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面,太监宫娥们里里外外的翻,当真把整个宫廷给翻了个个儿,可是正所谓一人藏物千人难寻,仓促之间,一件小小的布偶或草偶,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听说没有找到东西,李太后心中甚是恼怒,她见胞弟还坐在一旁,便抱着万一的希望对李玄成道:“三弟,你可有办法帮皇帝找到那只魇偶么?”
李玄成原本不想牵涉太多,省得被人疑心到自己头上,但是徐伯夷把那只布偶放在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他若不指点一番,叫皇帝找到那只布偶,那么对于魇咒的说法恐怕皇帝还是半信半疑。
想到这里,李玄成便把眉头微微一皱,故作迟疑地道:“臣弟的道行有限,恐怕未必能够算到那只魇偶的所在,臣弟勉为其难,且试试吧!”
李玄成故作神秘地掐指默算一阵,开口道:“陛下发作之际,正在乾清宫前的丹墀之上,这魇偶术虽然神秘,却不能距离目标太远,否则岂非千里之外就能伤人了么?既然要在近处,那么不出我所料的话,那只魇偶应该就在乾清宫!”
万历皇帝此时头脑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不复方才的震惊与暴怒,听了李玄成的话,他并未大发雷霆,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位年轻的舅父,说道:“那么就有劳国舅走一遭,一定要为朕找出罪证!”
李玄成颔首道:“自当为陛下效命!”
李玄成赶到乾清宫,一群太监听闻消息都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乾清宫内,还有小太监扶着梯子爬上龙柱,检视着藻井与房梁,至于地上的饰物和家具本来就不多,如今已经被全部翻检过了。
至于地面,扫上一眼就行了,根本不用检查,因为那金砖都是偌大的一块,铺得严丝合缝,根本没可能有人能够撬开一块金砖,在夯实如铁的地面上挖一个洞,藏点东西进去,再把金砖铺好,且整个过程不被人发现。
李玄成开口问道:“殿里都搜过了么?”
一个大太监回答道:“回国舅爷,殿里已经搜过了,如今正在搜殿顶,至于殿外……您看,就是这石栏、石阶,石龟、石鹤还有金亭子,也都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发现。”
李玄成四下看了看,肯定地道:“本国舅只能算出一个大致的方向,一时也无法算的太过清楚。不过,依本国舅推算,那魇偶若是在,就必然在这殿前石阶之上!”
李玄成走到石龟面前,弯腰看了看,那只石龟昂颈抬头,但身下的缝隙很有限,而且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可能藏有东西,李玄成又绕着石鹤转了一圈,长腿独立的仙鹤更是一目了然,无法藏什么东西。
李玄成向左右的金亭子指了指,吩咐道:“那里边都搜过了?”
大太监答道:“是,已经使人查过了。”
李玄成道:“这殿前如果说有什么地方能藏东西,那就只有这两处了,你们重新搜一下!”
那大太监无奈,只好吩咐人赶到两侧金亭子旁,打开四边的雕栏窗门,跷着脚儿向内探望。
李玄成见状,喝道:“这样草草检视怎么行,你们派个人进去仔细地搜,不可放过一处地方。”
那大太监听了,便派了两个年纪小身材也小的小宦官,踩着年长太监的肩膀爬上石台,钻进了金亭子。两个小太监钻进亭子不过片刻,其中一个金亭子里便传出一声喜悦的惊呼:“找到了!我找到了!”
接着,就见一个小太监举着一只布偶欢喜地从金亭子里爬了出来……
……
万历皇帝握紧手中那只写着他的生辰八字,头顶插了一根银针的布偶,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李太后气得浑身哆嗦,恨声说道:“好胆!好大胆!竟敢谋害君上,哀家要诛他的九族!”
万历阴沉着脸色,把手中布偶转动了两圈儿,对李玄成道:“国舅,这只布偶,是在金亭子之中发现的?”
李玄成颔首道:“是!小太监钻进去后,初时四下搜索并无发现,后来偶然抬头,发现在内壁顶上,悬挂着这只布偶,将它摘下来还发现,它是被人粘在上面的。”
万历皇帝把那布偶凑近了嗅了嗅,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有股子鱼腥味儿?”
李玄成道:“臣已经叫人看过了,那是干掉的鱼胶!”
鱼胶是海八珍之一,本是一道极美味的菜肴,此物煮熟的时候极具粘性。万历皇帝想了想,忽地若有所思,道:“朕想起来了,昨晚在殿上传赐百官的菜肴之中,似乎就有一道是鱼胶?”
