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过去了数日,酒罢去依旧是座无虚席。
忘忧湖诗会首位头魁的名气,使得很多人是慕名而来,想要一睹楚凌的风采,但都未能见到楚凌。
楚凌对于这种应酬不感兴趣。
即便国子监、六大书院都来人到酒罢去,想让楚凌参加入院考核,甚至言明可以任选在院大儒拜入门下,楚凌都没有出面,这也让一些豪门权贵门下的家仆,都没有将所携请柬送出。
一时间聚于酒罢去的人群,对楚凌是愈发的好奇,连带着纷纷讨论起来,楚凌到底是怎样的人。
处在此等氛围下,酒罢去每天售卖的各类酒水都被一抢而空,这让状元红、将军酒、竹青酿等酒传扬开。
“你一定要牢记,每种原酿酒的蒸馏温度,都是不一样的,必须要把握好火候,差一点都不行。”
“酒的香气和口感,是它的灵魂所在。”
“酒罢去所卖的酒,区别于市面上的那些酒,倘若每次都相差一些,懂酒的人是能喝出来的……”
后院内,楚凌坐在灶台前,一边观察着灶火、蒸汽,不时添把柴,一边向项若男讲述蒸馏的各项因素。
每天来酒罢去的人络绎不绝,这使得先前蒸馏勾兑的几款酒,根本就不够一月所需,楚凌只能再购进一批原酿酒,君寒霖几人在前店忙活不停,涉及蒸馏勾兑的事宜,就落在楚凌和项若男身上。
“公子,不能再添柴了。”
玉颊微红的项若男,见灶火略高,当即说道:“眼下蒸汽刚好,再继续添柴的话,口感就不同了。”
“你说的没错。”
楚凌露出满意的笑容,用火钳夹出几块木柴,赞许道:“看来我教你的那些,你都记在心里了。”
被楚凌这么一看,项若男露出些许娇羞低下头。
原本楚凌还想着项若男可以上手,没有十天半月不成,不过项若男的聪慧,倒是让楚凌刮目相看。
“等以后不忙了,我教你读书识字。”
见项若男这般,楚凌说道:“你很聪明,说不定日后能考中状元,成为风朝首位女状元。”
“公子说笑了。”
项若男回道:“女子如何能参加科举,不过读书识字,奴倒是愿意的,先前奴找人写过信,一封要收十文钱呢。”
“哈哈……”
楚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几日相处下来,项若男也好,项彦年也罢,都没了最初的拘谨,虽说每天都挺忙的,但姐弟俩却觉得很踏实。
至少在酒罢去的差事,他们姐弟都可以胜任,如此每月就能赚到银子,好帮自家二舅贴补家用。
“走,我们去喝些茶水。”
楚凌起身朝木亭走去,看向项若男说道。
项若男没有说话,起身跟在楚凌身后。
“公子,您喝。”
项若男拎起茶壶,倒了一盏茶,递到楚凌的面前,楚凌笑着接过,示意项若男也坐下。
木桌上摆放几盘糕点,楚凌拿起一块绿豆糕,递给项若男,“以后就自己吃,买这些就是让吃的,你不吃,我不吃,难道放坏丢掉?”
“好。”
项若男伸手接过,玉颊微红。
对于某些所谓的规矩,楚凌并不在意,人活于世本就很辛苦,为何要委屈自己,去取悦他们?
尊重本就是相互的。
楚凌吃着糕点,喝着凉茶,不时有微风吹来,这种惬意的状态楚凌很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挺好。
“公子,酒罢去每天想见您的那么多,您为何都不出面呢?”捧着茶盏的项若男,讲出心中的疑惑。
“怎么想起问此事了?”
楚凌笑问道。
“要是公子不想说,奴……”
项若男有些紧张,忙开口解释道。
“这没什么不能问的。”
楚凌摆摆手道:“这点你就不如你弟弟,看彦年这几日变化多大,就像好奇宝宝一样,追着我们几个问东问西。”
项若男低下了头。
“也没有不想见,就是觉得浪费时间。”
楚凌将茶盏放下,淡笑道:“他们心里是怎样想的,其实我都可以猜到,不过我又不想去,所以干脆就别见。”
“那公子真不打算参加忘忧湖诗会吗?”
