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想?”
燕景行走在长廊上,抚摸着旁边有着奇形怪状浮雕的阴森墙壁,他在入口处抬起头,望着宫殿顶上破碎的巨大空洞,明媚的天光洒落,照亮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让这处昏暗无声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神秘、幽静的氛围。
“我们,果然是来到另一颗星球上了?”
环顾四周,入眼所及之处皆是地球上无法想象的颜色,拥有血肉般造型和颜色的建筑物,好像一整座宫殿都是一头巨大的活物……
在这宏大、沉默的物体面前,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向另外两位同伴寻求认可。
“我想是的……”季春藻和他一样,抬起头仰望天空,“我们一定已经成功了。”
“天上的光来自何处?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呢?难道说在这颗星球上,也有太阳吗?”
一旦接受成功的事实,大量有关于现实世界和物理规律的疑问便随之涌上他的心头,即便他只是个初中生。
“这可不一定,或许是别的恒星正在发光发热。”
谢玉芝说,她摊开自己的手掌,试图接住空气中的灰尘。
“我比较在意的是,我们现在能好好地呼吸,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症状。本来还在担心氧气瓶没有带上之类的情况,现在来看,都是杞人忧天。”
难道说,这颗星球上空气中含有的气体种类和比例都与地球相似,所以适宜人类生存吗?还是说,是这座宫殿遗址本身比较特别?
“不知道这地方有多大,也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大家都要小心点。”
“是啊,毕竟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探索,以及……”
燕景行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要不要把某个话题抛出来。
在最开始的震惊逐渐平复下来以后,他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我们该怎么回去?
这其实是冒险计划制定开始就该考虑的问题,但这“第一次转移”根本就是一起没人想到的意外。
燕景行心想,与其说是因为莽撞,不如说是他们压根没想过会一次性就成功。
其实在乘坐ufo之前,谢大小姐就已经表示过,她从内心深处不相信这台机器有着能把人传送到另一颗星球上的神奇功能。
其实连燕景行,他当然愿意相信幽灵宇航员提供给自己的指引,但是……只是学着“他”的样子坐进去,居然就直接成了,如此轻易的方式,还是让他始料未及。
他沉吟思考的时间有点久了,谢玉芝好像猜到了他的想法,她提议道:
“不如这样,我们先考虑回去的事情。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如果重新坐回那个猪笼草装置里,它能不能送我们回地球。”
——万一不能呢?
燕景行想象了一下,就觉得胸口发闷,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攫取住了他的心。
他开始后悔,心想万一真的不能的话,我们就只能三个人留在这颗星球上,尽可能想办法求生……
真的能做到吗?
陪伴在他们身边的,只有一座巨大而空旷的宫殿。
“不,不用着急……”他连忙说,“稍微探索一下回去也来得及。”
“没错没错,这地方可是真正的外星遗迹,我还没看够呢。”季春藻在旁边大声附和道。
谢玉芝认真地抬起头瞧了他一眼,之后少女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好。”
燕景行叹了口气,觉得内心的忧虑已经被看穿了。
不过,正因为和自己想到同样事情的谢玉芝表现得足够冷静,他才能同样镇定——
燕景行收拾心神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
“不用担心,我们能回去的。这次冒险一定会很顺利。”
季春藻对着他笑嘻嘻地说道。
“我有这种预感。”
……当然,还有春藻的积极乐观。
“我知道。”
他重新露出笑容。
*
唯一由谢玉芝带过来的那个行李袋中,除去保暖内衣以外,还有几包白糖、巧克力和矿泉水,可以供一到两天的生活。
除此以外,还有加热器、手电筒和电池等,他们借助这些工具,在宫殿里一步步展开探索。
“说起来,这些浮雕是人留下的吗?”
血肉涂成的墙壁上,随处可见浮雕和壁画,上面画满了各种怪异奇特的景观与生物,讲述着某个族群的智慧生命开拓世界、与异形们搏斗、建立聚居地的历史,轮廓精细得像是活物被镶嵌在了里面。
“这里是外星球,换句话说……”
谢玉芝的瞳孔在昏暗的环境中依然明亮,她聚精会神地盯着壁画,双眼迸发出了感兴趣的火光。
“是建造这栋宫殿的外星人留下的。”
她正在感到兴奋。
燕景行能理解她的心情。
他们确实已经遇到过货真价实的外星生物,但那都是些一看就觉得没办法交流的怪物。
要么太恶心,要么太吓人。
但真正的外星人,应该是和地球上的人类一样,用智慧和发达的科技主宰星球的族群。
“以人类历史来衡量的话,能够制作出这种栩栩若生的惊喜‘艺术’,说明外星人的文明已经抵达高度发达的水平。”
“那么,这些浮雕上……‘人’的模样,就是外星人的长相?”
季春藻盯着其中一尊,很感兴趣地踮起脚尖,努力去戳它的眼睛,这个动作看得燕景行心惊肉跳的。
因为雕像的模样实在太拟真,再加上作为基底的那种古怪金属的材质加成,他生怕它们会像恐怖电影里那样活过来。
这些雕像的高度都相似,在两米半到三米之间,样貌近似于人型,但四肢相比地球上的人类更为瘦长。
“看上去和我们人类倒没有那么大的不同……”燕景行喃喃道。
“趋同进化。”谢玉芝的嘴里突然蹦出一个对初中生而言很陌生的词。
“……啊,什么?”
