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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锦,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朱厚熜问。
黄锦茫然摇头。
「好好想想。」
黄锦想了许久,还是摇头。
朱厚熜扶额,只得提醒:「先帝。」
「先帝怎麽了?」黄锦茫然。
「……威武大将军朱寿。」
黄锦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接着,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朱厚熜……
就跟看傻子似的。
虽说足够含蓄,朱厚熜还是有些破防,「收起你的小眼神。」
真的很小吗?黄锦收回眼神,有些受伤,说道:「皇上,天下姓朱的多了去了,朱寿这个名字算不上烂大街,可也算不得生僻,寿是个吉字,以此为名不稀奇。皇上喜欢三国志,三国志的作者不也名为寿吗?」
朱厚熜也觉得自己想太多,哼了哼,道:「朕只是想起此事,顺嘴一提,你以为什麽?」
真的是更讨厌了……
黄锦挠了挠头,问:「皇上,接下来还需要奴婢做什麽?」
「什麽也不用做了。」朱厚熜愤懑道,「朕总不能以皇帝之身去欺负一个商贾吧?」
黄锦奇怪道:「那您还让奴婢打探他底细?」
「知彼,才能得胜,不用皇帝身份朕一样能解心头之气。」朱厚熜傲然道,随即嘴角勾起弧度,「朱寿,交趾……」
~
「你是说,他要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报复回来?」李浩问。
朱厚照颔首:「当皇帝的哪能没一点傲气?且不说以皇帝之身欺负我一个小商贾会污了自己圣名,这样做,赢了也不会有什麽成就感,也不能让我心服口服。」
「那你顶得住?」
朱厚照哈哈一笑:「表叔真以为正德荒诞不经,只会玩乐?」
李浩悻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你既然有信心解决,我就不掺和了,嗯…,万一扛不住,别逞能。」
「嗯。」
李浩又问:「朱寿这名儿不算秘密,你的户籍亦有存档,我也就如实说了,他不会多想什麽吧?」
朱厚照轻笑道:「肯定会联想啊,威武大将军朱寿,威武大将军炮;威武楼,朱寿,哪能不联想?」
「啊?」李浩失惊。
朱厚照又道:「不过也仅限于联想。」
李浩面容严肃,沉声道:「万一呢?」
「又没有证据……」朱厚照迟疑了下,还是给出万一的答案,「从皇帝的立场出发,杀了我!」
李浩面色一变,满心震悚。
「好啦,这个可能性极小极小,就算……等不到那一步,我就提前做出应变了。」朱厚照说。
「你咋个变?」
「山人自有妙计!」朱厚照信心满满。
其实,真要到那一步,他也无可奈何。
这种事不是能智取的,皇帝只要怀疑,便足够了。
李青不在,没有极致暴力做坚实后盾,他一个小小商贾又能如何?
揭竿而起?
只会死的更快!
李浩终是有些不放心,道:「要不我着人准备一艘商船,你们一家人避避风头?」
朱厚照好笑道:「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李浩无奈。
「唉,青爷不在,我这心还真是慌,早知道,就该劝他带上你。」
朱厚照伸了个懒腰,起身道:「我去忙了,表叔你自便。」
「你……」李浩苦笑,「你心真大!」
朱厚照哈哈笑道:「这是自然,毕竟……曾经装着天下。」
~
朱宅。
「啥?去威武楼?」张永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去不去,打死不去,老爷,你喝了吧?」
朱厚照翻了个白眼,「越心虚,越容易惹人生疑,那朱厚熜是皇帝,我曾经也是皇帝,那黄锦是司礼监掌印,你张永曾经也是司礼监掌印,他们既然不服,碰一碰便是了。」
张永魂儿都要飞了,惊颤道:「老爷,时代变了啊!」
「我说的碰一碰是见招拆招,不是愣头青似的暴露身份。」朱厚照说道,「你昨日太慌了,我虽极力吸引他们注意力,但保不齐他们不会多想。」
「可再怎样也比活生生站在人脸上来的好吧?」张永摇头。
朱厚照轻笑道:「你现在跟刚来那会儿区别大了去了,红光满面,也胖了不少,比做司礼监掌印那会儿年轻多了,加之沾染的市侩之气,以及张永已死深入人心,没事的。」
张永苦涩道:「灯下黑不是这麽玩儿的啊……」
「我问你,嘉靖是什麽性格?」
张永想了想,道:「猜忌心很重!」
「所以啊,咱们要反其道而行,让他的猜忌完全不成立。」朱厚照说,「到了酒楼稍微改变一下仪容就是了。」
张永皱眉道:「您当明白,只要生了疑心,他便能……」
「所以不能让他生疑!」
「……」张永额头冒汗,「要不咱们带着夫人少爷去找李先生吧?」
朱厚照断然摇头:「但凡离开金陵,以嘉靖的多疑和聪慧,必定疑心大起,甚至推算出事实……结果只有一个,半道喂鱼!」
「可是……」
「照我说的做。」朱厚照语气平淡,嗓音平静,不容置疑。
这一刻的他与当初正德皇帝一般无二,以至于张永脱口而出,「奴婢遵旨。」
「嗯,走吧!」
张永做了个深呼吸,道:「老爷稍等,保险起见,我还是在家遮掩一二吧?」
「嗯…,也好,记得别太过分,我在威武楼等你。」
……
朱厚熜很忙,下了早朝只清闲不到两刻钟,便忙着接待觐见的大臣,从上午忙到中午,又从中午忙到下午……
臣子热络献媚,当皇帝自不能拒人千里之外,南直隶是远不比上京师,可也仅限于不如京师,大明任何一个州府,甚至一个大省都比不得南直隶。
朱厚熜自然要认真对待!
