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发生了什么？
商洛清醒着从桌上抬起头，距离下课只有十分钟了。他的记忆从课间休息开始就中断到了现在，似乎上课铃响的时候他就没醒。
“你醒了？睡够了没？”老师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背后。
55岁的宋先生是10年级庚字班的专任先生，也就是班主任。他教语文这门课，实际上已经和这些同学相处过10年以上了。
商洛记得自己小时候还见过他，那时候他还有些头发，不像现在这么秃。只是因为调动到了阳州，他才没在庚子号班上完学。
“宋...宋先生？抱歉...”
“没事，你都许多年没正经上课了，不差我这一堂课。你倒时差要紧，我要是强行把你叫起来硬撑着，你这一天都上不了其他课了。”
“啊这...”这么说到时让商洛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觉得不好意思？嗯，好事。伱要是觉得理所应当，这才说明你这些年走歪了。不过，毕竟大家都是高年级大孩子了，客观来看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专业人士，学校更看重你们的创造力。纪律什么的，以‘出勤率’和‘不给别人添麻烦’为底线。偶尔睡一觉问题不大。不过，下不为例知道吗？睡一次确实不影响其他人，但你不能天天睡大觉。”
“一定！一定！”
商洛开始想着，如果当年就在这里上学，兴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很久没见面了，但他能从这位宋老师看到一些“气场”，一个好老师似乎就应该是这样似的——和学生保持互信，对自己的课业保持自信。以及头顶稀疏的，用网巾也难以收拢的头发。
虽然玉京所有学校的教学质量都很好，但五台山教习所的经费尤其充足。因为这里的几个卫所比较有钱，卫学自然也办得好些。老师也好，同学也好，大家都是专业人士。
学校的赞助方也是财大气粗。除了卫所之外，主要就是隔壁的龙江船厂。龙江队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
商洛不想辜负他人的宝贵信任。虽然十分钟，他还是想要扮演一個好学生的样子——就算是装样子，也得结个善缘。
下课铃响了，师生互相鞠躬，今天早晨的课就算结了。宋先生在商洛的课本最后写得那些题上盖了个小印，算他完成了本节课的一小半课业内容。问题不大。
“怎么样，睡醒了没？”戚园斜靠着桌子，在她旁边等着。
“醒了醒了，这下醒了。抱歉，早晨进门的时候没好好和大家打招呼，我实在是太困了。”
“理解理解，之后再说也行。大家都挺喜欢你的，之前那几位还打算来找你聊聊呢，刚被我轰出去了。你最好也别惯着他们。考试是自己的事，用玄学有什么用。”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是祥瑞，可以随便赐福？”
“我哪知道，毕竟你小的时候就可以和狗说话，这些年又在阳州看大猩猩龇牙，你一定是得了些道行的。”
“你们到底以为我去了什么地方啊！旧金山只有大萝卜。遍地都是萝卜，漫山遍野的萝卜。”
“周围是萝卜？那大猩猩住在哪里？”
“你怎么就和大猩猩过不去了呢。大猩猩住动物园，行了？旧金山也有动物园的。你们对旧金山到底是什么映像？”
“啊，这个...”戚园看了看天花板，“总觉得很远，让人很不想去的地方呢，觉得那里不是大鳄鱼就是大猩猩。在畿内降生的我们，都不想要去其他地方。最远去到广州，我连兰芳都不想去。但是能从那里回来好像都很厉害的样子，而且你从小就是有些玄名在身上的。”
所以她们其实不知道飞机上的事？
商洛还以为她们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听说自己用小锤点了百会穴，又砸了发电机什么的。感情还是小时候的事。
“感情你们是把我当成老萨满了是？”
“也不是没有这个因素在里面。啊，毕业了，理解一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安安稳稳地毕业，大家的压力还是不小的。虽然怎么说都不会出畿内，但大家还是都想留京。去广州也不是不行，那里的饭菜好吃，就是制冷费贵一点。先不说这个了，到了饭点，先去吃饭。食堂的饭票你带了吗？”
“有饭票的吗？”
“好嘞，没带。”戚园掏出个圆圆的瓢虫型钱包，在里头找了找。
“中午我请你吃。你现在去买饭票八成是来不及了，食堂人还挺多的。”
“等下，送货的事情怎么办？”
“吃饭吃饭，先吃饭。这个点你上哪去找人送货？全都在饭堂。先带你认认人，我让车队的人给你留位子了。”
商洛想说他不饿。早晨在朱先烯那里吃了一顿“御膳”，他到现在都是肚子溜溜圆。但今天第一天来学校，他已经够奇怪的了，他觉得至少今天得像个正常学生一样去食堂。
早夏，正是玉京的梧桐茂盛的时候。层层叠叠的梧桐盖在校舍之间的道路上，挡住了午间略有些热的太阳，但保留了夏天的蝉鸣。
他们出来得有些迟——等他们走到饭堂时，一楼的座位已经差不多满了。不管在哪里，往食堂冲刺的速度都不会慢到哪去。
戚园在门口站了一会，朝里面张望：
“奇怪...车队的人呢？怎么没来？算了，我们自己吃。真不让人省心。”
“那我们坐哪？”人都满了，看着不像是有座位的样子。
“这里！这里这里！”商洛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班长！还有...还有...那个祥瑞弟弟！快来这里坐，我们在这留了座位！”
两分钟后，商洛端着自己的餐盘坐到了给他留的位子上。不出意外地，他又被投食了三...哦不，五瓶旺崽牛奶，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小零食。都像贡品似的堆在那里。
“我说你们三个，能不能适可而止？”戚园看着她们，把其中一瓶递了回去：“别给人家添麻烦，三瓶还差不够多吗？”
“这是其他人上供...哦不，其他人投喂了。大家都觉得祥瑞弟弟好多年没见，在外面看大河马龇牙太辛苦，又长得这么可爱。所以就忍不住投喂一下嘛。”
“你们...”
“诶诶诶！班长，你快听，放新闻了！快听新闻！我们肩膀上扛着两京一十三省的未来，怎么能不听新闻呢？松江上空出现白日飞星，据说每次看到的时候都是周四呢...什么，你不知道这可是和‘大皇宫地铁站’、‘开膛手杰哥’并列的四大都市传说啊。没听过?那你今天可开了眼了。多吃点贡品，就当是听相声的去捧场。多吃一点，多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