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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满斑驳弹痕的巷子外,一辆轻型卡车疾驰着。
文县的张司令坐在副驾,警卫则在开着车。
卡车的车厢里,还里坐着七八个手持机枪的卫队,全都神情惶恐,有几个甚至都在发抖。
能作为司令警卫,他们都是军中好手,都见过血,上过战场,但像刚才那种情况,却是第一次见。
四个道士打扮的老头,突然冲进了他们的卫队中,开始大杀四方。
他们的人,有的在开枪,有的拼刺刀,但都没有用,这些个老道士根本就是刀枪不入,子弹和刺刀打在他们身上,除了铿锵一声外,什么都发生不了。
不仅如此,他们一出手,明明只是扔出一张黄纸,但威力却是不小,爆炸,闪电,刀一般锋利的风刃,让人防不胜防,简直就是天官降世,神仙下凡。
人怎么能和神仙斗呢?所以没多久,大量的士兵都崩溃逃走了。
本来,他们的司令还不愿意退,还在带人冲锋,但突然间的,司令也放弃了,上了轻卡,带着他们朝远方而去。
张司令捏着手里的驳壳枪,一脸紧张,嘴里小声念叨着,道士快走开,道士别追来之类的话。
但忽然,轻卡正前方,一個高大的年轻道士突兀出现。
“轰”的一声,轻卡来不及反应,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
高大人影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轻卡却因碰撞跳起老高,保险杠碎裂,车前引擎盖扭曲变形,车厢里的士兵们更是东倒西歪,乱成一团。
剧烈的碰撞让司机惊慌失措,他满脸恐慌,眼球里布满血丝,疯狂的踩着油门,轻卡发出沉闷的吼声。
“啪!”
一只大手破开车窗玻璃,突然探了进来,五指张开,结结实实的抓住了他的脑袋,将他从驾驶位上扯出,随意的扔在一旁。
司机倒地翻滚了几圈,下意识握住腰间的枪,可突然一股窒息的感觉像是潮水般朝他涌来,直觉告诉他,拔枪的话,会有极其可怕的事情发生。
很显然,面前这个高大的过分的年轻道士,和之前那些天官般的老道士一样。
人还是要有敬畏之心的……司机深深凝视了那个背对着他的高大道士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司机这般识时务,车厢里,有几个警卫,在惊慌之下,便选择了开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张之维,爆裂的火蛇倾泻而出。
密集如雨的子弹,打在他的身上,金铁低鸣声不断响起,火光溅射如花。
一梭子子弹打完,张之维毫发无伤,衣角都没脏,地上则是多了一地蔫扁的黄铜弹饼。
这一幕,简直夸张至极,他们想跑,但来不及动作,细密的微弱金光一闪而过。
刚才开枪的那些警卫,颈脖上都出现了一条肉眼难见的血痕。
血痕在逐渐扩大,就如慢镜头一般。
一直等到扩大到某种临界点之后,突然就血崩了。
喷泉般的血柱从颈脖处冲天而起,数个人头咕咚落地,撞击在车厢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少数几个没有开枪的警卫,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直到被下落的“喷泉”淋了一脸的血,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恐慌的情绪在沸腾。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但也不应该这样轻。”张之维瞥了那几个警卫一眼:“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并非好杀之人。”
“…………”
仅存的几个警卫,看着洒满整个车厢的鲜血,滚落一地的人头,以及倒伏在车厢里,还在喷血的无头尸体,心里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但看着面前那个壮如山岳般的道士,冲动终究是冲动,没有化为行动。
“东西拿出来吧!”张之维对着张司令伸手。
张司令死死攥着手里的驳壳枪,他的枪法很准,说是神枪手也不为过,但他却不敢拔枪。
“什……什么东西!”
张之维没有解释,伸手一道蓝光点在他的眉心,张司令浑身一震,不再动弹。
随便翻阅了一下对方的记忆,发现这人曾大肆抓活人去喂那红裙女子,张之维眼神一凌,一指戳爆了他的脑袋。
随后,他从此人的脖子处,取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纸人。
被他抓在手上时,这个纸人还在扭动,想要挣脱。
“一个分神,和上次大王山袭击我的一样,只不过要弱很多,只剩下这点神魂力量,几乎与死无异了,她还能借此复苏?”