项若男有些诧异,抬头看向楚凌道。
“暂时没这个打算。”
楚凌拿起一块糕点,塞进自己嘴里,“一帮权贵间的游戏罢了,去掺和有何益处,名也好,利也罢,我都不看重。”
“可是……”
项若男下意识道。
“你是想说,忘忧湖诗会不一样?”
楚凌咀嚼着糕点,笑着看向项若男,“七大书院联合举办,这在风朝尚属首次,吸引大批读书人齐聚。”
项若男点点头。
虽说她才来上都不到两载,可对某些事情还是了解的,比如七大书院,虽说是私人性质的书院,但位比国子监,每至科举盛况来临,各书院都有一批佼佼者高中,风朝多少读书人做梦都想进七大书院。
项若男有些想不明白,自家公子这般有才,为何不想着进国子监或七大书院,到时金榜题名,就能实现鱼跃龙门,相反在这闹市开家酒馆,这不是太过屈才了?
“还是那句话,一帮权贵间的游戏罢了。”
楚凌微微一笑道:“再一个,就算不是这样,我也没有兴趣,每天能吃饱喝足,睡个好觉,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就挺知足了。”
楚凌过够了不随心的生活,既然现在可以随心而动,楚凌为何要掺和那些是非呢?
所处的风朝又属盛世,既然没可能造反,那就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是挺好的?
人不过悠悠数十载,楚凌就想潇洒的去逍遥自在,不必看谁的脸色活着。
“走,去置换酒缸。”
见项若男娥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楚凌笑着起身,“等这几日忙完了,就休息两日,带薪休息,月底涨工钱。”
“不用公子。”
项若男忙起身道:“奴不累,先前比这累的农活,奴也是经常做。”
说着,项若男就去朝灶台走去。
看着项若男的背影,楚凌坚定了想法,要尽快筹设酿酒作坊,似这种小作坊生产,真的是太累了。
既然酒罢去售卖的各类酒水,口碑得到了认可,那扩大产量就是必然,让楚凌短期内这样劳累可以,时间久了不行。
重复去做同样的事情,在楚凌的眼里就是浪费青春。
相较于后院的忙碌,前店就相对要好一些。
经过这几日的忙碌,刘俊、项彦年都适应了本职差事,酒罢去内热闹极了,刘俊站在柜台内,算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项彦年穿梭在各处酒桌,从容应对酒客提出的要求,至于酒罢去外就更热闹了。
君寒霖倚靠着铺门,听着一旁说书人所讲,聚集排队的人群,聚精会神的聆听着说书人所讲故事。
风朝幅员辽阔,经数代君王励精图治,时至盛乾朝已处盛世,这也使得民间涌现出很多娱乐项目。
“且说……”
坐在木椅上的说书人,声情并茂的讲述着故事,说到激动处,说书人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剧情而变化,这让不少沉浸其中的人,一时间忘却了时间。
“风哥哥,喝些茶水。”
在君寒霖打着哈欠时,忙活完的项彦年,捧着一碗茶跑来,抬起脑袋笑着看向君寒霖。
“你喝了没?”
君寒霖接过茶碗,冲项彦年淡笑道。
“喝过了。”
项彦年点头道:“还吃了几块肉。”
“呵呵…瞧你那点出息。”
君寒霖伸手轻揉项彦年的脑袋,“几块肉…至于让你这么高兴吗?这几日,我们不是都天天吃肉吗?”
“就是很高兴。”
项彦年咧嘴笑道:“先前在过年时,我和阿姐才能吃几块肉,公子人真好,天天叫我们吃肉。”
君寒霖笑而不语。
自从项彦年姐弟俩过来,君寒霖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不似先前那般冷淡,特别是项彦年动不动就跑到他身边,好奇的询问他游侠的种种经历,让君寒霖讲述之际,心里生出些许唏嘘。
“君哥哥,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君寒霖喝着茶水,听到项彦年所问,瞧见其眨巴着眼睛,心里暗笑,想了想,君寒霖说道:“当然有了。”
嗯?
