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道惊雷挟着霸道无匹的天地之威狠狠地劈在土红色的山顶岩石上,天雷击下的那一刹那,天地为之变色,距山顶还有二十余丈距离的叶小天和展凝儿只觉头发刷地一下,全都朝天竖了起来。
“轰……隆隆……”
就像山头藏着一头即将得道的万年大妖,此刻正在渡天劫似的,又是一道惊雷不依不饶地劈下来,劈得展凝儿两股战战,脸色苍白。
很多平时胆子很大、外向活泼的女孩子会怕一些稀奇古怪而且完全对她无害的东西,比如打雷,就有些女孩子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雷声,把被子蒙在头上簌簌发抖,好象她是狐狸精转世似的。
展凝儿恰恰就是这么一个人,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打雷,此刻听着那可以摧毁一切的可怕雷声,想起本族许多关于雷神的传说,一向胆大的展凝儿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老天!这是……这是雷神禁地……”
展凝儿惊呼起来,第三道惊雷持续劈下,又是一记旱天雷!
展凝儿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惶恐地道:“我们误闯禁地,激怒雷神了。”
“激怒你个头啊!”
眼见风云变幻,头上突然传来一阵麻酥酥的感觉,叶小天的第六感在这时奇迹般地发生了作用,他一边没好气地吼着,一边猛扑过去,抱住展凝儿就向山坡下滚去。
“轰隆隆……”
两个人的身子刚刚滚离原地,一道惊雷就准确地劈在他们方才所站的地方,激起的无形气浪把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像皮球一样抛向空中,一路翻滚着掉落山坡。
“哎哟,痛死我了……”
叶小天的身子在山石之间连磕带硌,痛楚难当,他艰难地爬起来,就见展凝儿已经爬起来,跪坐在地,望着山顶,脸色苍白,口中喃喃自语:“希送大索搏略,希送大索搏略。”
展凝儿惊恐之下,不由自主地说起了母语,希送就是苗人所敬的雷神的名字,大索是雷,大索搏略就是打雷,展凝儿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们误闯禁地,激怒雷神,雷神开始打雷了。
叶小天揉着胳膊肘儿凑过来,奇怪地问道:“你念什么咒呢?”
展凝儿回首看向他,绝望地道:“我们激怒雷神了。”
叶小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雷神老爷子眼神儿不好,劈得不准,你不用理他,不过这地方倒是真有点邪门儿,怎么转都转不出去,明明看得见太阳,辨得清方向,这也太古怪了。”
展凝儿身份地位高,又有一身好武功,在叶小天面前一向强势,此时却被时而响起的雷声吓得六神无主,一见叶小天如此淡定,顿时把他当成了主心骨,急忙靠近了些,似乎这样就多了些安全感。
展凝儿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我本想爬上山坡,居高临下方便认路,谁知雷神老爷子正在上面玩的不亦乐乎,这个法子看来是行不通了。咱们跑过来时,太阳在这边,按照时辰来算,咱们应该是从西边跑过来的,那咱们就往西边走,最多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出去,一路记得看看地形地貌。”
展凝儿连连点头,两个人便朝着叶小天选定的方向走去。
这里的地貌环境非常恶劣,地上都是崎岖不平的褐红色、深褐色的石头,而且石头是连在一起的流动的形状,也许千百年前这里曾经是一座火山,这些石头就是岩浆构成。
在起伏不平的石头山里,又有面积大小不一的温泉,氤氲的雾气笼罩其上,不知道水有多深,在这样的地方,仅有少量低矮的、稀疏的植物生长着,其中很多叶子都是红色的,连展凝儿也不认识这是什么植物。
两个人向他们认定的西方走了大半个时辰,便停住脚步,面面相觑起来。从这里抬头仰望,他们看到的那座土红色的高山的角度和他们刚刚从山上滚下来时的角度一模一样,叶小天甚至记得脚旁那块岩石,他的胳膊就是磕在这块岩石上,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我们迷路了。”
展凝儿摇了摇头,沮丧地道:“我记不住地形,这儿的地形几乎都差不多。”
叶小天蹙眉思索片刻,在地上找了找,捡起两块石头,把其中一块摆在身旁突起的岩石上,对展凝儿道:“跟我来!”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叶小天又把第二块石头摆在突起的岩石上,展凝儿奇怪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叶小天得意地道:“把这两块石头‘连起来’,那就肯定是一条直线,我们就按照这两块石头‘连’成的直线往前走,走一段距离,快要看不见第一块石头的时候,就再摆一块石头,这样,我们就一直是沿着直线走,不会再绕圈子了,还能走不出去么?”
