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搜检白龙寺,圆觉和尚和寺中骨干都早已不见踪影,留下的几乎都是普通僧众。虽然还有众多武僧奋力抵抗,但在绣衣卫高手和禁军的配合下也被绞杀的一干二净。
事后,绣衣卫在白龙寺查找出大量财物,金银、铜钱,各色珠宝,初步估计价值数百万贯,这还是在有些僧人逃跑的时候带走一部分。谷仓里的稻谷更是堆积成山,还有大量账册,田产。
带队的于罗睺更是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佛门清净地?可真他娘的清净...”
田养心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其实想告诉这位上司一声,可能满上京的勋贵只有您不知道这白龙寺是什么地方。
三衙九个管军大帅,也就只有于罗睺不吃空饷。
剩下八个,没一个干净的。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
但是这话田养心真不能说,只能问下接下来的处置:“侯爷,这白龙寺好剿,可这后续该如何是好?这里存放的财物,有些是白龙寺的,有的是上京各家权贵所寄存,这些账册就就是明细...”
于罗睺听后皱眉道:“你没说过,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白龙寺勾结红莲道,并且抗拒官军搜捕,所有账目立即封存,然后把这些送入宫中。”
田养心立马拱手称“诺”。
心想于侯爷虽然忠直,却不是愚人。
最后封存的账册,包括债契,地契等,就装满了六只大木箱,全部贴上封条解送入宫。
而堆积如山的粮食和财物,往外运送了几天才搜刮殆尽。
看到绣衣卫呈上来的初略统计,不只是太子,就连左相李辅之,都有些惊愕。
同样惊愕的还有已经致仕荣养的前宰相,如今的太师许崇简,宗室耆老梁王赵宗锟。
“财货数百万贯,另有稻谷数万石,兵器...还有数十副甲胃...”
赵元檀都气笑了,直接合上书折,扔在桌子长桉上。
“朝廷没钱,百姓贫苦,哈哈哈,中枢的相公们为此殚精竭虑,父皇更是日愁夜愁...这还只是一个白龙寺...”
“确实有些骇人听闻了,数百万贯,若是多抄几个佛寺,是不是一年的赋税就出来了?”
这时候梁王赵宗锟说了一句,像是无心之语。
许崇简和李辅之都眼前一亮,但却都没说什么。毕竟这白龙寺是因为参与谋反刺驾才能名正言顺的直接抄寺,师出有名。想再抄别的寺,是不是也得有个名头?
傅津川却在一边翻看了起了其中的账册,每本上都注明了这些账册来自那一家。
“辅国公府”“镇远侯府”“武定侯府”“定国公府”“周王府”“颍川郡王府”“吏部左侍郎府”
“侍中谢府”“大理寺卿刘府”...
看了半天,就是不理庶务的傅津川也看的明白,都是放贷的账本。
大概就是这些达官贵人,把钱放在白龙寺中存放,白龙寺再拿这些财物放贷,而且利息还不低,所得息钱与各家二一添作五...
傅津川看完了也是顿觉头疼,这事他倒是知道一些,佛寺道观都有往外放贷的,很多权贵都参与其中,但没想到数额都如此巨大。
而且其中还有傅三郎的外祖父家,太子殿下的舅舅家,他兄长傅淮川的岳家,李相的门生家,还有定国公家....
这箱账本,基本上把上京城半数权贵扒了个干净。
想必各家现在都惶惶不安?
随后又打开一本帐,更了不得了,全是地契。看看总账,足有七八万亩,其中一半是各家挂在白龙寺名下的,至于为什么也简单,因为白龙寺的土地不用缴税。
不过这本帐上的达官显贵就很少了,多是上京和京畿道的大族。各家勋贵和文官士族,本来也不用缴税,就比如英国公府,具体数目傅津川是不清楚,但上万亩肯定是有的。
“这些和尚倒是够歹毒的,这些账本是他们故意留下的,朝廷要是追查下去,怕是自己就先乱下去了。”
赵元殊在看过几本账目之后,就直接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这时候赵元檀却极为果决,站起身道:“三郎,命人把这些账本拿出去烧了,包括债契,只留下地契确认籍没土地。”
“是。”傅津川没有任何的疑问,一摆手门外当值的禁军就进来抬着几大箱账目出去,全都烧了。
宫门处的武定侯郭保看见宫里一处冒起了烟心下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也颇为肉疼。毕竟他在白龙寺寄存了好几万贯财物,每个月光是息钱就能吃个几千贯...
如今账本一烧,自然是太子殿下不想追究上京权贵们之间跟白龙寺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往来,但那些财物同样也别想拿回去了。
包括那些土地,都会被一起籍没充公,几万亩耕地,无疑是这次最大的收获。
此时大明宫的一处偏殿里,十几个皇子都在此处。
他们被宣召来到大明宫侍疾,但谁知道这是变现的软禁,从二皇子魏王到最小的皇子只有八岁的赵元枷,都被关在这一件偏殿中。
不过几个成年皇子可以轮流去寝殿侍疾,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让他的兄弟知道目前道君皇帝的状况。
十六日当晚的申时,道君皇帝终于是从昏睡中醒来,一声微弱的“水,水...”
