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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星期转瞬即逝。
而怀言者军团的速度,也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
确切的说,在帝皇允许摩纳齐亚的总督发出那封求救信的十九天后,圣像破坏者们的第一艘战舰就从亚空间中冲了出来:从舰桥到引擎室无不破破烂烂,盖勒立场上的绚丽多彩更是如同服用了有毒菌子后才能看到的扭曲世界。
在它身后,陆陆续续还有更多的战舰抵达:怀言者军团带来了超过一百艘战舰,对于一个阿斯塔特军团的主力舰队来说,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数字,足以完成大远征中绝大多数的军事任务。
在这支庞然的舰队中,荣光女王【信仰之律号】是毋庸置疑的核心与灵魂,这艘罗嘉的旗舰参加了怀言者军团的大远征中几乎所有的知名战役,它的舰桥上刻满了被摧毁的异端世界的名字。
而就像帝国中绝大多数的荣光女王级战舰,都不会只是单纯地象征着战争一样,【信仰之律号】在作为一头战场巨兽的同时,也是整个帝国,甚至整個银河中,最伟大的一座可移动式教堂。
没有之一。
数以百计的教堂和礼拜堂如虫群般排列在了武装塔楼的旁边,大理石与黄金所铸成的帝皇神像凝望着战舰周侧的每一寸虚空,而在战舰的最前端,象征着人类帝国的巨大鹰首,则是紧握着一本打开了的钢铁圣言录,诉说着怀言者眼中大远征的真正目的。
这座以灰色为主调,红色为搭配的巨舰,在使出了曼德维尔点之后,却并没有耐心地等待它身后的扈从们集结,便首先向摩纳齐亚星驶来,怀言者军团的其他舰船拖拖拉拉地跟在它身后,一盘散沙,宛如打了败仗的溃兵。
“罗嘉倒是不蠢。”
伫立在【马库拉格之耀号】那完全由大理石与青铜所搭建的指挥圣殿中,基利曼一边调度着自己的舰队,向前迎接他的兄弟,一边通过摩根送给他的灵能对讲机,向着自己的血亲低语着埋怨。
“我原本还以为,他会气势汹汹地结成战斗队形,让我给他一个交代呢,现在看来,他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如今对他不太友好:希望他能像现在这样沉默下去,毕竟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他打招呼。”
马库拉格人抿着嘴唇,一边在口头上抱怨着,一边在心里思量着待会的外交措辞,接着,他便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摩根那边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
“你那边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摩根,为什么没有声音?”
【的确出了点问题。】
在阿瓦隆之主的腔调中,基利曼听到了格外的疲惫。
“帝皇改变主意了吗?”
原体有些紧张,虽然他和罗嘉的关系并不好,但他也认为帝皇对于罗嘉的处罚已经足够了,如果再加重的话,那对怀言者来说,就的确有点不公平:虽然现在的这种处罚也不怎么妥当就是了。
【不,更糟。】
蜘蛛女皇摇了摇头,她转头向着身后的完美之城看去,这座原本金碧辉煌、人声鼎沸的大都市,在他们十几天的努力后,已经做到了真正的空无一人,在舰队遮天蔽日的阴影下,这座才刚刚清空了全部人口不到十天的城市,恍然间已经有了几丝鬼城的意味。
按照帝皇的命令,以完美之城为核心的一大片区域,都被划归成了神圣的无人区,距离这里最近的居民点也远在天边,只能隐约地望到这里的模样:这座城市最幸运的原住民们被安排到了那里。
而被允许留在无人区里的,只有寥寥几十个身影:摩根和她麾下的圆桌卫队,以及几十名看守着城市大门的禁军卫士而已,而后者此时还沉浸在了他们的主君已经消失太久的惶惶不安中。
【因为我们的基因之父,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搞什么?”
听到摩根口中的话语,基利曼直接皱起了眉头。
“他不是五天前,完美之城刚刚清空的时候,就进去了吗?”
【对啊,一直呆到现在:那些禁军都有点坐立难安了。】
“你们就没进去检查一下?”
