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内的纷纷扰扰并没有影响到秦威,他已经越过了门峡关,向着蜀州的腹地行去。
只是秦威不清楚,此时的蜀州城已经乱成了一团。
虽然常平侯在蜀州的势力远不如云州,但蜀州之内还是有不少官员早已臣服在常平侯的威势之下。
而随着京都那边传来朝堂将要讨逆常平侯的消息,整个蜀州城内立即变得人心惶惶。
再加上明月军将要奔赴云州和秦威和镇武司将要抵达蜀州的消息传来,三司衙门、各府衙、各县衙都在这一刻变得紧张无比。
蜀州都司衙门内。
都司指挥使刘元让面色凝沉的坐在大堂中,目光阴寒的扫视着堂中十几名官员。
此时刘元让感觉自己很倒霉,可以说是霉运当头。
三个月前他刚刚来到蜀州上任,现在他才刚刚了解了蜀州都司衙门和六大卫司的基本情况。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蜀州居然有这样一個大坑在等着他。
一想到常平侯变成了叛逆,都司衙门和各大卫司中都可能有常平侯的人,他的一颗心就忍不住有些发颤。
他来到蜀州后,常平侯还曾派人来向他祝贺,当时他并没有觉得这是个问题,只是认为这是正常的人情往来而已。
可是现在想想,常平侯这是有意拉拢他,只是他来蜀州的时日尚短,所以常平侯还没来得及表明意思而已。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跳进坑中,但是她心中更多的则是担忧和不安。
常平侯在蜀州经营了近十年,蜀州都司衙门内以及六大卫司衙门内到底有多少是他的人,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一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些属下可能都是常平侯的人,刘元让的心就忍不住颤颤发抖。
“常平侯之事你们都知道了!”
刘元让声音阴沉的说道。
堂中众人神色各异,有的低头不语,有的昂头平视刘元让,还有的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但是他们之中谁是人谁是鬼,刘元让无法确定。
他从前面的官员一一看去。
指挥同知唐明成,三年前调任蜀州,之前在京营内担任参将,乃是大璃十二侯之一武尚侯唐明越的胞弟。
指挥同知计斐,于十年前调任蜀州,如今任期已满,但仍未调离。计斐已经年过六十,算是一位老而弥坚的官员。
四位指挥佥事,刘宇宁,赵新山,李宏毅,王博峰。
这四人在蜀州的任期都不短了,长的已经超过八年,短的也已有四年。
刘元让的目光在王博峰停顿了一下,因为王博峰在蜀州的任期最长。
任期越长就意味着越有可能被常平侯拉拢过去了。
不过此时刘元让也无法确认,他手中没有任何证据。
众人不言不语,刘元让深吸一口气,说道:“传本官都令,自今日起,六大卫司所有士卒全部归营,没有本官的命令,擅自离营者皆视为叛逆。”
“大人,那城内?”计斐开口说道。
“城内!”
刘元让双眸一眯。
蜀州城内有三千巡防营以及八千城卫军,如果有人调动巡防营和城卫军作乱,那整个蜀州城将会沦陷。
“巡防营和城卫军由本官亲自统领!”
刘元让目光落在巡防营统领乌孟阳和城卫军统领蔡元书身上。
乌孟阳和蔡元书相视一眼,只能躬身道:“下官遵命!”
随后两人解下腰间的腰牌放在了刘元让面前,这意味着刘元让解除了他们的兵权。
虽然他们心中非常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这种结果似乎对他们更有利。
刘元让收起腰牌,再次开口道:“今天就到这里,本官希望诸位回去之后能够恪守本分,不要做一些让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喏!”
众人应道,尔后纷纷退去。
而等众人退去,刘元让在大堂中沉思了片刻,然后便带着自己的护卫急匆匆的去了城卫军的兵营中。
城卫军关乎着这座蜀州城的归属,谁掌握了城卫军,谁就能得到蜀州的掌控权。
经过一番波折之后,刘元让将城卫军的中高层官员几乎全部换成了自己人。
虽然如此做有些不合规矩,但是事到如今,刘元让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必须要把城卫军的掌控权握在自己手中。
一番忙碌之后,刘元让再次回到都司衙门。
“老爷,新安郡王过了门峡关了!”