大半日下来,朱厚熜脸都笑僵了,演礼贤下士的仁君可真累啊。
黄锦都心疼坏了。
「皇上,您一路劳顿,一到又忙着祭祖,还要上朝……这些场面形式可以推一推的。」黄锦忍不住说。
「你倒什麽都敢说……」朱厚熜没好气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黄锦挠挠头,有些尴尬和惶恐。
却见皇上噗嗤一乐,又道:「你黄锦还真能说,因为你是朕的黄锦。」
黄锦一下就湿了眼眶。
「好啦,朕知道你黄锦,朕也喜欢这样的黄锦。」朱厚熜温声道,「权力场太脏了,你是朕心中唯一的净土了。」
黄锦抬起手臂横抹了一把,重重点头。
「别哭了,去准备吧。」
「哎,是,呃……准备什麽?」
朱厚熜哼道:「去威武楼找回场子!」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朱厚熜可不是啥大度量的人,昨日被一通明嘲暗讽,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吩咐那些人,万不能暴露了朕的身份。」朱厚熜眸光幽深,「不用皇帝身份,朕一样能赢他一个小小商贾!」
「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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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楼。
眼瞅着太阳变红,面色苍白,一脸病容的张永总算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今日算是熬过去了。
朱厚照看出他心中想法,好笑道:「别高兴的太早,估计这个点他刚忙完,正在来的路上。」
张永傻眼。
「不至于吧?」
「有仇不报非君子,报仇自然是越早越好。」朱厚照笑道,「待会儿人要是来了,照我说的做,不会有问题的,别紧张,越紧张越会出错。」
张永深吸一口气,认真点头,一遍遍默念着那句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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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朱厚熜信心满满,昨夜苦思冥想的他,很有信心吵赢这场口水仗,让自己念头通达。
一行人走进酒楼,不用夥计引路,便来到了二楼。
如昨日一般,掌柜帐房正脑袋抵着脑袋,对着帐本。
黄锦抽冷子尖声喊道:「来贵客了!」
朱厚照冷不防之下,吓得一激灵,张永更是不堪,再次跌坐地上,隐去了身形,不过这一来,无形中将昨日的异常举动变得稍稍合理起来。
黄锦偷袭成功,哈哈大笑,得意的不行。
朱厚熜也嘴角勾起,心道:就这?我还没发力呢啊……
「@¥#%……」朱厚照声如炸雷,口吐芬芳,不过不是冲朱厚熜,而是冲柜台下的张永。
朱厚熜人都麻了。
因为他根本听不懂对方说的话。
不是金陵本地话,甚至不是汉话,而是一种全新语言。
接着,他就见那帐房站起身,低着头挨训,虽瞧不全面貌,可不难看出,这帐房当是生病了,这帐房似是极委屈,时不时重复一句听不懂的话……
朱厚熜茫然看向黄锦。
黄锦也是一脑袋问号。
「那个,你们说的什麽话啊?」黄锦讷讷问。
朱厚照似是余怒未消,哼道:「怎麽,你也想学交趾语?」
「我……」
「@#¥&……」朱厚照又骂上了。
朱厚熜不禁傻眼。
语言都不同,这让他怎麽找回场子。
「那个我说两句……」朱厚熜道,「这里是大明,你们……」
「我教训自家下人,想用啥语言用啥语言,你管得着吗?」朱厚照反呛了句,「吃饭去找夥计,我不负责接待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