【谁敢啊。】
说到这里,阿瓦隆之主直接气得笑出了声来。
【他甚至不允许我,或者马卡多跟他一起进去,身边也只带了两个禁军:其中一个就是他的首席瓦尔多,另一个我记得是叫拉,好像也是个高级军官,剩下的人都被关在了门外,尤其是我。】
【他要求我守在这里,直到他出来前,都不能离开。】
“所以呢,在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摩根?”
【……】
蜘蛛女皇抚摸着昏昏胀胀的额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反倒是基利曼那边,却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算了,摩根,怀言者的舰队已经靠前了,我得去迎接他们。”
“你最好联系一下掌印者,跟他提前通通气,如果帝皇到时候还不出来,我就和他一起下去找你,我们三个联手应付一会罗嘉,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先想一下说辞,等到时候我们三个再对一下剧本。”
【了解。】
摩根飞快地应和着,随后直接挂断通讯器,她又一次抚摸着有些发疼的脑壳,犹豫着是否要再向完美之城里探出感知:基利曼所不知道的是,其实在之前的几天里,阿瓦隆之主已经不止一次地侦查过完美之城了。
摩根不是没有想过,悄悄地窥探一下她的基因之父到底在完美之城里搞什么,她不但想了,而且还积极地付出了实际行动:只不过随之而来的惨痛教训,令头昏脑涨的原体不得不知难而退了。
而在退却前,她还被自己在精神领域所看到的……东西,狠狠地震撼了一下。
摩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此刻此刻的完美之城内部,已经充满了某些激荡的无形力量,它们分属于截然不同的气息,就连原体也只能勉强地辨认一下。
摩根最先认出的,是某种类似于【信仰】的力量,不过非常的原始且粗糙,连一个具体的轮廓和方向都没有:她在那些被她亲手毁灭的,传承千万年的异形帝国上,感受过差不多的能量,只不过那些信仰明显要精细许多。
接着,就像是被这些信仰勾引出来了似的,一股令摩根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缓缓地自完美之城中央处飘起,它像是黑洞般吞噬着周围的信仰之力,毫无目的、却又不可交流,只是向四周散发着单纯的恶意与毁灭。
摩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很久之前,当她与她的基因之父在那座宏伟且空旷的地下殿堂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从帝皇身上所感受到的那股黑暗的气息:那是潜藏在人类之主身体中的怪物,是那股不可名状的力量。
“……”
怪物看到了摩根,远远地向她投来了一瞥,或者说,是向她的方向伸出了一次灵能触须,其中并不包含善意或者恶意,更像是变温动物追着阳光的本能反应,是出于原始的好奇,来寻找摩根这令它【感兴趣】的东西。
【……】
原体沉默不语,只是迅速地往后退去,躲开了对方的搜索:她有些怀疑,这潜藏在帝皇体内的寄生虫是否拥有着自己的神智,也思考过是否要向帝皇揭发她的发现,但在短暂的犹豫之后,阿瓦隆之主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选项。
如此可怖的存在,她的基因之父不可能感应不到,而既然他没有主动向摩根提起过这个东西,那这就属于帝皇和摩根之间的【不可讨论话题】:在之前的几十年里,他们已经养成了这种默契。
就像摩根从未问过帝皇,他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而帝皇也从未认真的询问摩根,她要那些黑石要塞是打算做什么:他们都知道这种问题涉及到了对方的底线,对方即使回答了,也不可能是真话,反而会让现有的合作蒙上灰尘。
在这方面,摩根是要稍微的弱势一些的,虽然表面上看来,她能拿那些帝皇没有告诉她,当他自己挖出来的帝皇私事,跟她的基因之父开开玩笑,但也仅限于此:如果真触了人类之主的眉头,那就不是几句玩笑话这么简单了。
帝皇远比她想象的要强:摩根始终都记着这一点。
而这个怪物,毫无疑问,也帝皇的【霉头】之一。
既然如此的话……
不瞎、不聋、不做当家翁。