项彦年眉头微皱起来,小脸开始有些紧张。
“当初我在樊城游历,身上没有银子,就是在荒郊野地露宿的。”君寒霖半真半假的说着,“你才怎么着…”
讲到这里时,君寒霖特意停顿,表情略显凝重,语气陡增不少,这让项彦年心跳加快不少。
“怎…怎么着?”
项彦年结巴起来。
“什么事都没有。”
君寒霖笑着说道。
项彦年:“……”
适才君寒霖煞费其事的说着,脸上表情都变了,这让项彦年还真的以为君寒霖碰到鬼了。
“小子,这世上哪儿有鬼啊。”
君寒霖伸手轻敲项彦年的脑门,“似那些口口相传的奇闻轶事,不过是像我这样,单纯为了吓人,才特意编撰出来的。”
“好。”
项彦年心底竟有些许遗憾。
真是个傻小子。
君寒霖笑着摇摇头,而就在此时,一人朝铺门走来,看清来人时,君寒霖脸上的笑容没了。
“这位客官,本店今日手牌皆已售空。”项彦年见有人过来,上前解释起来,“您要是想进店饮酒,明日早些……”
“我不是来喝酒的。”
莲心看了眼项彦年,面色平静道。
嗯?
项彦年狐疑的看向莲心,不是来喝酒的,那为何要来酒罢去?
“公子在后院。”
君寒霖神情自若道。
莲心向君寒霖微微点头,便在项彦年疑惑的注视下,抬脚朝酒罢去内走去。
“君哥哥,你认识他?”
项彦年抬头看向君寒霖,“他好奇怪,为何身上这么香?”
“认识。”
君寒霖道:“女扮男装罢了。”
“女扮男装?”
项彦年心生惊愕,想要再去看时,却没有发现莲心的背影。
好端端的为何要女扮男装?
“别乱想了。”
君寒霖将茶碗递给项彦年,笑道:“没瞧见掌柜的,帮你去做事了,还不快去。”
“哎,哎。”
项彦年忙接过茶碗,快步朝店内跑去。
君寒霖脸上的笑容消失,眉头微蹙起来,三公主的贴身女婢过来,只怕有什么事情要做?
想起先前的种种,君寒霖其实对楚凌很好奇。
能跟顺国公府有婚约,还能作诗诵词,关键和皇甫静钰、柳城风他们相处时,没有流露出丝毫怯意,单单是这些,就让君寒霖笃定楚凌出身不简单。
不过阅人无数的君寒霖,却发现自己看不透楚凌。
“有什么事吗?”
对莲心的到来,楚凌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添着木柴,观察着灶火的火势。
“奴婢此来是奉公主之命,给楚公子送请柬的。”
莲心微微低首,掏出一份请柬,递到楚凌的面前。
“不会是忘忧湖诗会的请柬?”
楚凌没有伸手去接,扭头看向莲心。
“不是。”
莲心摇摇头道:“是公主在府设宴,想要宴请楚公子。”
“就这么简单?”
楚凌嘴角微扬道。
对皇甫静钰这个人,楚凌虽接触没有几次,但也知其性情怎样。
“公主说了,若是楚公子愿赴宴的话,记得带些酒登府。”
莲心没有正面回答,“酒罢去的酒,与公主府珍藏的佳酿相比,要好很多。”
“知道了。”
楚凌弯腰捡起木材,朝灶里丢去,“跟公主说一声,楚某会持请柬赴宴的,我还忙,你将请柬放到木亭。”
“好。”
莲心低首道。
楚凌在上都的名气陡增,这让莲心对楚凌的称谓,相较于先前已有改变,毕竟能写出那等佳作的人,不是她能够随便对待的。
莲心朝木亭走出时,见项若男从厨房走出,脸上没有什么变化,然心里却生出了疑惑。
项彦年姐弟俩的身份,萧之逸先前都探查清楚了,和楚凌相识也属意外,但莲心却想不明白,素未相识的人,楚凌为何单单雇佣他们姐弟,楚凌做事的风格,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就像楚凌他这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