“对啊!”
展凝儿欣然道:“想不到你的小聪明还有大作用。”
叶小天难得谦虚一回,微笑道:“也没什么,我看工匠师傅盖房子砌墙的时候就用这法子,只不过他们那两块石头之间真有一根线,咱们这根线看不见罢了。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后边一块山石后面,探出了白筱晓苍白而美丽的面孔。”
白筱晓跟着他们闯进雷神禁地后就迷了路,直到方才叶小天和展凝儿绕着这座山头打转转的时候,她才发现二人,悄悄地跟了上来。
白筱晓是苗人,自幼形成的对雷神的敬畏,令她也胆战心惊。但是主人残酷的手段实是比死还可怕,两相比较,她宁愿激怒雷神也要闯进禁地,杀死叶小天和展凝儿完成任务。
但是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明明看得见远山,可就是走不出去,她想先悄悄跟着叶小天和展凝儿,最好是让他们找到出路,那时再出手干掉他们。
白筱晓提着取自黑衣手下的那口刀,仿佛一缕阴魂,悄悄地蹑在了他们的身后,叶小天二人专注于寻找出路,竟毫无察觉。
※※※
断了四指的黑衣人一路奔向神殿,隔着浩渺的神湖,已经远远可以看见那座神圣庄严的建筑,黑衣人摸摸怀中的玉牌,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么多兄弟出来,死的死、伤的伤,不想这桩天大的功劳却落在他的头上。土司老爷虽然酷厉,却是赏罚分明,有了这桩大功,必定能够得到重赏,到时候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岂不比如今这般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好上十倍?便断了四指又如何。
黑衣人兴奋异常,本来已是极疲惫的身子,想到将要迎来的好日子,却是热血沸腾,浑身好象有使不尽的气力,脚下也陡然加快了步伐。
“嗯?”
黑衣人突然觉得颈上有些痒,他没在意,只是伸手挠了挠,这一挠,便触及一根细如牛毛的东西,黑衣人挟在指间一看,竟是一根吹箭,目芒顿时一缩,但他已经来不及看清是谁下手了,脚下又迈出一步,整个身子便一下子软了下去。迷蒙间,他看到几双草鞋出现在眼前,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十几个形容剽悍、身手灵活的山苗出现在黑衣人身体四周,有人用苗语嘀咕道:“这是杨应龙的狗腿子,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另有人蹲下,在黑衣人身上搜查起来,片刻之后,那枚玉牌便被他翻出来,几个苗人聚在一起嘀咕了一阵,似乎有人认得这块玉牌,立即大声叫了起来,片刻之后,便有几个山苗护着一位黑袍人从林中脚步匆匆地出来。
这人同格格沃穿着相同款式的黑色长袍,胸前也有一枚银色的蛊神坠,颌下一部络腮胡子,方正脸膛,浓眉阔目,一看就极具威仪。
有人把那枚玉牌交到他的手上,一见这枚玉牌,那人的眼角便急剧地跳了几下,他当然认得这枚玉牌,因为这是从第一任蛊神尊者就开始传承下来的一件信物。
这块玉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平时除了充作尊者的信物,只有一项最特别的能力,这块非金非铁,不知以何种玉料制作的玉牌,也不知是天生具有某特特殊的力量,还是被历代尊者加持了什么东西,它能抵抗一种特殊的蛊:千年!
千年是尊者才会炼制的一种极特殊的蛊毒,一旦施展开来,根本没有人能够进入布了蛊毒的范围,除非持有这块玉牌才能出入无禁,这块玉牌怎么会在这个黑衣人手里?
黑袍人看向神殿的方向,浓重的眉毛微微地蹙了起来:“玉牌来自尊者,这是确定无疑的了,杨应龙的人显然是杀死了尊者的信使,要把这块玉牌交给杨应龙,可是尊者……要把玉牌交给谁呢?”
如果展凝儿此时正在这里,看到这个黑袍人的话,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黑袍长老正是与安、展两家关系最为密切,平素也最受尊者赏识信任的那位格峁佬。按照尊者的命令,他此时本应在旯窠寨的,可是他竟出现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