桂龙起身在桌子上,一左一右倒扣了两只大碗,然后对众人说道:“这左边的碗是我九层崖,这右边的碗是赤砂山。今日你们来之前,一支头陀军也开到赤砂山下,截断了我九层崖到赤砂山的去路。据探子回报,是陆广的部队,有两千多人。我这里兵力微薄,又未得军令,故不敢轻动。”
许夫人问道:“赤砂山情况如何?”
陈桂龙道:“现在仍是阿雄守着。梨花到我这里后,他那边只有七八百人了,恐怕也动不了陆广,只能采取守势。”
许夫人又问:“其余方向有何动静?”
陈桂龙手指两只大碗上方的空处说:“板桥岭那边没见到任何敌军。“
然后他又一指两只大碗下方的空处:”大塘方向,探子说黄福昨日被夫人击败后,残兵已陆续返回大塘山口的营寨中,加上他留在那里的五百人,他现在一共也有千把人。
不知明日夫人想如何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