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和诸葛亮一个动之以情,一个晓之以理,成功把刘繇拿捏住。
让他不得不答应后续去鄱阳、春谷,以扬州牧的大旗,先对付新冒出来的敌人祖郎,而后再徐图孙策。
不过,刘繇终究是身患重病,哪怕答应了刘备的请求,当晚他还是以病体沉重,经不起水路颠簸劳顿、不宜远行为由,希望拖延些时日,等他病好。
刘备看他已经病得这样了,原本倒也不想难为他,主要是不好意思开口强行拉人,太史慈也在一边看着呢。
好在诸葛亮见事明晰,他已看出来:刘繇这病是不可能痊愈了,再等下去,就得直接等到刘繇埋土里了。
所以当晚诸葛亮趁着太史慈不在,私下里跟刘备献策:“将军可还记得与家兄之约?我听说,去年家兄去豫章之前,糜竺麋子仲曾请教他让海船平稳的改造之法?”
刘备也想起这事儿了,连忙点头:“确有此事,而且我记得子瑜临走前三天,突然对此事非常上心,还挑了一条船做实验,在船两侧水下部分加了两块首尾削尖的横板,然后就坐了那船南下的——对了,莫不就是你们此次回来时坐的这条?”
刘备说着说着,才想起前天看到的这条诸葛亮坐的斗舰非常眼熟。
毕竟广陵军中就这么几条大战船,当初只给了诸葛家一艘能坐五百人的斗舰,今天回来时诸葛亮坐的也那么大,铁定是同一条无疑了。
诸葛亮立刻承认,并且解释:“家兄在豫章这三月,倒也把他在广陵时未竟之事都与我说了,我恰好略懂工巧之术,所以进一步改良了这种‘舭龙骨’的设计,反复实验,调整其尺寸形状——将军难道没发现,这两天坐船时,颠簸的程度特别小么?”
舭龙骨这个词也是诸葛瑾这几个月里说漏嘴的,因为这种减轻船体横摇的稳定鳍原本学名就叫这个。诸葛瑾跟自己弟弟说话时,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因为他知道这一世将来肯定要发明有龙骨的船只的,这样才能彻底提升航海技术和抗浪性。先把这个概念提出来,说不定能启发诸葛亮提前思考“造船时加几条纵贯全船头尾的坚固木材,能起到什么样的改良效果”。
诸葛亮被“龙骨”这一概念启发后,虽然最近没什么时间思索造船,但也触类旁通想到了不少思路。
此刻,刘备被这么一提醒,才恍然道:“果然如此,我还以为是这两天江上风浪突然变小了呢。这两日与先生日夜促膝长谈,获益颇丰,竟连风浪颠簸都不曾注意到了,实在惭愧。
如此说来,这条船既然可以抗风浪,明日我们便再向刘扬州力陈,劝他尽快离开,不必担心风波劳顿。”
诸葛亮虚按一下:“不可急躁,可再缓一二日。一来,今日刘扬州确实急怒呕血,稍缓一两日,可以等他这波急症之状过去。
二来,将军若明日立刻与他说,倒显得我们是有备而来,容易让人起戒心。不如将军明日先告诉太史子义,
只说‘得知刘扬州如此病重,已经影响到了行止,我等昨夜连夜苦思冥想,思得一法,尚需一两日整改战船,若最终果然有效,再请刘扬州启程’。
如此一来,显得我们是在知道他病情后,临时为他费心费力,如此盛意拳拳,他还有何面目推脱?便是他想推,太史校尉肯定也愿意先跟随我们去杀贼建功立业。
而且,我们还有最后一招退路,便是说此地兵荒马乱,不宜养病。若嫌去春谷路途遥远,可请他北渡长江,将军愿挪出海陵县供刘扬州重病期间起居、遥领扬州事务。”
诸葛亮洋洋洒洒,说了三层意思。他提到的海陵县,便是后世的泰州,在广陵以东,与镇江也算隔江相望。
刘备每听一层,便额外露出一丝惊喜之色。
没想到孔明竟将后续事宜安排得如此滴水不漏,既赚够了美名,又能彻底赢得刘繇部曲属吏的忠心,最后还以退为进,把刘繇进一步逼到下不来台的位置。
前天他还明明说在识人用人说服人方面、不如他大哥呢!
