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昱辰在陪着温锦和女儿时。
那宫女香茜被大太监带去了宫中最荒僻,专门处理触犯了严重宫规之宫人的地方。
“堵了嘴。”大太监面无表情地吩咐。
香茜眼露惊恐,剧烈挣扎。
大太监垂眸看着她,眼中并无怜悯。
“刚入宫的时候,教你们的嬷嬷是怎么说的?
“在宫里,谨言慎行,多思少说!你都学到狗肚子了?”
香茜被堵了嘴,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着使劲儿摇头。
“你不冤,”大太监叹气道,“是慧是愚……那都是主子!由得你一个小宫女说三道四?
“人活在世,嘴巴上有个把门儿的,是第一要紧的!
“宁可做事愚笨,不可嘴巴太快活!唉……”
大太监摇摇头,转过身去,走远了几步,“打!”
棍子打在肉上,发出闷闷地响声。
伴着小宫女闷哼之声……叫人心里也听得闷闷的。
钰儿正在这附近搜集毒虫毒草。
这虫、草似乎也有智慧,毒性越强的,生长的地方越远离人。
宫里这种东西不好找,总要到人少,鲜有人来的地方,才能找到。
他前一阵子,才发现这么个好地方。
他怕宫人践踏了“宝贝”,于是叫宫人都站得远远的等他。
他正把一只毒虫引入小瓶子里,便听见风里送来奇怪的声响。
钰儿站直了身子,顺着风来的方向看去。
“知道是什么声音吗?”
旁边不远处,忽然有人问他。
钰儿猛地转身,狐疑看着这个一身灰袍的道士,“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贫道在这儿清修,不想被人所扰。”周凌风顿了顿,又解释道,“贫道不是被殿下所扰,而是被那杀生之人所扰。”
他也转过脸,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杀生?”钰儿蹙了蹙眉。
周凌风凝眸道,“那边,在杖毙一个小宫女。殿下知道为什么吗?”
钰儿眸子微凝,“一定是她犯了不可原谅的错。”
周凌风笑了笑,“你们皇家的人,总是如此自信,自信自己有生杀予夺的权利。旁人若与你们道不同,便该死吗?”
钰儿闻言,却并没有出现疑惑表情。
他微微一笑,忽然从袖中拿出一只极小的劲弩。
弩已上弦,箭尖直指周凌风的咽喉。
“我在这里闲逛,道士你在这里清修。互不相扰,这叫道不同。
“可道士你是非不分,不论缘由,便攻击我皇家之人,这叫挑衅。
“我以劲弩对你,随时可取你性命,这叫应战,也叫彰显实力。”
钰儿并没有发动劲弩。
他上下打量周凌风一眼,收起了劲弩。
“你一个道士,方外之人,怎么会出现在宫闱之中?没听说父皇信道士……哦,你是皇爷爷宫里的人?”钰儿道,“你不在太和宫里待着,跑到这儿来?宫闱是你能乱闯的地方吗?”
“无规矩不成方圆,宫规早已立下,有人触犯宫规,就必须受到惩罚。
“天道亦是如此,你一个修道之人,连这个都不懂?你是假道士?”
周凌风颇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儿。
太子殿下今年有七八岁?
这么大点儿的小孩儿,这么机敏,善于论辩吗?
看来天天教太子读书那些先生,也不是吃闲饭的。
周凌风收起自己的轻慢之心,朝钰儿躬身行礼,“太子一席话,叫人醍醐灌顶……”
“你不用奉承孤,孤不信你不懂这些。不过是看孤年少,故意曲解事实,想要误导孤罢了!”
钰儿哼了一声,“人在哪儿,就要遵守哪儿的规矩。道长既然不甘于方外的与世无争,入了红尘俗世。
“想要在这名利场博名博利,就要遵守‘名利场’的规矩。
“来人……”
钰儿欲唤宫人上前,把这臭道士送回太和宫去。
周凌风却道,“贫道在这儿,其实就是为了等候太子。”
钰儿表情既有他爹的冷酷,亦有他娘的漠然。
他淡淡看着眼前的道士。
周凌风却觉得……自己面对的,简直不像个孩子。
“太子可知道,这宫女之死,就是因为殿下!”周凌风故弄玄虚。
钰儿神情淡漠。
他的话,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周凌风再接再厉道,“太子可曾听闻几日之前,皇城上空有紫气东来之兆?
“不止紫气东来,更有紫微星光芒大盛!司天监的官员不可能看不到!但是却没有人议论此时,太子知道为何?”
钰儿不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周凌风心里忽而没底……他就算面对太上皇时,也没有这般没底的感觉。
他蹙眉,语气格外慎重道,“因为紫薇星是帝王星!紫薇星光芒大盛,彰显有明君降世!
“而那一晚,正是小公主降世的当晚!”
周凌风话音落地。
他自以为说得掷地有声。
可钰儿不动如山的表情……让他觉得,他的话音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太子……不在意吗?
“早有传言说,皇后娘娘‘牝鸡司晨’。
“如今又有公主出生,紫微星大盛……太子不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吗?”周凌风有点儿急。
这孩子究竟是精明?还是傻啊?他是不是没听懂?
钰儿自始至终,一直表情淡漠。
直到周凌风急了,他才倏儿笑了。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挑唆我一家不和?”
钰儿轻笑一声,“我妹妹出生当晚,全京都,全大梁,甚至整个天龙大陆,有多少孩子出生?
“照你的意思,我为了自己‘地位稳固’,是不是要把所有那一晚出生的孩子,全都杀光?
“你一会儿说那小宫女被杖毙,是因我而起。
“一会儿你又以‘旁人会威胁孤的地位’来给制造恐惧。你有什么意图?唯恐天下不乱吗?”
周凌风闻言一怔。
这……这小孩儿,早慧近妖啊!
“殿下误会贫道了,贫道只是想……”
“你怎么想跟我无关!休要议论我妹妹!今日看在你是太和宫之人的份儿上,我且不与你计较。
“但没有下次。”钰儿说完,深深看了周凌风一眼。
他叫宫人盯着周凌风,直到他回到太和宫再回来复命。
“他皇祖父的人,你们不要推搡他,只用看着他便可。”钰儿专门叮嘱了一句。
周凌风总觉得这话……不单单是客气之意,好似还有别的意思。
可他怎么也没参透这层意思。
直到他全身瘙痒,痒得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