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争皇位时做出过大逆不道之事的老皇帝,从来就不信什么天威降怒,否则,他当年也不会干出那种事。
因此,当他的二子,三子,四子,七子,十五子莫名其妙被什么天雷劈死,尤其还是在大白天,晴空万里时,他根本就不相信!
只是,此事没办法解释,他也深知百姓们就信那一套说法,于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对于五个儿子的死,他从来都没有忘记,一直耿耿于怀。
直到今天,看到这所谓的“炸弹”神兵,再结合十三子离京以后突然展现的军事战略天赋,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一切的一切,老八被毒杀,老二老三等五人所谓的被天雷劈死,都是这个逆子搞得鬼!
甚至老九的突然发疯行刺,都有可能是这个逆子在暗中使的坏!
这个逆子一直隐藏着狼子野心!
“当初好像也是这个逆子大喊天雷劈死了明坤他们……”
老皇帝回想过往细节,发现越回想,那逆子可疑的行为便越多!
当初在御书房内,他被愤怒冲昏头脑,下令斩杀九子明清,周遭都无人可应,只有那逆子提刀便来,毫不顾及兄弟手足之情,将九子明清的脑袋砍下。
当时他还以为是此子莽撞,不懂揣摩,可现在看来,明显是那逆子在“杀人灭口”!
他在怕自己清醒后,审讯九子,然后将其狼子野心暴露!
后面的二子明坤等人亦是如此,在他赶到现场之前,率先喊出明坤等人被天雷劈死的言论,让他大受打击,顾不得查看凶杀现场的可疑之处。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确实有现在这种,那所谓“炸弹”神兵爆炸后产生的刺鼻气味在弥漫。
至于这个逆子做这些的目的,身在皇家,自然不言而喻。
皇位!
身为皇子,争皇位没什么,但这个逆子如此丧尽天良,不顾手足亲情,这让老皇帝也生出了深深的忌惮!
此子如此能够隐忍,且不顾手足之情弑兄,必是睚眦必报之辈!
当年他阻止对方迎娶那青楼女子,想必也被对方记恨在了心中,更别说后面他那么多次的明显厌恶与区别对待。
此子,怕是早已有了反心!
一念及此,老皇帝顿时眼神冰冷,起了杀心。
“逆子……”
他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当年能弑父,现在亦能弑子!
……
“皇上!您怎么了?皇上!”
“快叫太医过来!”
老皇帝突如其来的怒吼咆哮,吓倒了御书房内在场的所有人,身旁的张公公连忙搀扶着老皇帝,急声关切询问。
那演示投掷“炸弹”神兵的火神军将士,还以为当今圣上被“炸弹”的爆炸吓倒,紧张的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老皇帝在经过起初的愤怒之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身为帝王,他深知这种时候不能再暴露意图。
那逆子以他从没想过的速度,将火绒国打退出国境,并且还提出了议和,更是发明了“火药”、“炸弹”等神物,此时那逆子的声望,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民间,都可谓达到了巅峰!
说一句功高盖主都不为过。
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暴露任何杀心。
“朕没事。”
老皇帝站稳了身形,对兴师动众的张公公摆了摆手,笑道:“明义发明的这‘炸弹’神兵果然威力非凡,有如此神器镇国,我大周何愁不兴!来人,为毛副将看赏!另外,传朕的旨意,命十三皇子尽快回京,朕要好好对他做出的这般功绩进行封赏!”
此时,北境战事已经取得胜利,火绒国蛮族提出议和,这便需要文官去进行谈判,他的这些行为都属于正常流程,并无异常。
“是!陛下!”
张公公连忙应声,然后迅速去拟旨。
带着“炸弹”神兵来京城的火神军毛副将,也连忙跪谢老皇帝的封赏。
一切看似都很正常,但只有老皇帝自己知道,他为苏棱准备的“封赏”是什么。
……
京城,六王府。
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到六王府门前停下。
随后,马车帘子掀开,一名气质内敛,眉宇英武的青年男子从车上走下来。
而在六王府大门外,一名笑容亲和,外貌看起来三十多岁,身穿华服的男子,早已在大门外恭候多时。
如果有人看到两人一起碰头的画面,绝对会惊得下巴都掉地上。
因为,这二人赫然正是当今的六皇子和十四皇子!
