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倒是梅封想多了。
换成其他人得到封禁物【灵镜行走】,如果锚点不幸灰雾中那些莫可名状的怪物,顶多满足一下自己的猎奇心理。
别的什么用处就有限了,连击杀怪物获得的材料都没法送回营地。
但梅封不一样。
有了这个暗影兽“分身”,只需要留下一点点意识在其中,他就相当于在元境中找了个二十四小时不下线的代练,不用再自己苦逼兮兮的去刷怪经验了。
等等...经验值+2后面括号中的1点经验值是什么意思?
这一点经验值看上去并没有算在他的身上,难道通过灵镜行走降身暗影兽后,【灰雾小助手】还能间接作用于暗影兽身上,通过刷经验的方式提升怪物本身的阶位?
要知道,元境中那些莫可名状的怪物实力虽然也有增长,但数以十年百年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
如果真的能够短期靠着刷怪提升暗影兽阶位的话,岂不是意味着当梅封的经验值刷一阶怪物不再增长的时候,他还能通过操纵成长起来的暗影兽去刷更高阶位的怪物?
想到这一点,眉开眼笑的梅封顿时对自己的新身体怎么看怎么顺眼。
接下来,为了进一步验证“代练计划”的可行性。
梅封先是通过凝视那面掩藏在枯枝腐叶中的镜子,再次搭建起了虚空穿梭的桥梁,让自己的意识循着那淡绿色荧光间连接蔓延的涓涓细流回归到了义骸中。
封闭的义骸舱,熟悉的义骸...他眼前出现熟悉的场景,手中还拿着那面小巧精致的深褐色木制镜子,肌肤可以感受到手柄的光滑触感。
此时,他没有去看镜子,只是心中意念微微一动。
灰雾丛林中,暗影兽那双银色瞳孔中的诡异和凶残渐渐涣散,人类似的眼神再次重现,梅封则明明眼前所见是在义骸舱中却嗅到了丛林里腐朽的落叶气息。
真的可行耶!
兴致勃勃的梅封就像是前世玩游戏得到了什么稀奇的宠物道具,接下来,他一边在义骸舱中清点着今晚刷诅咒人蛛的材料,一边分心用残存的意识操纵着灰雾丛林中的暗影兽的躯体。
一心二用。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仿佛回到了前世躺在床上的那二十多年里,自己和自己在头顶的天花板上下围棋一样。
渐渐地,两边的动作原来越灵活,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经过多次双线操作的尝试,梅封也发现猎杀是暗影兽的本能,大部分时间他留在那边的意识并不需要主动作出反应,相当于“托管”状态,不过出现紧急情况时候他就会心有所感。
而且根据他在这片灰雾丛林中的侦查,这片丛林的“生态系统”除了一阶的“恶魔蠊”外还有一种0阶的蠕虫怪,并没有超过一阶之上的存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概率几乎为零。
他的心中顿时一阵欣喜,也不知道暗影兽这个外来物种是怎么找到这片绝佳的“练级点”的。
哦对了...在这几次测试中,梅封还“不小心”发现他降身的暗影兽似乎是母的...呃,假如这种从灰雾中诞生无法繁殖的诡异元兽也有性别的话。
这个发现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在取名的时候,原本想给暗影兽取名“影刃”或者“影流之主”的梅封改变了主意,十分贴心地为她改了个“黑妞”......
......
清晨七点钟,距离梅封登录元境的最长时间已经进入最后十分钟倒计时。
临下线前,梅封考虑了下,还是没有急着将这面镜子送进壁垒内的本体手中——哪怕联邦公民在元境内获得的一切物品都有号称绝对安全绝对隐私的元境专属物流渠道运输,但他昨晚刚通关了【行尸庄园】禁地“全服通告”,为了以防某些有心人的打探,稳健的他觉得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做好决定,义骸舱内的梅封无需选择退出元境,断开了神经元连接。
霎时间,他眼前的景象宛如镜面般碎裂开来,化为无数碎片般飞散在周围的空中漫舞,一转眼那些碎片慢慢重新聚拢拼凑起来,旋即眼前回到了他所熟悉的世界。
斯时,夜幕褪去,晨光微熹。
躺在沙发上的梅封低头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六点57,距离七点还差三分钟。
他神情有些呆呆地原地干坐了几秒钟,脑海中的“两個小人”握手言和,眼神也逐渐柔和恢复了平常儒雅随和的模样。
忽然,梅封闭上眼意识微微一动,脑海深处传来一种完全不似人类躯体的触感——那是壁垒外灰雾丛林中的暗影兽黑妞。
恰好这时,脑海中的【灰雾小助手】传来了“叮”的一声提示。
【你击杀了一阶元兽恶魔蠊,经验值+2(1)】
看来没偷懒嘛!
