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描述扈轻听到这句话时的感受是什么。大约像一片浸泡苦水十万年的茶叶碾碎用冷水泡,一饮而下。 油然而生的苦涩和疼痛细细密密,无处不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又扑在门槛上,两只胳膊塞在缝里阻止门闭合。 “大人,商量商量。” 冥使无奈,再次把她拎出去,扈轻再次抱上那熟悉的位置。 可见,这位冥使脾气很好。 冥使很耐心的给她解释:“西罗,我知道。当初好好一个活人国,一夜之间变成鬼国,那么多活人一下变成鬼,天理不容。自此此处鬼门封闭,不通幽冥。” 扈轻一愣。 冥使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年轻人们皆是错愕,但老人们却并不意外。 鬼帝嗤笑,喃喃自语:“西罗是神弃之地,天绝之,地灭之。不冲出去,西罗早晚湮灭。朕,不甘心。” 他嘲讽的目光望向东家,挑动眉梢:阴冥都不收,只有朕选的这一条路可走。 东家面色沉沉,眼底浮动着晦涩难懂的光。 “可是、可是!”觉察到冥使又要掰她,扈轻忙大叫:“可是他们不是自愿的!那么多鬼民,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被殃及,他们没有任何错,凭什么不让入轮回?” 冥使生气:“入轮回入轮回入轮回,你以为入了轮回如你动动嘴皮子这般简单?我们阴司要安排很多事的!” 具体什么事,那就不是能和你个活人说的。 “我也问你,凭什么你们阳界作孽让我们阴冥擦屁股?” 扈轻啊啊:“那什么,大家不都是生了死,死了生,阴阳本一家,能通融就融通一下嘛。”何必这么丁是丁卯是卯。 冥使干脆半蹲下来:“按说,西罗此处的鬼门封闭,鬼民不得轮回,是为天罚。” 扈轻点头:“虽然鬼民冤枉,但老天爷不会错。” 冥使在暗处翻了个白眼,跟我喊冤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冥帝给你们翻不了案。 “那么,不该出现的鬼门被召唤出来,门也开了,可以进了。” 扈轻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让他们进吧。” 冥使头疼,指着下头:“可他们不是鬼了,变成罗刹了。罗刹不入鬼门,这事冥帝来了也无可更改。” 扈轻:“啊——” 东家看向鬼帝的目光可杀人。 鬼帝一副得逞的表情,洋洋自得。 冥使:“所以,我便是把门开着,罗刹也进不来。” 扈轻:“这样?方才我手不是进去了?” 冥使脸皮一抽,换上温和的语气:“所以你要小心哟,哪块进去哪块就要烂。” 扈轻:“...” “而且你不是罗刹,你跟他们比什么?” 冥使抽袍子,抽不动,开始不耐烦:“放开。等西罗国灭,此处天地秩序自会恢复。哼,你这人也是能耐,封死的鬼门都被你喊出来。我还以为西罗早没了呢。” 扈轻不放:“来都来了,你不能空手走——求指条明路。” 冥使气笑,这还赖上他了。 “行,我给你指条明路。”他往下一指,“把他们变回鬼,自然被鬼门收入。” 扈轻觉得他无理取闹,明明罗刹鬼也是鬼,非得讲究个什么品种。 “让他们神智重归。做得到就放手,做不到也放手。”他狠狠一拽,把扈轻扯开,头也不回的往门里去。 扈轻往下看了眼,望不到边的罗刹鬼。 之前听到的那道声音没再响起,可她感受到无处不在的绝望,顺着毛孔渗进来,逼疯活人。 “等等!”扈轻大吼一声。 冥使一脚踏进门内,并不想再被她纠缠。 “我这就让他们恢复!你不能关门!” 阳天晓开始心慌。 冥使转身面对她,双手抓住门边,并不相信她的话,要关门。 “扈暖,超度!” 超度? 冥使手上动作一顿,旋即笑自己可笑,还真信,一只两只便罢了,无数之数,怎么度?佛祖亲临吗? 接到母上大人命令的扈暖丝毫没有犹豫,飞身出阵几下纵身到了鬼门前头两个大柱子中间,小腿一盘,拿出木鱼就敲,嘴里念起经文,身上开始发光。 冥使僵硬,有史以来啊,头次有和尚挡在鬼门前头念经超度的——等等,那不是和尚吧? 不过,就凭那微弱佛光? 冥使忍不住抬手,说实话,还不如把血月打下来来得现实。 扈轻深吸一口气,在扈暖身后坐下,双臂伸展,划过大圈,两手交叠护心,微微低头闭目。一点一点金色光点从她身上飞出,萦绕不散,紧接着一股一股金色气流如泉涌动,以她为源,如水如烟,飘摇扩散,直至浩渺。 那一片的夜空,都变成金色的光点星空。 众人瞠目,众鬼结舌。 这这这、这是——功德?! 这么多的功德——她要做什么? 阳天晓手都颤了,功德难得,他都没有,这败家子、这败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