李玄成点了点头,道:“是!臣还吃过呢!臣以为,应该是有人把鱼胶抹在布偶上,趁人不备,偷偷打开金亭子,将布偶反手粘在亭壁内侧。当时众人都在观看焰火,动作快些,是无人能发现的,也恰因如此,不钻进亭子,是找不到它的。”
万历皇帝点点头,微微眯起了眼睛,道:“朕本来就觉得奇怪,如果是有宫娥太监意图谋害朕,为何要冒险在乾清宫下手,有些说不通。如今看来,意图对朕不利的应该是外臣了!”
淑妃怒不可遏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意图弑君就是死罪!那些外臣平日里上殿下殿,不可能胡乱走动,也就是昨晚,陛下召他们入宫观赏焰火才有机会。陛下,当时是谁站在藏有布偶的那座金亭子边儿上?”
万历皇帝被她一语惊醒,马上传唤昨夜乾清宫的当值太监进来问话,那太监捧着记录册子,战战兢兢地答道:“奴婢查了记载,昨夜……昨夜站在金亭子旁边的,是铜仁府推官叶小天。”
万历皇帝的目光微微跳跃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道:“叶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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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叫叶小天,是铜仁府进京述职的一个推官,现在住在刑部前街的三宝客栈。你们要做的事,就是阻止他回到客栈,明白么?”一个三角眼的汉子把手中的银钱扔给前面几个泼皮,冷冷地吩咐道。
几个泼皮连连点头:“七爷放心,咱们爷们就是靠这行当吃饭的,不就是拖延他回客栈吗?容易。”
“他出来了,你们去吧,记着,要是这桩买卖干不好,回来打断你们的腿!”
三角眼摞下一句狠话便扬长而去,几个泼皮互相递个眼色,眼看叶小天从陶主事府上出来,便迅速撤进了小巷,他们这些人对京城的大街小巷再熟悉不过,一看就知道叶小天要经过哪些地方。
京城乃是天下至尊的居处,是强龙到了这儿也得盘着,是猛虎到了这儿也得卧着,地方官员甭管是何等要员,在地方上是如何的跋扈,进了京城大都无比低调,轻易不敢招惹是非。
京城里的混混儿泼皮子胆子本来就很大,坑蒙拐骗、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大约从百十年前开始,风气变得愈加败坏,便有一些泼皮无赖开始专门敲诈外地人了。
这外地人中,尤其以进京跑官或者述职的官员们最是谨小慎微,也最好敲诈,只要随便制造点事端,这些外地官员大多会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用金钱解决,如此一来这些泼皮也就愈发嚣张了。
也曾有巡街御史嫉恶如仇,曾经严厉打击过这种行为,不过这种事儿是站禁之不绝的,你打一次,顶多消停三两个月,然后便故态复萌。而且这些人大错不犯,真要抓起来也关不了几天,这也愈发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今日收了银子替人办事的这些泼皮,就是北京城里一帮擅长“枉诈”的惯犯。他们抄小路赶到前方路口后,其中一个泼皮便和头儿商量道:“大哥,咱们今儿准备整么弄啊,‘放鸽’怕是不成,‘死钓’也不妥当,只有‘活钓’和‘横钓’了,用哪一招好?”
这小子说的都是他们行内的黑话,放鸽就是找女人色诱,只要你上当,两人睡在床上,马上就有人冲进门来说他是那女人的丈夫,告你拐带妇人,你不想经官?成啊,拿钱平事吧,这就叫‘放鸽钓’。
‘死吊’是找一具病死或者饿死的尸体,更毒的是直接找个乞丐弄死,趁着天黑往你家门前一吊,不怕你不拿钱,不但得拿钱,还得拿出挺丰厚的一笔钱。
如果真要有那不信邪的人,你就保佑你一定会碰到一个断案如神的清官大老爷吧,要知道,敢这么干的人,跟衙门里的皂隶、胥吏之间也有勾结,就算最后证明你没罪,也能折腾的你扒层皮。
至于活吊方法就更多了,比如说找个眉目清秀、口齿伶俐且负案在身的同伙,装成一副落魄的可怜相,央求你收留他,只要管口饭,就是不给工钱都行。
蛤要你动了怜悯之心又或者是贪图劳力便宜,而把他收留了,那么捕快随后就会出现,一个窝藏逃犯的罪名,就能把你折磨的欲仙欲死,此之谓活钓。
横钓么,那就是不讲究什么技术含量,碰瓷儿、故意制造纠纷等等都可以,只要你嫌麻烦,那就得拿钱摆平,不过这样捞的钱却也最少。
然而他们今天唯一的任务就是阻挠叶小天回到客栈,而不是为了从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