转瞬之间,蜘蛛女皇便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而正当她思考着,该如何继续躲避这抹【原初黑暗】的灵能触须时,在完美之城中,却已经是情况骤变:只见那原本正在肆无忌惮扩张着的原初黑暗,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大敌来临一样,先是原地停滞了一下,随后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周围的食粮,一头缩回到了它的洞穴中,只留下了一脸懵懂的基因原体杵在那里。
【……?】
摩根的困惑尚未落地,问题的答案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当怪物彻底消失后,在它最开始出现的地方,一种全新的存在正如同烟雾般飘散出来。
那是一个……很陌生的东西。
摩根可以发誓,她对于这种存在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这种东西并不是信仰,也不是什么灵能的力量,它甚至没有亚空间的气息,更像是一种神秘的,尚未被原体所知晓的语言,但它同样在那里熠熠生辉:在它所经过的地方,所有的亚空间能量,竟然都如同遇到天敌般,四散而逃。
【有意思。】
这引起了摩根的注意,她开始尝试性地学习这种语言,但过程比她想象的更艰难:几个小时的模仿和记录非但没让她精通,反正让她的大脑体验到了被灼烧的痛感,以及许久未曾出现的混乱。
她体内所有的亚空间能量,无论是来自于帝皇的,还是来自于混沌的,都在本能地抵触着这种天敌般的力量:尤其在那些分属于混沌大能的领域,这些伴随着大远征的逐渐推进,而陷入了诡异沉默的罪孽诸神们,这一次却是毫不犹豫的出手了,它们将承载了这种新语言的土地硬生生地铲了出去,让阿瓦隆之主重温了一遍那差不多被她忘掉的头痛欲裂。
这种久违的困境,反而让摩根肯定了这未知语言的价值,她开始想别的办法,比如说从身后的圆桌背卫队中,挑选出灵能天赋最好的战士,将他的精神世界与自己的精神世界暂时连接起来,然后再次看向完美之城的天空。
这一次,她没有学习,也没有记录,而只是简单地将自己看到的每一种单词都【说】了出来,粗略地模仿其发音,然后让她的智库尽可能地将其雕刻在脑海中:不用确切地去记住,将其储藏在脑海中的某一处就可以了,毕竟,这不是阿斯塔特能够抵抗的力量。
这一过程持续了几天,经历了成千上百次失败:第一个被摩根抓来的智库,在仪式开始后的三个小时里,就承受不住了,这让蜘蛛女皇不得不从她的舰队中召唤来更多的智库与灵能者,但所有人的表现都无法令人满意。
到最后,摩根甚至试图召唤自己的室女座,来直接记录,结果却发现室女座与这种语言的相性,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凡人灵能者都要更加糟糕:他们只是承受不住,而室女座干脆【听不到】。
也许是因为她没有【生命】?
现实没有给摩根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她只能不断地召唤新的灵能者来到她的眼前,往他们的脑海中塞入未知的单词: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哪怕是最优秀的破晓者智库,也只能勉强地记住几个字母,有的人甚至连记住一撇一捺都显得非常困难。
原体没有强迫他们,她不打算因为这种还没有确定具体作用的力量,而平白无故地消耗麾下最珍贵的财富,更何况,在一遍遍复述这些未知语言的过程中,摩根又多少能够感受到:她现在所看到的,并不是这套语言的全部,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而已,就像是一张被撕得稀巴烂的字母表。
但尽管如此,摩根依旧仔细地将她找到的每一个字母通通收集完毕,再分批塞进部下的脑袋里,准备以后有时间了,找到一个知情人来慢慢研究:也许她的那位形象总监会对这些未知语言有所了解,最起码,那个太空死灵绝不会缺少研究这种未知的兴趣。
站在原体身后的破晓者们用沉默与敬畏,目睹着他们基因之母的不断忙碌,而更远处的禁军则是从最开始的戒备,逐渐转变到了后期的看猴戏状态:没有人能够觉察到原体身旁的波云诡谲。
而正当摩根将她所能捕捉到的最后一个单词收入进脑海中,用疲惫的双眼扫视整个完美之城,检查是否有疏漏的时候,在她右眼的眼角处,一抹燃烧着的幻影,仿佛天空中的烈日,刺痛了她的感官,等原体反应过来,看过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下一刻,这股刺痛又出现在了她的左眼眼角处,但这次,已有准备的摩根将其看清楚了:那是如假包真的幻像,仿佛将她整个人吸入了另一个时空之中。
而在那里。
她看到了一座……
高塔?