好好干!这个年纪...这个时间...正是奋斗的好时光,打工人不努力怎么行?
努努力我一天就能升两级!
梅封心中给黑妞鼓励,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看来他猜的没错。
哪怕从元境中下线,梅封也能感受和操纵到【灵镜行走】选中的“锚点”,偶尔心神一沉就能操纵锚点,一时间他的心中不由再次感慨【封禁物】的诡秘玄奇。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种突然拥有另一具身躯并且随时可以切换两个视角的感觉,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恐怕都会产生一种严重的分裂感和不真实感,连带着日常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不过前世脑海里“两个小人”在天花板上下了十几年围棋的梅封,就完全没这种担忧了——他只觉得脑海深处的潜意识多了个“住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不适感,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他能不乐吗?
没有了元境登录时限保护限制,别人上线他在刷级,别人下线他还在刷级...【灵镜行走】这个封禁物在他手中真的发挥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神奇功效。
梅封正体会着这种新鲜奇妙的感觉,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滋啦啪啪”的油炸声。
转过头,不远处的厨房里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娇小少女身影跃入眼帘,身上套着一件不太合身的围裙,或许是修习剑道的缘故,淡金色的晨光下少女映在厨房玻璃门的剪影骨肉匀停,有种不落俗套的美感。
而她脑后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发,扎成马尾对叠两次后用黑色头绳简单绑在脑后,上面的头饰也仅仅是一个红色蝴蝶结,十分简洁干练,一眼看上似乎是很很能干的女孩子。
只是这会儿,
对方面对啪啪的油锅,一手锅铲,一手拿着锅盖当盾牌的模样,实在有些狼狈。
梅封嘴角挠了挠头,迟疑了下开口道,“那个....”
听到背后传来梅封的声音,少女眼疾手快地一把盖上锅盖,旋即云淡风轻地转过身,跃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娇俏的面庞,额前朝着两侧分开的留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晨光中微微颤睫毛看着很长,淡粉的双唇看上去很柔软,右眼角还有一颗醒目的泪痣。
厨房里,
成歆然轻轻地撩起耳边的一缕发梢,举止优雅从容地拿起锅铲地对梅封微笑着道,“下线就先去洗漱一下,我在准备早餐。”
听着对方又是一副照顾“弟弟”的口吻和语气,梅封嘴角不由抽了抽。
没错,对方确实是他“名义上”的表姐,自打原主投奔七舅后被安排来和对方借宿的这段时间,这个比他只大一岁的女孩在他面前就经常维持“长辈”姿态和语气。
说实话,人还是挺不错的,日常起居上对他各种照顾,但梅封却总感觉怪怪的。
这不是梅封不识好人心。
实在是少女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太过娇俏可人,每次她平着眉梢抿着小嘴、眯眼直视前方端着长辈架子时候——梅封脑海中对应浮现出的画面却是一只绷着小狗脸的萌萌萨摩耶,心里顿时涌起一种莫名的滑稽感。
如果对方性格天生如此也就罢了。
可梅封不止一次在下班回家的时候,刚推一开门,就看到少女穿着白衬衫露出大白腿,鸭子坐在地垫上仰头靠着沙发看着电视毫无形象咯咯傻乐。
下一秒,意识到梅封回来,少女又瞬间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一度让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梅封担心再这样下去,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长辈”说不准哪天就玩坏了。
等等...
什么味道?
忽然,梅封皱了皱鼻子,嗅到了一股焦糊味。
少女脸上的慌张一闪即逝,旋即抬手揭开锅盖,淡定地点头自语道,“唔,看来蛋煎好了...吗。”
这个“吗”就很灵性。
梅封眼角抽了抽,估摸着在自己搬进来之前,少女在家估计也没做过几次饭。
人艰不拆。
他摇了摇头,转身先去洗漱。
......