谢玉芝很快解释道:
“即便是不同的生物、无亲缘的种,那些在进化上相距甚远的生物,如果让它们生活在条件相同的环境中,同样可能产生功能相同或十分相似的形态结构,以适应自然演化的条件。”
“既然外星人能发展出文明,就说明他们有像人类一样发达的大脑;需要使用工具,就会进化出灵活的双手……即便在不同的星球上,一样可能诞生与人类相似的生命。。”
当然,这种状况的趋同仅仅是指体型和四肢,在细致的样貌上,外星人和人类还是大相径庭。
比方说,外星人虽然有着看起来像是眼睛的器官,但长的位置却和人类完全不一样,至于鼻子和嘴巴则完全看不出来,且浑身上下没有毛发。
以人类的审美来看,他们每个个体的脑袋都光秃秃的,而脸简直像是顽劣的孩童捏出来的玩具;
另外,他们看上去没有和人一样的皮肤,而是被一层骨骼、肌肉和薄膜所包裹。
“这就是……真正的外星人。”
燕景行深吸了一口气。
正因为“他们”的体型很像人,可在在部分样貌特征上又迥然相异,反而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悚。
心惊肉跳之下,他忍不住移开视线,不愿多看。
“假如把我们的发现公布出去,肯定会震惊全世界。”
季春藻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这种恐怖,她的心向来很大,反而是笑得很欢快。
“我们几个,会不会得那个什么……诺贝尔奖?”
“诺贝尔奖和这种事无关。”
燕景行吐槽道。
“欸,这种注定震惊世界的大发现都得不了?我还想名留青史呢!”
“那你放心,肯定比诺贝尔厉害。我想想,要打比方的话,应该类似于历史上说的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成为地理大发现的先驱……不,发现一颗有着高度发达的智慧文明痕迹的外星球的历史意义,甚至比那个还要大得多。”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谢大小姐摇了摇头,在提起这个话题后,她的表情很严肃。
“我也不会要求你们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了。”
燕景行和季春藻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那个山洞现在是属于我们的秘密基地,但别忘记,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人进去过了。”
谢玉芝解释道。
“除去只有景行看到的幽灵宇航员以外,铁门,收音机,床,那些现在还放在我家的资料,都能证明有人曾长期停留在那个地方;而另一方面,ufo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山洞里的呢?”
“你是说,有人和我们一样,利用ufo来过这颗星球?”
“可能性十有八九。毕竟目前来看,那台机器用起来实在是很容易,没有任何限制和需求。但是,世界并没有因此发生改变,不是吗?”
“要是外星人的事情真的向外界曝光,我就不会一直被怀疑了……”
季春藻嘟嘟囔囔。
“嗯。那换句话说,就是消息被掩盖了,或者因为更特别的原因没有暴露出去;而我们却对背后的缘由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采取的保守策略,只能同样是隐瞒,不是吗?”
“……是,是……”
“你说得对。”
面对谢大小姐的深思熟虑,剩下的两人能做的只有干巴巴的赞同。
……
宫殿遗迹内的大部分房间都被坍圮的建筑物压住了,他们找到了一些雕像和金属容具,但都没什么用处。
除此以外还有各种奇怪的机关装置:像是用十几个人的胳膊黏连成的伸缩臂;
像是虫卵般的装置有数百个,放在一个个镶嵌在墙壁的格子里,有的“卵”还在人经过的时候微微颤抖;
有的像是两片颤抖的巨大肺叶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上面覆盖着厚厚一层灰尘,似乎是某种空气净化装置。
他们能做的,只有小心翼翼地绕过去。
倒是一路上的壁画和雕刻,的确承载着有关于外星文明的种种重要和新奇的信息,让人大开眼界。
在来到最中央的厅堂时,他们看到了迄今为止规模最壮阔的一幅壁画;并且从连贯的线索来看,这讲述的似乎还是对这一文明而言占据着重要历史地位的史诗。
位于最当中的壁画,是森林中三个相貌各异、打扮迥异的异星人;无数参天巨木围绕着他们,而在他们中间,则是一根通天贯地、长满眼睛的长柱。
看质地,这根长柱的给人的感觉像是用“肉”做成的,就像某种人类无法理解其生存方式的巨型生物体。
“好怪……”
燕景行心想。
接下来,他们从肉柱身上挖出了三样东西,其中两个人手中分别握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球,而剩下那个人手里则提着一串荆棘般的长条骨头——很可能是脊椎骨。
在壁画的最后,肉柱崩塌了,取而代之是的无穷无尽的闪电遍布天空,和山崩地裂一起组成末日般的景象……
“这张壁画,似乎是在说这座宫殿的意义。”谢玉芝沉吟道,“考虑到壁画在人类文明中的作用往往与宗教有关,难道说,他们是在崇拜一种……奇怪的东西?”
被外星人们围绕在中间的那根庞大活物,样貌诡异、难以形容,她只能用“奇怪的东西”来称呼。
“不,看他们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对待神。你看,这三个不同的异星人,从那根东西上面取走了三样器官,还把它搞塌了。”
“嗯,那就是某种预言或者神话性质的创作?警告人不要贪婪或者破坏之类的。”
“也有可能是真的,”季春藻在这时插嘴道,“我们都看到过那头云团里的超大外星生物!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也能遇到壁画上的怪物呢?”
“……”
谢玉芝的表情变得古怪,定定地看着她的脸。过了一会儿,大小姐才有些感慨地轻声说道:
“春藻,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