在半年多前,太子被九皇子当众行刺误杀后,太子之位出现了空缺,现存的皇子们,以六皇子和十四皇子分成了两个派系,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为了太子之位可谓斗得不可开交!
这几乎已经是京城官场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可是,今天这二位竟然走到了一起,简直是天下奇闻!
只见随着十四皇子下了马车后,六皇子便笑脸相迎的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着十四皇子入府,仿佛多年老友一般。
等进了六王府,来到议事堂,寒暄片刻,六皇子驱散左右,亲和的笑容敛去,目光看向十四皇子,沉声道:“十四弟,你我二人斗了大半年,却没想到被十三弟在外面建功立业,成就了现在这般名望,尽管父皇再不喜欢十三弟,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所开创的丰功伟绩,你我之间的争斗,已成笑话!”
“六哥找我来,不是只想说这些?”
十四皇子听了六皇子的话后,神情无动于衷,淡淡说道:“六哥有什么话就敞开说,没必要遮遮掩掩。”
“好!十四弟爽快!”
六皇子拍手而起,目光直视十四皇子,说道:“就在刚才,我得到消息,父皇已经拟旨传召十三弟回京接受封赏,你说,以十三弟现在的丰功伟绩,父皇会赏他什么?”
十四皇子闻听此言,顿时陷入了沉默。
他们二人在这京城为了空缺的太子之位斗了大半年,最终除了内耗自身积累,什么也没得到不说,还让周明义这个当初他们根本不看好,只以为对方去北境是“发配”、“送死”的废物皇子壮大到了如今的地步,可谓天大的笑话!
军神之名!
打得火绒国蛮族招架不住,提出议和之功绩!
无论哪一样,都不是他们能比的。
相比起来,他们在京中的争斗就显得非常小家子气了。
这样的结果,确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如今,父皇拟旨传召周明义回宫封赏,以周明义如今的丰功伟绩,什么样的封赏才能配得上已经不言而喻。
也正是想到了这点,十四皇子才答应了六皇子这位这半年来的“死敌”的邀约。
“六哥想怎么做?”
十四皇子迎向六皇子的目光,问道。
六皇子眼中凶光闪烁道:“不瞒十四弟,我其实在京中养了一批死士……”
……
北境,火神军大本营。
大获全胜的火神军营帐内,已经接连数天在欢庆将火绒国蛮族打怕,让那未开化蛮族提出议和的丰功伟绩。
而身为全军灵魂,造就这一切的苏棱,则被火神军连续膜拜了三天三夜。
当他带着“火药”、“炸弹”而来,将损兵折将,节节败退,充满了绝望的火神军带出败仗泥潭,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一路高歌猛进,将火绒国蛮族打退,打跑,打怕时,他已经是火神军上下,所有士兵将领们心目中的“神”!
对待“神”,再怎么样崇敬都不过分!
于是,在这样的崇敬膜拜中,他们等待着朝廷来人与火绒国蛮族进行谈判。
五日之后。
京中终于来人。
然而,来的这些人却做出了让所有火神军惊愕及愤怒的事情。
“……罪子周明义,丧尽天良,大逆不道!弑兄九人,证据确凿,人神共愤!特下旨捉拿回京,秋后问斩,以儆效尤!”
一则罪状圣旨,随着京中特使的到来,突然降临火神军大本营。
当听到这则圣旨时,苏棱“一脸愕然”,而火神军上下,怒火冲天!
“甘霖娘的!这什么狗屁圣旨!殿下立下如此丰功伟绩,狗皇帝不仅不赏,还要斩了殿下?!我去你妈的!”
“狗皇帝疯了是不是!害怕殿下功高盖主,想要卸磨杀驴也找点是人的借口!还弑兄九人,我弑他老木!”
