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迅速回头,看到门口来人,略感惊讶。
精神矍铄的老媪,偏瘦,一身朴素缁衣,没有任何头饰,眉宇间硬气不输年轻人,一脸核霭可氢的微笑。
传说中的沐老太君,四十年前大周第一奇女子,竟是如此的朴实无华且慈祥,慈祥得令人害怕。
她手上的那根拐杖,据说是镔铁制品
“奶奶~”
久别重逢,沐琴雪含泪奔向沐老太君,扑进对方怀里撒起娇来。
“诶,奶奶的乖小雪儿!”
沐老太君满脸宠溺,抱着自己孙女安慰的同时,目光转向梁萧。
“你是?”
“娘,他就是梁萧……”沐平干笑道。
“哦?”沐老太君一脸惊喜,“这孩子看着就很抗造。”
“抗造?”梁萧略感惊讶。
“娘……”
“奶奶!!”
父女俩心虚不已,纷纷出言提醒。
沐老太君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笑眯眯道:“老身只是一时欣喜,不要介意。”
梁萧:……
一家四口与梁萧熟络地交谈了起来。
得知梁萧和沐琴雪已经定情,沐琴雪会和段云袖并嫡,沐老太君并不意外。
“不愧是老身的孙女!”
沐琴雪紧张地瞄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梁萧,拉了拉沐老太君的袖子。
沐老太君连忙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你过阵子要去燕州担任太守?”
梁萧点头。
沐老太君笑眯眯道:“正好,孩子她爷爷也在北境,到时候你们可以去找他,他望眼欲穿呢。”
“望眼欲穿?”梁萧又是一惊。
怎么总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沐琴雪嗫嚅道:“毕竟我爷爷最疼我了,他就希望我嫁个如意郎君呢……”
梁萧“噢”了一声,不复多言。
沐老太君又与梁萧闲聊了一番,见梁萧谈吐不凡,对答如流,气度沉稳,越看越是欣慰,忍不住摸了摸梁萧的头,称赞道:“真栋梁之材,以后雪儿就负责照顾你了。”
梁萧哑然失笑,点了点头。
沐琴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这奶奶,年纪大了,不如以前那么谨慎了?
送走梁萧之后,一家四口聚在一起,沐平夫妇一脸郁闷。
“乖小雪儿,你说,这孩子能扛住你几个巴掌?”沐老太君问道。
夫妇俩差点栽倒。
沐琴雪终于忍不住嗔道:“奶奶!我,我才舍不得打他……”
“那可不成!以后你为了他做个贤妻良母是理所应当的,但你平日里还要注意,他若是祸国殃民,或者在外面饥不择食,狎妓什么的,总得教训一顿,再导他向善。他若是变心变节了,辜负的可不只是你,还有公主呢!”沐老太君正色道。
“连老师都对他青睐有加,他才不是那种人~”沐琴雪一脸花痴,又道,“不过,他若是辜负云袖妹妹,我就拿皮鞭抽他~啪~”
沐老太君这才放心,和沐琴雪默契地眉来眼去之后,微笑道:“既然连诸葛丞相都看好他,那便再好不过了!等你们去了燕州,带他去见你爷爷,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到时候,京城定国侯府这边就准备价值一百万两的嫁妆,怎么样?”
“那要看爹娘的意思~”沐琴雪美滋滋的。
沐平夫妇只是点头,齐声道:“这是作为对梁萧的补偿。”
“补偿?”沐琴雪顿时拉下脸来。
她爹娘一直认为,梁萧娶她是羊入虎口……
毕竟她爷爷的妻管严往事历历在目,这个统御万军的定国侯,在自己妻子面前怂得跟孙子一样。
因为沐老太君回家的关系,沐琴雪没有马上住进兰陵侯府,而是在家陪自己奶奶。
不过沐琴雪每日还会阅览梁萧派人送来的账本和财报、产业明细。
京城公羊氏酒业已经被兰陵酒肆彻底击垮,被迫撤出。
定国侯府在梁萧的支持下,进购绝大部分的白糖,转售全国各地,公孙家能进购的白糖大约只占十分之一,依然赚得盆满钵满。
梁萧在定国侯府的协助下,把酒肆扩张到京城周边一带的城镇,报纸也定时护送。
若不是考虑泄密的风险,梁萧甚至想把报社开到外地,就地取材,方便快捷。
报纸问世几个月,京城百姓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平均三到七天一期,每期报纸的内容质量堪比书籍,装订在一起,当成一本书来看也没问题,堪称物美价廉。
各大世家只能雕刻木板,终究还是没能研究出活字印刷术和雕版印刷术。
端木家的工坊里,端木云青铁青着脸,看着桌上一堆字迹模糊的纸。
“问题是出在油墨?我们就算不知道梁萧用的是哪种材料,但根据探子情报可以断定,版面用的是铜板和普通木头。把油墨调制一下,我就不信做不出来!”
此时的端木云青几乎崩溃。
他们在京城的书业已经被梁萧摧垮,只剩下工坊,与空壳无异。
手抄的书,就算降到成本价,也卖不出几本了。
没有人喜欢动辄卖六百文甚至一千文以上的书。
兰陵书坊的书,只需要一两百文。
梁萧,这个曾经被自己抢走未婚妻的败犬,不到半年就咸鱼翻身,成了举世闻名的大周诗仙,还成了巨富!
相比之下,他这个被家族捧起来的京城大才子,早已无人问津,甚至成了全城百姓的笑料。
他的妻子南宫宁,如今郁郁寡欢,终日以泪洗面,因为他作不出哪怕一篇能与梁萧媲美的诗词歌赋。
端木云青越想越恨,对着身后的管家歇斯底里地咆哮。
“京城不方便下手,梁萧又去江南布局报社和糖坊……派人去江南,不管用什么手段,半年之内,我要得到完整的制糖技术和报纸技术!”
下午,朝会。
段云衣当众宣布,暂时恢复几名拓跋氏九品到七品之间的京官。
端木节等大臣兴致缺缺,不露声色。
段云衣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秀眉一蹙。
自从拓跋氏被打压之后,这些世家看似噤若寒蝉,实则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向她抗议。
消极配合。
朝堂上决定的事,让他们去执行,他们也互相推诿,借口一个比一个理直气壮。
段云袖压下心头的怒意,当众宣布。
“朕有一事,需要与众卿家商议。兰陵侯梁爱卿可堪大用,朕有意让他历练,担任州郡太守,众卿家意下如何?”
百官一愣。
“外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