不……是巨塔!
一座通天的巨塔!
拔地而起的圆柱形黑影耸立在荒芜破败的焦原之上,四周满是饥荒与战争的痕迹,石弹与火焰如风雪般侵蚀着塔身的螺旋雕纹,但在那直插云霄的庞然身影前,这些战争的噬咬微不足道,就像海中的蓝鲸不会在意水面上的贼鸥。
只是看到它的第一眼,阿瓦隆之主便被这座直冲天际的高塔所震撼到了,既因为它的巨大:如果放在同一水平面相比的话,这座高塔也许比泰拉上的皇宫还要恢宏;也因为它的原始:因为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原体所能看到的,只有泥砖、瓦块、木头以及石膏。
且不说泰拉皇宫了,就算是在几万年前,人类才刚刚踏足星海的时候,他们也不会用这些东西来建造如此宏伟的建筑:而且这真的符合建材学与物理学吗?
但巨塔就在那里,用它的原始与坚毅,一直通向了就连原体都眺望不到的苍穹,通向无穷无尽的风暴与黑夜中。
但在那里,恰恰酝酿着这座通天塔的毁灭。
摩根看得清楚,她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闪电与风暴,宛如诸神的怒火般从苍穹上降临,将泥砖与瓦块炸碎,将木梁与石膏吞噬,将整座通天巨塔,从它看不到尽头的顶端开始,一点一点地撕成碎屑:与这从天而降的死神相比,那囊括了整片荒原的战争痕迹,不过是凡人之间拙劣的毁灭把戏而已。
摩根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目睹这场幻世浩劫,目睹着高塔在她眼前一点点沦为废墟,也许度过了几个小时,也许更久,而直到一切都即将结束的时候,一抹新的光芒才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是一抹金黄色的光芒,与帝皇的色彩很像,却不够强大,反而散发着一种死亡的气息,它从巨大的最顶端上闪现出来,如同流星般迅速坠向了地表的黑夜里。
那是她的父亲。
没来由的,原体如此确信。
所以,这是帝皇的回忆,以及帝皇……死过一次的地方?
可是……谁又能杀死他?
这个问题令原体不寒而栗。
在现实宇宙中,真的有人能够威胁到帝皇的生命吗?
或者说,她这能够凭借绝对的暴力,横压银河的基因之父,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里,其实也脆弱到了能够被他人夺走生命?如果不是永生者的体质保佑的话,帝皇的大业,早就已经半道崩殂了?
摩根想不通这一点。
她只能模糊地确定,无论是谁曾经杀死了她的父亲,那个人现在都绝对不可能还活着,因为依旧站在舞台上的是帝皇,而以人类之主的性格,他绝对会将这个最大的威胁因素彻底地抹杀干净,留作己用的可能性很小。
总不能不管不顾,让这个杀手还在银河中晃悠吧?