“殿下与我等出生入死,数次救我等兄弟性命,大家有目共睹!我虽家有老小,但心中亦知恩义之重,今日尔等休想碰殿下一根汗毛!”
“你们这帮狗日的!平时打仗不见你们,现在摘果子了就来了!还给我们殿下扣上弑兄罪名,我今天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你们这群老狗脑袋砍下来!”
疯狂的火神军,择人而噬一般,恨不得将这些京中来的狗屁特使们生吞活剥。
还是苏棱站了出来,阻止了火神军众人。
“各位兄弟,几位特使也只是奉命行事,大家不要将怒气撒在他们身上,我相信这其中肯定有着误会。”
苏棱人挡在京中特使和火神军之间,对双方都抱了抱拳后,说道:“弑兄这么重的罪名,我肯定担不起,但我想父皇他肯定也是被奸人所蒙蔽,我会回京去向他老人家问清楚,还请各位兄弟先不要冲动。”
“殿下你糊涂啊!圣旨都来了,还有什么误会?!”
陈奎宗这位火神军的首领,听到苏棱的话后,当先站了出来,急声道:“难道还有人敢假传圣旨不成?那狗皇帝分明就是怕殿下您功高震主,您若是去了,怕是就回不来了啊!”
“是啊是啊!殿下,那狗皇帝就是看中了您的忠孝,这才一再欺压你,你平时忍了就算了,但现在,他已经要杀你了啊!你怎可继续再忍下去?!”
“就是!狗皇帝欺人太甚,这样的大周,不呆也罢!”
“虎毒还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人!殿下,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必定誓死相随!”
“殿下!反了!”
“殿下!”“殿下!”
一道道声音不断传来。
愤怒到了极点的火神军上下,都在劝苏棱反。
那些京中特使被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但苏棱面对众人的劝说,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相信父皇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我会去京城问个明白,尔等别再胡言乱语。”
说罢,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京中特使,微微躬身后,抱拳笑道:“各位特使还请别外传方才我这些兄弟说的胡话,他们只是喝酒喝多了。”.??m
那些京中特使哪里敢多说什么,纷纷强笑着道:“不会不会……”
见苏棱这般坚持,陈奎宗虽然心中怒其愚孝,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毕竟,他们推崇殿下,不就是因为殿下这般气度人品么?
只见他咬牙说道:“既然殿下执意回京问个清楚,那就我等一起随殿下去问个清楚!”
他的话,瞬间得到了一众火神军士兵将领们的应和。
“是啊是啊!我们护送殿下您去!那狗皇帝要杀殿下您就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我也去!”
“我也去!”
火神军纷纷表示要陪苏棱一同前往。
“胡闹!”
突然,苏棱一声大声喝斥,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他严厉的看向众人,说道:“你们跟我去了,这北境怎么办?!兄弟们好不容易夺回来,难道再次拱手让给那些蛮族?!你们这样,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么?!”
他的喝斥,让火神军上下鸦雀无声。
“殿下说得对。”
陈奎宗这位再次镇北大将军开口,他望向一众火神军,说道:“用不少兄弟们的命好不容易夺回来的北境,确实不能拱手让给那些蛮族。”
但下一刻,他话锋一转,看向苏棱,又说道:“这样,由我带领一支队伍护送殿下您回京,这样总行了?若是这样殿下您还拒绝,那就是没把我们当兄弟看了!”
说到后面,他不等苏棱开口,便进行了一波道德绑架。
苏棱听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勉强接受了这波道德绑架。
随后,苏棱和陈奎宗便整装待发,一刻也不停的向着京城赶去。
然后,赶路不到一日,在深夜时,他们便遇到了一批死士的袭击……
当一番浴血奋战,终于将那批死士全部击杀时,浑身是血的陈奎宗来到苏棱身旁,叹声道:“殿下,那些死士的武功路数都是京城那边的门派,您……还回京么?”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批死士就是京中派来杀你的,当今圣上,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京。
苏棱闻言,陷入了沉默。
良久过后。
他才仰天长叹,望向夜空中洒落着清柔光辉的圆月,悲呛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父皇,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