等梅封回来的时候,客厅的玻璃餐桌上放着两盘切好的早餐三明治,厨房门口成歆然端着两杯豆浆走了过来,热气飘散在清晨七点的晨光中,莫名有种家一般的温暖感。
但很快,看着面包夹层中隐蔽生菜和番茄酱中的黑乎乎的不明物,他就知道自己太年轻了。
“坐下趁热。”
成歆然神态优雅将一杯豆浆推向了梅封。
寄人篱下,梅封象征性地咬了一口,随后端起豆浆“下饭”。
少女对梅封上道的举动很满意,笑容不自觉的在脸上融化了开来,眼睛又像是萨摩耶一样微眯着,十分端庄矜持地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个寄宿在她家没血缘表弟也没有了最初的防备和排斥,只觉得眼前这张阳光开朗大男孩的的年轻面庞也越看越顺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差一声“姐姐”了。
是的,成歆然觉得自己既然看着父亲面子上接纳了对方,自己年龄又比对方大,又那么关照对方,叫一声“姐姐”是对她最起码的肯定。
然而梅封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从搬进来到现在,每次都神乎其技的避开了需要正式称呼的情境,硬是没让成歆然找到“守株待兔”的机会。
不过她倒是不着急更不主动要求。
叫姐姐又不是叫老婆。
她要让对方叫的心甘情愿。
“对了,七舅现在怎么样?上江城那边有消息吗?”梅封忽然问道。
听到梅封的话,正拿起三明治小口咬了一点的少女动作微微一僵,不过很快恢复自然,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知道,牢里那边妈妈会打点,他们一只不让我参与望江集团的事情。”
这一点梅封倒是理解。
望江集团前身叫“望江门”,妥妥的暴力社团组织,是从下江城污水横流的黑水沟里打出来的,洗白那么多年都没洗干净,作为父母,肯定不希望子女再牵扯进这个泥潭,更何况成歆然今年还考入了上江城的青藤学院,有机会彻底脱离这个浑浊乌黑的泥潭成为上江城的...呃,高级打工人。
就这样也比下江城好不知道多少倍。
江城上下城区,
一江之隔,
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对了,那十三姨那边安全吗?”梅封顿了下,没有掩饰直接道,“我昨天下午上班的时候,听巡逻组的同事回来抱怨,说乌鸦帮最近有些不安分。”
乌鸦帮和转型前的望江门是老对头了,这些年一直明争暗斗不断,每个月都要死几个人在社团争斗中。
“他们的事情你别担心,妈妈那边有阿莫在,你好好上班就是了。”成歆然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阿莫?
梅封愣了下,脑海中想起那个跟在七舅身边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娃娃脸青年,名叫“杰斯莫”,下城区中为数不多的二阶元殖师,机械义体右臂是民用改装的二阶殖装【祝融初号】,战斗力一人相当于一个一阶特勤小队,放在前世就是社团中“红花双棍”,顶尖打手。
这时,成歆然心中压下了某些情绪,笑着换了个话题,再次以长辈的口吻问道,“对了,父亲给你安排的新工作还顺利吗?和同事关系处的怎么样?”
梅封看了对方一眼,父亲入狱生死未卜,家里又不让她插手这些事情,少女心中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但对方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挺好,大家人都挺不错。”
抿了口豆浆的成歆然放下杯子,有些狐疑地看了梅封一眼。
在她眼里“原主”梅封就是个不懂人情世故技工机械学院毕业的大男孩,整天就知道躲在房间里研究那些奇奇怪怪的发明装置,在家连声“姐姐”都不知道叫,半个月前她还有些反对父亲的安排,担心在治安局巡逻组那种都是本地老油条的单位遭受排挤被人欺负。
难道自己多心了?
不对,是碍于男子汉自尊心不好意思说。
成歆然矜持的干咳了一声,精致的俏脸上露出了和蔼可亲的微笑,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梅封说道,“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就和我说,我们是姐...唔...我们世交嘛...”
梅封艰难了咬了一口三明治,抬头有些不解地看了对方一眼,有些纳闷她这对于人际关系的“自信”哪来的,没忍住问道,“说起来,你之前为什么搬出来住?”