摩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个要命问题的其他元素,便看到在那金光坠下高塔的地方,有着一抹无形的的色彩,不安分地扭动着:就在下一刻,这色彩像是受到了某种命令般,直直地向她飞了过来。
在阿瓦隆之主被卷出此方天地的最后一刹那,她知道了这股色彩是什么东西:那同样是一组她在此前所收集的未知语言,但是与它的同伴们不同,当这个单词停留在了原体的眉眼间时,摩根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它所代表的含义。
【咒言?】
原体低语着这个词。
【……没听说过。】
摩根歪过了脑袋。略显苦恼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贵为站在整个人类帝国金字塔的基因原体,虽然放眼她的二十个血亲兄弟中,她也算得上是较有实力与手段的那一个了,但每当摩根因为自己手中紧握的大牌,而沾沾自喜的时候,这片古老疯狂的银河就会向她掀开又一个冰山一角,肆无忌惮地嘲讽原体的无知。
她还不够格。
银河总是这么说。
就像是一本还在创作,总是在推出新设定的一样,而摩根作为其中的人物,就不得不徒劳地忍受着这些或是突兀,或者有些不合常理的全新【规则】。
一路走来,原体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类似情况了:古老的知识扭曲且强大,它们多如繁星,潜藏在银河中的各个角落中,哪怕是不经意间露出的一鳞半爪,也会令摩根感到惴惴难安,帝皇体内的那个怪物如此,而眼前名为【咒言】的新东西,亦是如此。
它们仿佛一直以来,都存在于银河中,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般理所当然,但征服了银河的原体们,却依旧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大部分人就连混沌都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蜘蛛女皇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如果她的基因之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话……
不,不可能,帝皇肯定是知道这些东西的。
他好歹死过一次了。
但如果帝皇知道这些东西,也知晓它们的威力的话,那他为什么要在完全不通知基因原体,银河中有这些古老恐怖的情况下,就贸然地返回神圣泰拉呢:还让原体在这危险的银河中四处瞎溜达?
他怎么敢的呀?
就算是那些凡人的家长,都知道要在自己出门前,对留守在家里的孩子再三叮嘱,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呢,更不会把孩子单独的扔在危险的户外啊:帝皇的这种行为,跟把一无所知的孩童扔在有汽车穿行到马路上,有什么区别?
难道他想搞遗弃?
还是说,在帝皇这里,她摩根并不是负责这一部分的原体?
那能是谁?
阿尔法?伏尔甘?亦或者是那位察合台可汗?
几名最有可能的身影在摩根的脑海中依次闪过,但原体又觉得其中有哪一个都差了点儿东西:她与阿尔法并肩作战过,但她没有闻到这种气息,火龙与可汗也不像是能搞这种神秘工作的苗子。
更何况,如果这股力量真的如此强大的话,甚至曾经杀死了人类之主的话,那么帝皇只能交到他放心的人手里,可如此一来,问题也随之而来:别看人类之主拥有整整二十个亲生的子嗣,其中他能信任的又有几个呢?
荷鲁斯?庄森?费鲁斯?又或者是莫塔里安?
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能够被托付这种职责的人呢。
荷鲁斯就不用说了,庄森则是摩根心中门清,费鲁斯倒是挺符合这些标准的,但他对于神秘力量的态度有目共睹,摩根到宁愿相信帝皇会将一些强大到宛如神迹的科技武器,交给这位戈尔贡,就像他会把一些毁天灭地的神兵。交到庄森和伏尔甘手里一样。
至于莫塔里安,他可能是为数不多符合所有标准的人物了,而且这种力量也不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亚空间能量:可考虑到巴巴鲁斯人对于【巫术】的概念,以及他本身的性格,好像也不太可能。
虽然摩根认为,莫塔里安其实很适合咒言这种力量:哪怕她不喜欢这个兄弟,摩根也从来不会蔑视莫塔里安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只不过巴巴鲁斯人看起来注定要与这种亚空间的天敌失之交臂了。
至于其他人,排除掉摩根所熟悉的那几个兄弟,剩下的那些也都是各有各的问题:如果只考虑客观因素的话,最有可能帮帝皇处理这些神秘事物的,只能是……
“摩根。”
【……啊?】
“摩根!”