当然,子瑜这方面也很厉害就是了……
“一切便依先生所言!”刘备简直觉得自己又捡到宝了。
嗯,确切地说,是已经捡到的宝,又鉴定出了一条隐藏属性。
……
既然诸葛亮都帮他想得那么细了,后续流程也没什么可说的,刘备严格按照计划,先找太史慈。
太史慈听说刘备对刘繇撤退、养病的事儿如此上心,也是颇为感动,表示只要能确保刘繇身体撑得住、就一定劝他撤去海陵。
而且太史慈还表示,等刘繇去到海陵后,可以一个人安心养病,他愿意立刻跟随刘备去春谷等地讨平祖郎,出一份应尽之力——
在扬州牧因为重病无法履行职权时,跟随扬州刺史去平定扬州地区的乱贼,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
刘备一行又演了一两天,这才假装“得知刘繇病情后,紧急加急改造了战船,提升了稳定性”,然后请太史慈先上船体验一下。
太史慈对水军也是懂点行的,立刻判断出刘备所言不虚,不由面露震惊。
“玄德公如何做到短短两三日内,改造战船、让抗浪防颠簸提升至此的?简直匪夷所思。”
刘备得意一笑:“我自然没这个本事,但孔明先生天文地理、医卜星象、工巧算学无所不知,三天足够了。”
太史慈愕然,震惊过后,立刻去找刘繇立陈。
刘繇再无能力反抗,他知道太史慈都已经被刘备感化得铁了心了。
自己的拖延,反而导致自己要被挪到海陵县养病送终,偏偏他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刘备做得对,甚至连他亲儿子刘基都没看出刘备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自作自受到了这一步,刘繇只好跟着刘备渡江,一天后就被安置到了海陵县,然后乖乖拿出了扬州牧印绶,表示“重病期间一切都托付玄德贤弟了”。
而刘备在此前等刘繇起身那三天里,也没闲着浪费时间。他已经开始“携民渡江”,把丹徒地区愿意跟着刘繇或者他刘备走的百姓,将士,官吏,统统都安全运走。
因为船舶充足,还尽量帮人把财物和府库余粮也运走,尽量不把官方财物留给孙策。
而孙策最近已经跟王朗开打了,对这边倒也没怎么重视封锁,或许他内心也不想犯下“弑扬州牧”的罪恶,刘繇肯走他是巴不得少个碍眼的麻烦,所以刘备的一切行动都很顺利。
对孙策而言,其实刘繇能病死那是最好的,省得他动手沾血染恶名了。
历史上孙策后来也对刘基、太史慈和祖郎名义上挺尊敬。就是因为孙家入主江东的过程不光彩,地方上反抗太激烈,他不得不把那些被江东人怀念的统治者抬出来粉饰自己的合法性。
据说历史上太史慈和祖郎投降孙策后,孙策就让他俩开道、大模大样回秣陵城,让秣陵士民大为震惊,几乎不敢相信原本在丹阳颇有威望的太史慈和祖郎会臣服。
而这俩吉祥物用过之后,孙策就把祖郎冷藏了起来,只给待遇不给实权,太史慈境遇倒是稍好一些。
但问题是太史慈投降后不久孙策也挂了,等年少无威的孙权上来后,对于太史慈那就是百分百彻底雪藏了,根本不敢用,唯恐太史慈作为“曾经的江东诸侯之一”,威望号召力太高,威胁到他的统治。
这些都是后话,总之,这一层层的综合考量,让孙策军哪怕意识到了一些端倪,也不愿意直接撕破脸拦截。
而且能白捡回一座县城、让敌人自行弃守,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如果多此一举拦了,逼得敌人死守城池再战,岂不弄巧成拙?
……
刘备军最终从刘繇那儿,拉到了三四千人的正规军,还有两万多愿意跟随渡江的百姓、数千从其他各县撤下来的民壮,数百文士官吏。
此外,还撤出了扬州牧武库里剩余的军械,外加六万多石粮草,数百万钱军资。
这些粮食原本够刘繇军吃到秋收,也不知刘繇是怎么打算的,他孤城一座,城外田都种不了,就算秋收跟他也没关系了,不突围迟早是饿死。
在海陵县安置好刘繇后,刘备就跟太史慈深谈了一次,劝他带着本部兵马,并一些补充给他的丹阳兵,且去鄱阳县驻扎,并争取尽快攻下春谷县作为立足点。
后续主力这边再略作准备,就可能要全面对祖郎用兵了。
太史慈已经被包围了半年多,那叫一个憋屈,闻言立刻领命:
“末将自当效命!哪怕只有本部兵马,也要凭大义名分,迫降祖郎!祖郎兵马虽众,但并不敢公然反抗朝廷。
据我所知,他只是想自立,不受约束。只要我军以扬州牧并朝廷名分,痛击其一部,或许能迫使他为朝廷所用。”
刘备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放心,不会只让你靠本部兵马对付祖郎的。云长在豫章还有调炼精兵,足可为你后援。
孔明我要留在身边,日夕筹划。你移驻鄱阳、春谷后,事事多请教孔明之兄诸葛子瑜,必能裨补阙漏。南方战事,暂时就靠你们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