惊醒了趴在榻上的的皇后娘娘,亲自拿着调羹给道君皇帝喂了少许水。
“有劳皇后了,让大郎过来。”
道君皇帝第一个要见的,自然是太子殿下。
虽然还有些虚弱,但道君皇帝已经恢复了神志,赵元檀进来也是不胜欣喜。然后又把当时的情况,和随后的布置一一跟道君皇帝说了。
“...三郎做的很好,当时幸亏是他进来...你做的也很好...”
道君皇帝的话,无论是郭皇后还是赵元檀都听得明白,幸亏是三郎进来。
若是别人进来,可能第一个通知的就不是皇后和太子殿下,可能是李妃和魏王,也可能是周贵妃和齐王,只要让他们先进了大明宫,在有些胆识魄力,完全可以假传圣意,调动御前班直封锁...
所以傅津川当时不仅是救驾,往大了说这是匡扶社稷之功。
随后道君皇帝又在榻上召见了在宫里值守的重臣,其中也包括目前的大内都部署傅津川。
“若不是三郎,我这会已经去见皇兄了。”
与其他几位重臣说过话后,道君皇帝目光落在里傅津川身上。
傅津川连忙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此非臣之力,是天佑陛下。”
道君皇帝笑了笑,“你是朕之侄婿,倒是天注定,好,三郎想要什么赏赐?但有所请,朕无不允。”
傅津川想了想:“看见陛下醒了,臣现在只想回去吃一只烤羊腿,然后睡一觉,最好在休沐几天。”
其他几个重臣一听,却是崩了一天的弦全都松了来了,不自觉的浮现一丝笑意。
同时也暗暗感叹虽然少年心性,却也知进退,不居功自豪。毕竟皇帝金口一开,就是要个国公爵位也会给的,毕竟救驾之功。
道君皇帝也笑了笑,“呵呵呵呵,咳咳咳,好,先给你记着,就先回家去,在准你休沐三日。”
“臣领旨谢恩。”
“兕子也守了一天,也回去休息,不过这时候却不好回三郎的家,还需在等两个月...”
“哈哈哈哈。”老梁王赵宗锟直接笑出了声,其余人也都笑看着两人。
戏言冲澹了本来的沉重气氛,赵元殊听见叔父打趣却只是笑着点点头,她彷佛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娇羞。
两人一起出了宫,傅津川也算把那个刚到手的大内都部署交了出去,这也他有意为之。
毕竟现在皇帝醒了,能够视事,即便还是需要太子监国,大局也不会有什么风浪了,而大内都部署的权责过重,历来只有皇位交替或者紧要时候才会由君上心腹担任,以求平稳过度。
“出了宫,我感觉轻松多了。”傅津川骑在马上跟赵元殊说道。
赵元殊叹口道:“这是自然,母后跟我说过,进了宫里没人能得自在。哪怕是皇子公主,皇上,皇后,甚至太后都不行。所以我父皇才不喜欢在宫里。”
赵元殊之父武宗皇帝,是出了名的喜欢出游,巡视过关中、朔方、河东、河北诸道,还亲自指挥军队击败了金帐亲王犯边。
青州的鲁王作乱,武宗亲率大军平叛,前后不过两月余。
不过却始终没能去亲眼看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扬州和江南,病逝时只有三十一。
傅津川一拍脑门道:“我刚才忘了,陛下问我想要什么,我应该跟他说我要去当扬州都督的。”
赵元殊见状却“呵呵呵”的笑了几声然后不留情面的揭穿道:“行了,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不就想把大内都部署的烫手山芋赶紧抛出去,以为我不知道?”
傅津川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了,不过你下次能不能装不知道啊?每次都揭穿我,我也很没面子的。”
赵元殊白了他一眼道:“行,什么时候我心情好给你学个笨丫头,让你骗一回。”
“算了,你太聪明了,估计学不会...”
“我...”
送赵元殊回了公主府,傅津川这带着一众元从返回国公府,半路想起才问道。“陈行的伤怎么样了?”
身后的庞云道:“没有什么大碍,受了点内伤,估计要养个十天半月。”
蒋武道:“他能在方蛟这个大宗师手底下捡条命,也算是命大了。”
庞云道:“确实如此,不过他说这一掌给他启发极大。想来伤好了武艺还能有所精进。”
傅津川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也算因祸得福了...不过估计这个时间想吃烤羊腿有点难了,等羊肉烤熟了就该天亮了。”
庞云对傅三郎突然之间的话题转变没有任何的意外,反而是应答道:“不如回去吃元宵,今个正好十六,节还没算过去呢,往年上京城的灯一直得点到十八九呢...”
傅津川闻言点点头,骑在高头大马上,抬头看了看夜空。
从年前收到红莲道有动作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在小心戒备,到昨晚的状况频发,差不多最后一刻才意识对方的后手,又紧忙入宫.....所有一切都在毫厘片刻之间,太惊险了。
直到刚才皇帝醒过来,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可以说这个年节,过的胆战心惊,这会儿回家的路上也终于有心情看看街边还没撤下的灯火。
因为昨夜的事情,以及白天的紧张气息,行人少了很多,大多数人都选择了跟与家人待在家里。
连着做买卖的都少了很多。
但还是有许多行人见到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安侯,纷纷停下来躬身行礼,傅津川在马上也一一颔首回礼。
正月十六夜,灯火依旧。
上京城,还是上京城。
岂是几个宵小之辈就能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