【啊?!】
【我在,罗伯特。】
思考被无情地打断了,血亲兄弟的声音在耳旁炸响,将摩根的思维彻底拉回到现实世界中,原体有些茫然地四下张望,这才抓起了就挂在耳旁的通讯器:这一幕让站的离她最近的禁卫总管,不由得露出了一脸担忧的神态。
【怎么了,罗伯特?】
摩根问到,而且里曼的回答则淹没在了隆隆的引擎声中。
“我已经接上罗嘉了,但他没有和我进行交谈,而是与他的子嗣们直接登上了运输机,第一批战士几分钟后就会到,摩根,罗嘉要稍靠后一些:马卡多与我同行,我们会盯住他的。”
【那就好。】
摩根点了点头。
【你是第几批下来的?】
“跟着罗嘉一块:因为我必须得亲自押送他。”
押送……
阿瓦隆之主的眉头跳了跳,听着马库拉格人这坚定中带了点悲怆的语气,就仿佛那位大怀言者已经是一个披上枷锁,只等待最终审判的的罪人一样,而基利曼则是在送他最后一程。
幸好他没和罗嘉碰面。
摩根舔了舔嘴唇,口中还不忘问出一句最后的保险。
【罗嘉在你旁边吗?】
“他在他自己的运输机上,我的运输机跟着他呢。”
【那就好……】
摩根松了口气,她和基利曼都没有再说话,因为第一批怀言者战士的运输机,已经出现在了摩根的视野边缘,而在她身后,禁军卫士们摆开阵型,将掌中的武器调整为战斗状态的声音,也没有丝毫的掩饰:破晓者同样如此。
只有拉纳依旧站在基因之母的身边,犹豫着不敢开口。
【怎么了,拉纳?】
“呃,您……”
禁卫总管迟疑片刻。将口中的那句【您是不是有点迷糊】,临时转变成了:
“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的很,拉纳。】
摩根笑了一下,她转过头,感受着完美之城中的气息:无论是那些信仰、那个怪物、还是那种被称为咒言的神秘力量,此时都已经消失地干干净净了,取而代之的是那颗冰冷且耀眼的太阳,它在灵魂之海中,是如此的刺眼。
又是如此的顺眼。
起码在此刻的摩根看来,比起那三种牛鬼蛇神,她的基因之父真是该死的亲切呀!
他在向城门口移动?
【还算准时。】
原体轻哼一声,随后便示意自己身后的子嗣们跟上,迈步走向了接待怀言者们的大广场:那些禁军想要留守在原地,与即将到来的怀言者军团紧张对峙,那就由他们去吧,基因原体必须以一个更友善的态度,来迎接她的侄子们。
毕竟,她是被迫接下了这个烂摊子嘛,完美之城的任何改动,从根本上来说,都不是她的主意:别人怎么想不重要,罗嘉和怀言者军团则必须保持着这种想法。
【所以,伱对怀言者军团有什么了解吗,拉纳?】
摩根抬起头来,一边看向了那几艘即将降落的运输机,一边问向了站在她身边的泰拉老兵,而禁卫总管也不负基因原体所望,满腔自信地点了点头。
“我以前曾经与第十七军团并肩作战过,母亲,那时候,罗嘉才刚刚回归他的军团,但我还是记住了不少被他带回来的科尔基斯人,尤其是最优秀的那几个。”
【是么?】
摩根点了点头,便指向冲的最快的那两架运输机。
【那你告诉我,这两架运输机属于哪只部队?】
拉纳观察了一下。
“左边那架是第一连队,里面很有可能是科尔法伦,一个在怀言者军团中极其不受欢迎的老东西,他与卢瑟阁下有着相同的背景,但他的能力远不如卢瑟阁下,只是倚仗于罗嘉的信任罢了。”
“至于右边那架,虽然他没有涂抹具体的连队数字,但那个标志我是认识的,那是怀言者军团中的锯齿烈阳战团,他们最擅长的是空投突击战术,在怀言者中,这是最有技术含量的一种战法。”
【真的?】
见原体半信半疑,拉纳便延伸讲解了几句。
“没错。锯齿烈阳是怀言者最有名的五个战团之一,至于其他四个战团所擅长的战术:三叠皇冠擅长消耗战,审判之星擅长焦土战,骸骨王座酷爱人海战术,而破碎之镰则是习惯采用压缩战术。”
【啧,这样啊……】
摩根点了点头,她有点理解当其他军团的阿斯塔特,提及怀言者军团的时候,那股耐人寻味的气息又是从何而来的。
我觉得他刚开始。两个运输机就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从中分别走出了两队人马:左边的那一对在身上挂满了经文。比起战士,更像是一群传教士。最右面那一队。倒像是战场需要的人。
“是安格尔泰!”