张之维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纸人,正常而言,神魂受损到这种程度,即便是修出阳神的全真道士,也得灰飞烟灭,断不能活。
但眼前这个纸人却是例外,不仅活着,她甚至还在靠吸收天地自然之力来恢复,只不过恢复的很慢。
以当前的速度,要想恢复到全盛状态,只怕得几十上百年才行。
不过,若是用活人的魂魄去喂养它的话,可以大大缩短这个时间。
“难怪师父说,以前天师府杀了她很多次,她都能卷土重来,最后只能对她进行封印,原来是靠的这个。”
张之维没有试图将这个纸人烧死。
在他看来,对方这种手段,就和西方炼金术里的魂器有些类似,分出一部分灵魂,以特殊方法寄存于某处,有这部分灵魂在,即便是本身死了,也能靠着这部分灵魂慢慢恢复。
之所以能如此,主要还是因为灵魂具备极强的恢复性,肉身断肢后便不会再长,但灵魂可不一样,只要不崩溃,就能一直恢复,包括记忆也是,无非只是恢复的快慢罢了。
譬如马仙洪,被多次修改灵魂,删除记忆,但他本身的记忆,依旧在一点一滴的恢复,并修正错误的记忆。
罗天大醮上,那个叫萧霄的,自己把自己的灵魂都打散了,只要不被磨灭,揉在一起便能恢复,可见灵魂的恢复性。
可以说,灵魂很脆弱,只要崩灭了就没了,灵魂又很顽强,只要不崩灭,就能一直恢复。
魂器这种炼金术,能把灵魂存储在器皿中不崩灭,所以西方的那些黑魔王,可以一次又一次重生。
那个红裙女子,能靠吸收天地之力,来让灵魂不崩灭,所以,她也能借助这样的纸人慢慢恢复过来。
除非把她留下的分神全部灭掉,那样,她就真的身死道消了。
可谁知道红裙女子留下了多少个类似的分神呢?
灭掉了这一个,也许还有下一个。
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此事,张之维没有将其烧掉。
他开始用蓝手去翻阅红裙女子分神中的记忆,想知道对方的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
同时,也想知道,她究竟留下了多少个分神,又分别置于哪些地方。
搜魂如翻书,红裙女子的过往经历,如书本般出现在张之维面前。
只不过或许是灵魂受损太严重的原因,这本书损坏严重,记忆相当的不完整。
她那能跳过仪轨起符的能力,半点没有提及。
灵魂吸收天地自然能量的法门,虽有所提及,但依然很不完整,不过张之维还是看明白了一些。
这法门虽说是以灵魂吸收天地自然之力,但修行的根基还在身体。
要想修炼,必须以身体的一些部位,来作为行炁的仪轨反哺灵魂,练成之后,才能摆脱肉身。
修行原理和六库仙贼差不多,只不过修的不是六库,而是人的七个能量轮。
能量轮的复杂程度,要远高于六库,虽然张之维没接触过六库仙贼,但从阮丰教一个会一个的情况来看,此法的难度,要远高于六库仙贼。
不过,修行之法的难易程度,对张之维并不重要,主要是不完整。
对此,张之维虽有些可惜,却也仅此而已了,并无什么很渴求之类的强烈情绪。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完整的话,大不了我给补全不就得了吗?
张之维向来擅长举一反三,在得到部分法门作为启发的情况下,他推演出的东西,说不定还能超越原主。
当然,这得回山之后慢慢推演。
在查阅了关于“法”部分的记忆后,张之维开始查看红裙女子分出了多少个分神,但记忆缺失太严重,并无收获。
张之维不死心,加大力度,探索到了红裙女子的记忆最深处。
这里记载的不是修行之法,也不是她的分神所在,而是一些她小时候的画面。
画面里,有一个头戴莲花冠,穿着洗的发白的道袍,一脸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老道士在带着小道士修行。
小道士那么小小的一个,粉雕玉琢,颠儿颠儿的跟在老道士身后,稚声稚气的问老道士:
“师父师父,我们修道之人,修道是为了什么呀?”
