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爷落水后没死。”陆韫肯定杨老爷子的话。
杨老爷子咧开嘴,又哭又笑,“我盼了他一辈子,一辈子啊!”
“这个牛犊子,牛犊子!”
“他在哪?我要问问他,怎么就能这么狠心!一次都不回家看!!!”
杨老爷子将桌子拍的嘭嘭响,手心拍红了,也没停下。
“混玩意!混玩意!!!”
杨老爷子大骂,语速之快,旁人根本插不进话,满嘴白沫。
“老子非揍死他!!!”
陆韫见杨老爷子情绪如此激动,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韫儿?”
杨老爷子催促陆韫,眼睛往外瞧,急不可耐的迈步。
但门口,并没有杨子保的身影。
“爷爷。”
陆韫声音艰涩,“二爷爷他……见不了你。”
杨老爷子涨红的脸抖了抖,嘴巴张了张,“什么叫见不了?”
陆韫咬唇,神情已说明一切。
杨老爷子晃了晃,脸上的血色褪去,满目悲凉,自责低喃,“是我平日对他太严厉了。”
“所以,子保宁可在外面受罪,也不回家。”
杨老爷子捂住脸,肩膀耸动,魁梧的老人,一下子佝偻了。
“爷爷,二爷爷从未怪过你,他最期盼的就是回家,连冉说,他每年的二月初一,就会看着燕国的方向发呆。”
“他只是被困住了,无法从过错里走出来。”
“他的遗愿,就是回到你的身边。”
“他自觉洗不清罪孽,但死后,他想顺顺自己的心意,魂归故里。”陆韫温声道。
杨老爷子手心湿润一片,“怎么就这么倔!”
“他怎么就这么倔!!!”
“错了便错了,战场上,本就残酷,他为什么不能把碎了的脊骨重塑!为什么啊!!!”杨老爷子低嚎出声。
又痛又悔,他不该带子保上战场的。
他才那么小,那么小,是他毁了他,是他毁了他啊!
扶着桌子,杨老爷子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爷爷!”
陆韫面色剧变,忙过去扶杨老爷子。
庞齐上前,帮着把昏过去的杨老爷子扶上榻。
“没事,就是心神震荡了,吐出这口血,反而能舒解一二。”庞齐宽慰陆韫。
陆韫手心紧了紧,担忧的看着杨老爷子,低低道:“庞叔,我是不是不该说?”
“还能瞒一辈子?”
“元帅调养这么久,身体硬朗的很,别担心,过会就醒了。”
“先去忙,有我看着呢。”庞齐温声开口。
陆韫也知道自己待在这帮不上忙,反而碍事,当即行了一礼,出了栖霞院。
仅半个时辰,杨老爷子就醒了,抱着杨子保的旧衣,呜呜哭。
等他哭够了,庞齐把水递过去。
“元帅,想开点,这些年,不都当子保死了?虽没能见上面,但至少您多了个孙女。”
“听王后说,连冉性情坚韧,品行端正,极像你。”
“小姑娘受了不少苦,王上哪做过哥哥,不定怎么混,你要倒下了,小姑娘往后受了委屈,就只能哭坟了。”
庞齐说着,直摇头。
杨老爷子瞪他。
“我这说的可都是实话。”庞齐才不怕杨老爷子的威严。
相伴这么多年,什么面他没见过,不摊开说,元帅定要沉郁好些日子。
“备车。”
“去哪?天都快黑了。”庞齐问了句。
“接子保回家。”
“明早,我知道你急,但你刚吐血,这会走,府里谁放心的下?”
庞齐劝杨老爷子,“连冉还没出发呢,外头又算不上太平,你慌慌忙忙的,一旦被人知晓,就是添乱。”
“小姑娘要因你受到伤害,你看子保晚上会不会找你算账。”
“我就怕他不来!”杨老爷子低喝,倒没喊着备车了。
“韫儿可在忙?”
静默了一会,杨老爷子开口。
“每隔一刻钟,浣荷院就差人过来,看元帅醒没醒,那边怕就等着你喊。”
“去一趟。”杨老爷子垂着眸,情绪低落。
他想知道子保在荣国是怎么生活的。
那小子,在料理自己上,可是一塌糊涂。
很快,陆韫就跟着庞齐过来了。
杨子保残了腿,离开燕国的路上,遇到逃荒的灾民,救了饿昏过去的李氏,李氏自此跟着他。
两人在荣国定居,儿子出生不久,李氏就病了,尽管杨子保砸锅卖铁的治,李氏还是病逝了。
好不容易将儿子拉扯大,给他娶了媳妇,但平静的生活,终是被打破了。
先是儿媳离世,接着是儿子,最后,杨子保为了救连冉,也死了。
陆韫省了许多悲苦的事,但杨老爷子仍感觉心口揪着疼,他印象里的杨子保,爱笑爱闹。
可原来,这般苦。
倔种!
杨老爷子死死咬着后槽牙,不让自己骂出声。
陆韫走后,杨老爷子看向庞齐,“去查,我要知道,是谁杀的子保。”
“他有哥哥,不是能欺负的。”杨老爷子咬字,眼里满是寒意。
“是。”庞齐应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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