摩根在拉纳的声音中,听到低沉的欢呼声。
【你认识他吗?】
“在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他是个很棒的战士,母亲。”
仿佛是为了证明禁卫总管的话语一样,当摩根看向了拉纳口中的安格尔泰时,她的确看到了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战士:这名怀言者身着一套没有更多装饰的盔甲,笔直地站立着,与他身旁茫然无措的同伴们截然不同。
他的皮肤黝黑,头发则是要更黑一点,这让他的牙齿很明显,他的样貌算不上非常英俊,但是五官很立体,面容坚毅,属于那种一看就可以托付大任的人物:尤其是当他向前走了几步,与身旁的一连长并肩而行的时候。
与科尔法伦那张骨瘦如柴、苍白瘦弱的脸相比,安格尔泰也变得英俊了不少,但真正吸引了摩根的目光不是这个,而是锯齿烈阳的连队长那有趣的灵魂。
在安格尔泰的身上,摩根感受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属性,这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那是一种对亚空间的极高亲和力,不是像马格努斯和她的这种灵能力量,而是一种本能的适应性。。
换句话说:这个安格尔泰,没准能和恶魔交朋友。
没来由的,原体在脑海中蹦出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而就在她思索着这个未曾设想的道路的可能性的时候,怀言者战士在地面上越聚越多,眨眼间就已经超过了一万人,从最开始的茫然到排成整齐的队列,他们依旧保持着阿斯塔特的纪律性,维系着一种沉默的悲怆。
直到一架刻满了经文的运输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无数的呼喊声才被这金色的风暴鸟刮起,而紧跟在其身后的,属于马库拉格之主的运输机,也理所应当地得到了数以千计的怒目而视。
五秒钟后,大怀言者便出现在了摩根的视野之中。
罗嘉—奥瑞利安。
摩根静静地眺望着这个与她许久未见的兄弟,出于惯性,她还顺便瞥了一眼罗嘉的灵魂,随后便挑起眉头,犹豫片刻,转过头去,再看了一眼安格尔泰的灵魂,然后又是看了一眼罗嘉的。
接着,一种奇怪的、滑稽的表情,在原体的脸上闪过。
【拉纳。】
摩根突然开口。
【你觉得安格尔泰怎么样?】
“很棒的战士。”
禁卫总管点了点头。
【那……罗嘉呢?】
“……”
拉纳沉默了,几秒钟后,他才艰难地组织起了语言。
“如果您允许我凭借我对他们的记忆来评价的话。”
“我只能说。”
“罗嘉阁下的确很优秀。”
“但如果安格尔泰也是一名基因原体的话,我觉得他至少,也不会比罗嘉阁下更差:他与罗嘉阁下相比,所差的只有实力,而如果罗嘉阁下与他相比……”
【……】
摩根没有回应,而拉纳也没有接着说下去,他们站在原地,安静地等待着大怀言者与他的军团完成最终的集结:在此期间,摩根的视线一直在罗嘉与安格尔泰的身上频繁地跳跃着。
她也瞥了一眼科尔法伦,但是下一秒,就不屑地挪开了。
“您在想什么,母亲?”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看过的一个泰拉古典故事。】
“是什么?”
听到拉纳口中的问询后,摩根的脸上挂起了完美的笑容。
她先是看了一眼罗嘉:神的子嗣伫立在成千上万的战士中央,无数的喝彩因他而起,无数的狂热因他而燃烧,他的一举一动,都注定将要震撼整个世界,他眼中的片刻惆怅,就足以让十万名阿斯塔特发誓用自己的鲜血去洗刷。
【魏王雅望非常。】
接着,摩根又是看向了安格尔泰:锯齿烈阳的连队长只能与他的小队一起挤在人群中,等待着罗嘉从他的面前经过,他朴素的盔甲在华丽的怀言者阵列中,显得是如此不起眼,就像是罗嘉的光芒下那不会被照拂到的阴暗角落。
【然床头捉刀人。】
原体将一切看在眼中。
光与暗、辉煌与平凡、父亲与孩子、原体与战士。
【此乃真英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