话音刚落...
成歆然小口咬着三明治的动作就僵住了。
还能为什么?
在学院和舍友关系没处好呗。
在她眼里上城区的那些舍友就都是一些虚伪的白莲花,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狗眼看人低....
下一秒,她发泄似地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嘴巴蓦然又是一僵,黑着俏脸哼唧了两声,“哼,我喜欢一个人住,有助于锻炼独立生活能力。”
“噢—!”梅封点点头表示信了。
少女却忽然反应了过来,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平眉眯眼打量着梅封——没想到这个眉清目秀的家伙也会阴阳怪气?
梅封却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三明治,一个月来他对眼前这个少女的黑暗料理已经形成了“抗性”,这年头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旋即又一口干掉杯子里的豆浆,低头看了眼手环。
“嗯,时间不早了,上班要迟到了。”
说完,梅封就淡定地站起了身,去门口换鞋子。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毫无预兆地,公寓门上方的霓虹灯忽然“滴呜滴呜”的闪烁起了蓝色警报。
紧接着,城市公共安全系统就开始播放起了那毫无感情的冰冷机械合成声。
【四级蓝色危险预警:警报!近期下城区出现少量不明生物出没,灰雾管理局驻江城分局已经介入调查,为了您的生命安全,入夜后请不要离开住所】
【再次重复!为了您的生命安全,入夜后请不要离开居所】
听到这个蓝色危险预警,梅封顿时停下了脚步,转头和身后成歆然对视了一眼。
成歆然也微微一愣,皱了皱眉,疑惑地嘀咕了句,“不明生物?什么东西?又是实验室搞的生化危机?”
说完后,她看了梅封一眼,干咳了一声提醒道,“公共安全系统不会乱发布危险预警,你在外面小心一点,遇到异常情况离远点,对了,下班也早点回家别乱跑...”
梅封听着她的念叨,莫名有种丈夫出门被妻子叮嘱的怪异感,笑着打断道,“放心,不是说灰雾管理局已经介入调查了吗?真有情况也轮不到我们这种一个月3000块的巡查组临时工上。”
灰雾管理局。
全名【灰雾研究保卫收容管理局】,亚夏联邦政府的直辖秘密行动部门,专门负责处理光明壁垒内涉及到不明生物的突发情况。
成歆然一想也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对了,今晚我可能要迟一点回来。”
“怎么了?”梅封问。
“和人有约。”成歆然道。
“哦,男的女的?”梅封边换鞋子边顺嘴问了句,话出口才发现不对,自己关心这玩意干嘛。
背后成歆然也眼神有些怪异地看了梅封一眼,低头迟疑了下,回过神来刚想回答——却发现后者换好鞋子拎着旁边的黑色单肩包直接出了门,还在走廊上头也不回地摆了摆。
“小心点,对了,玩的开心。”
“???”成歆然。
......
成歆然的公寓在下城区中鳞次栉比的鸽子楼中还算比较干净的一栋,最起码有人打扫,门外看不到满地肆意横流的污水和散发着恶臭的垃圾袋,走道的拐弯口也不会抬腿不小心一脚踩在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破产者和无家可归的瘾君子脸上被碰瓷讹钱。
事实上,下城区很多破旧的住宅和公寓鸽子楼连城市公共安全报警系统都没配全——这让梅封很怀疑下城区今天早上究竟有多少底层公民收到了第四级别的安全预警通知。
他脑海中正想着这些,不料刚一到楼下,手中黑色公文包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像是手机收到短信的通知声。
梅封的步伐顿时迟疑了下——这个世界亚夏联邦政府联合马氏财团发行的个人智能手环几乎全部普及,附带可视通讯功能已经使得手机这种通讯器材几乎绝迹了,他包里的手机当然不是普通的手机。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走到鸽子楼墙边无人的阴暗角落,还是从公文包夹层中拿出了那个手感沉重的小黑盒通讯器,姑且勉强将其称之为手机——外壳材料为黑色塑料,屏幕只有黑白两种显色,像素分辨率极低,下方只有两个物理键位,仅支持接收简讯和紧急呼叫。
优点也有,超长待机。
【112212】
梅封拇指快速左右按了几下,屏幕解锁,上面浮现出一行小字。
“有内鬼,老地方见一面。”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