老道士温和着说道:“修道之人最为贵生,我们修行,是在向上抬升这个世界,让我们能够高出这世间的有灵万物。”
“覆杯水于地,芥浮于水,蚁浮于芥茫然不知其何济,须臾水干涸,才发现道路通达,无处不可去。”
“咱们道家所求,就是不要做那些心性低如蝼蚁的,一定要去更高处看待世间。”
小道士在后面蹒跚学步,把老道士的那句——“咱们道家所求,就是不要做那些心性低如蝼蚁的,一定要去更高处看待世间”牢牢记在心里,并一直践行。
后来,她修的奇技,灵魂蜕变,高出蝼蚁般的普通人,到达了更高处的境界。
自然而然的,她也视那些凡俗为蝼蚁,凡俗杀猪宰牛吃肉天经地义,自己以人的魂魄为食,又有何不可?
张之维结束了搜魂,睁开眼看向手里的纸人,对方没有完全领悟,断章取义了老道士的教诲,最终误入歧途。
这其实就和那些全性门人,曲解杨朱的理论是差不多的,难怪入全性。
“超脱凡俗,高出万物,到更高处看待这个世界!”
张之维重复了一句祖师爷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他也是一直这么做的,不过,一千个人有一千个道理,就是不知道师父怎么看待这句话?
“回山之后,去问问师父吧!”张之维心道一句,把那纸人收了起来,这东西,也是要交给师父处置的。
张之维回到青云观,先前的激战,已经把这里几乎变成一片废墟,如果从高空眺望,便能看到大片光秃秃的土地,巨大的坑洞,到处都是斑驳的弹痕。
只有主殿三清殿还算完整,不过,里面的三清神像却是碎裂一地。
张异、易潜以及青云观的众人,此刻齐齐聚在三清殿里,三清神像的碎片被他们扫到了角落,众人正在讨论事情。
张异先是给青云观的人,讲述了一下最近发生了什么。
青云观主知道了事情始末,连忙叫弟子,要行大礼:
“原来我等处境竟如此危险,还好有总坛的高功前来搭救,不然我青云观大小十几口人,怕是无一幸免了!”
张异连忙撑开金光,抵住他们的膝盖,对青云观主道:
“总坛分观同气连枝,本是一家人,师弟如此可真是见外了!”
青云观主连连点头,直呼惭愧惭愧,负了总坛所托,没有好好的看管封印。
这时,兰姑说道:“莫搞这些虚头巴脑,花里胡哨的东西,听到都有哒,张之维那娃儿呢?咋个还不回来,莫是出什么事了?”
张异言语一滞。
易潜说道:“兰姑放心,这小子,本事大的很,出不了什么事。”
“对对对,出不了什么事!”张异附和道。
“是吗?”
兰姑皱起眉头,随后想起之前在纸质空间里的场景。
那威武的不可一世的鬼力大王,被一只跨界而来的孙猴子一样的魔猿按在地上,扯断了四肢,用拳头握成的手锤,一下一下捶成肉泥。
到现在,她还没搞明白,那猴子是谁的手笔?!
兰姑是川渝女人的火爆性子,想不通就直接问了出来。
青云观的人也连忙补充了一些细节。
张异和易潜听了他们的描述,对视一眼。
易潜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邪乎?该不会是那小子的……那啥吧!”
法职考核结束后,张之维这个大嘴巴说过“国师”的事。
尽管很难以置信,但有理有据,他们也只能相信。
不过,突兀听到这玩意儿还能派出去时,易潜还是有些不敢确定。
张异眼睛一眯,思忖片刻,点头道:“听其描述,只怕真就是那东西。”
兰姑眉头一皱:“你两个打撒子哑谜,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易潜脸色一正,推了一把张异。
张异踉跄一下,连忙说道:“那孙猴子一样的魔猿,应该是之维那小子精心打磨的心猿!”
这种天荒夜谈般的回答,兰姑怎可能相信,眼睛一瞪:
“都一把年纪了,你莫发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