刚刚回到都司衙门,刘元让还没有来得及喝口水,他的老仆刘福便说道。
刘元让闻言,双眸一亮,道:“立即派人去找新安郡王,记住一定要将蜀州城内的详细情况告知郡王殿下。”
“另外告诉郡王殿下~~”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又道:“算了,还是我写封信交给郡王殿下。”
随后,他便伏案书写起来。
等他写完,他又说道:“你从护卫中挑选十人,让他们都把这里面的内容全部记住,然后分头出发。”
“老爷是说他们可能会遭到截杀?”刘福问道。
刘元让无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如今蜀州城内的情况太复杂了,谁是敌,谁是友,我们都不清楚。”
“都司衙门内如此,布政司和按察司内也是如此。”
“现在我们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新安郡王。”
“总之一定要将消息送到郡王殿下手中,好让郡王殿下有个心理准备。”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感到非常的无力。
毕竟他刚刚来蜀州三个多月,对蜀州内部的情况了解还不够清晰,更没有自己的底蕴和亲信。
刘福郑重的点点头,“老爷放心,我让珺儿亲自去。”
刘珺是他的儿子,也是刘元让的义子,虽然刘珺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但却有着七品修为。实力远超其他的护卫。
“也好,你让让他小心点。”
……
蜀州城内暗流涌动,但是蜀州之乱最先乱起来的却不是三司衙门,而是皇城司。
在确定蜀州皇城司出了问题之后,王安立即从天州皇城司调动了大量的密探和高手进入蜀州。
由原皇城司暗查使齐林带领,查惩蜀州皇城司内的叛徒。
在秦威还在连山绝险的隘束之路慢慢前行时,齐林已经率领十几位天州皇城司的密探抵达了蜀州城外。
夜幕昏暗。
齐林隐藏在一片干枯的杂草之中,望着前方那座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村落。
“确定了吗?”他向身边的人问道。
“回大人,已经确定了,丁未就在这里。”
皇城司在各州的暗线是以天干地支排名的,每条暗线都有一个编号,不过每州有几个编号,有那些编号,只有京都皇城司的高层知道。
每条暗线中都有一个首领,首领没有名字,而是以暗线的编号命名。
丁未不是指整条暗线,而是指丁未暗线的首领。
齐林想了想,对身后众人说道:“小心点,我们现在不了解他们的具体情况。”
“喏!”众人低声应道。
尔后。
十几人便趁着黑夜朝着村落悄悄摸去。
夜深人静,坐落在清风明月之下的村落此时显得格外的静谧和安详。
只是当他们即将踏入村落的范围内时,齐林的身体猛然一震。
“小心!”
他惊呼一声。
下一刻。
伴随着他的惊呼而来的是一道道凌厉的破空声。
来不及多想,十几人纷纷后退。
一支支箭矢咄咄咄的落在了他们刚才的位置,如果不是齐林提醒的及时,此时他们肯定会死伤不少。
后退的同时,齐林目光扫过静谧安详的村落。
清冷的月华下,有不是模糊的身影隐藏着围墙、草垛、树木之后。
显然对方早有准备。
不过齐林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们能查到对方的位置,那对方肯定自己已经暴露,提前做好准备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没有过多的犹豫,齐林在躲过箭雨之后,不退反进,身形化作一道暗影骤然冲进了村落之中。
“啊!”
一声惨叫声打破了黑夜的静谧。
矫健的身影,隐秘的短刃如同鬼魅一般在夜幕下穿梭,如同死神一般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与此同时,齐林带来的十几位属下也纷纷冲入村落之中。
昏暗的夜幕中,血腥的气息扩散开来。
齐林快速的收割着隐藏在暗中的敌人。
突然。
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身体猛然伏低。
锵~~
剑鸣声在他的身侧响起,苍白的剑锋擦着他的肩膀划过。
齐林一眼扫去。
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出现在他的旁边。
“丁未!”
那张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冷笑,说道:“现在我不是丁未,我有名字,叫段安。”
齐林挽着短剑,站起身来,凝望着他。
皇城司的密探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若是抛弃了编号那就意味着背叛。
“为什么要背叛?”齐林凝重的看着这个不是丁未的丁未。
“因为我不想在做皇城司的暗探了!你明白吗?”
段安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你不明白,因为你是暗查使,你们这些暗查使又怎么会理解我们这些只能活在暗影中的人?”
暗查使虽然带着‘暗’字,但他们可以在皇城司内获得正大光明的身份。
而处在各州的密探和暗探,他们永远没有一个真正的身份,就如同他们的编号一样。
编号永远不会变,但是编号所代表的人却一直都在变。
特别是暗探,他们一辈子都只能活在暗影之中。皇城司或许可以给他们一些资源,但是永远不会承认他们的身份。
齐林眼眸闪动,“皇城司内有句话你似乎忘记了!”
“什么话?”
“入了皇城司,就是皇城司的人,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
“那可不一定!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抱歉,这次我们没有带来收命人,只能由我担任你的收命人了。”齐林面色平淡的说道。
收命人是皇城司内部的一个特殊职业,他们的职责就是替叛徒收命。
按理说,处理蜀州的叛徒应该是收命人的任务,不过如今收命人还没有蜀州,齐林只能代替他们收走丁未的命。
至于为何说抱歉。
因为收命人的手段比较温柔,他们会给叛徒留下一具全尸。这算是对叛徒之前为皇城司立下功劳的一种赏赐。
齐林不是收命人,无法给予丁未最后的赏赐。
灰暗的剑芒在夜幕下时隐时现,两道身影来回交错,叮叮的金属碰撞声如同一曲激昂的琴音,回荡在静美的村落之中。
许久。
齐林站在一处屋顶上,缓缓收回了短剑。
他手中提着一个脑袋。
其实他还是很想给丁未留下一具全尸的,只是丁未的实力不弱,他想要做到这一点有些难。
村落又恢复了之前的静谧和安详。
只是浓郁的血腥气在清凉的夜风下无法散去。
“大人!敌人有三百,皆是军中士卒!”
一名密探来到齐林身前禀报道。
齐林将手中的脑袋递给他,说道:“收好,不要让它烂掉。”
“喏!”
密探接过脑袋,装在黑布袋中。
入了皇城司,就是皇城司的人,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
如果是收命人在这里,他们会将丁未的尸体带回皇城司,齐林不是收命人,所以只能带个脑袋回去。
“收拾一下,撤退。”齐林吩咐道。
三百军中士卒,这意味着蜀州之中有武官已经背叛了朝堂。
不过这些并不是齐林需要管的事情,他要做的是尽快处理掉皇城司的叛徒,然后重新建立皇城司在蜀州的情报网络,为秦威进入蜀州城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