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11个油块的竞标全部完成,BP照旧是大赢家,得到了6个油块的股权,埃克森、道达尔、壳牌、俄罗斯国家石油公司,再加上大华实业,得到了剩下五个油田。
和大华组成公司团的法国菲纳公司,巴西国家石油公司以及相对大牌的西班牙雷普索纳公司一无所获,只能靠着依照先前的协议,与大华实业签署合作和技术合同来做下游公司,其性质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石油服务协议,但利润更低,属于一种无奈的权宜之计,以弥补他们各自在竞标中的付出。
苏城也不在乎他们能做多久。油田开发的前奏部分是最艰难的,就像是一本书的开头最难写一样,无论多多少的帮助都不为过。
几年以后,菲纳、雷普索尔等公司若是希望结束协议,苏城也不在乎,到时候,大华实业光是从阿塞拜疆攫取的利润,就足够它扩张成一只庞然大物了。
各公司的代表频繁向大华实业道贺,但贺电最真诚的应当属于媒体界。
这次竞标,除了苏城的大华实业采取了独立竞标的方式,剩下的10个油田,都被公司团得到,而且只有俄罗斯国家石油公司和埃克森获得的油田股份比例超过50%。
对媒体来说,这就是再好不过的新闻题材了。
其他五家获胜的公司团意味着数十家公司,他们将分担石油开采的成本和风险。历史上,阿塞拜疆的11块油田里面,至少有2块油田是干油田,也就是几乎不能产油的油田。剩下9块油田,年产量超过1000万桶的大约有五六个,但超过2000万桶的就只有两三块了。
在目前的行情下,产油1000万桶的油田只有微利,产油2000万桶的油田才称得上利润丰厚。换言之,现在兴高采烈在庆祝的石油公司,未来三年,有一半要哭着回去。
只有剩下的一半才能品尝胜利的甘美——在品尝了原油的苦味以后。
在苏城的印象里,埃克森最终似乎是一无所获的离开了阿塞拜疆,三年特许权愣是没有找到油田也怪不得别人……当然,家大业大的埃克森并不会因此而受到震荡,墙内损失墙外补,其他公司也少不了遇到这种情况。
第二天是正式的签约仪式,苏城用10支钢笔签名,以将之用于纪念。
阿利耶夫也每签一次字,就换三支钢笔,到了大华实业,更是将一支笔直接赠送给苏城,意有所指的道:“希望你们开采顺利。”
前前后后拿了大华实业接近5亿美元,阿利耶夫还真不希望苏城空手而归。
苏城笑着道谢。他此时也稍稍有点担心了,毕竟,记忆中的阿齐久油田是否会如期出现,还不能说是100%的事,只有原油喷涌而出的时候,才算是100%。
接下来的半日属于媒体。不过,各国媒体对于石油企业的报导向来偏颇,他们不喜欢也不在乎价值千亿或者百亿的石油开发或者石油冶炼项目,而通常喜欢报导价值1亿美元乃至更少的商业项目。
阿塞拜疆的石油竞标对经济媒体而言颇有价值,但对其他媒体来说,就稍显无聊了。反正,这个世界上,总是要有油田被开发,总是有石油公司会竞标得到油田。
所以,尽管涉及到了也许是世界上仅次于中东的重要石油圈,媒体依旧是浮于表面,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完成了大部分的报导。
这也不能全怪他们,石油公司站在食物链顶端至少60年了,那些总是想要揭黑幕的记者,大约也得到了足够多的教训。
刘建国一直等到媒体采访结束的晚间,才有时间与苏城见面,但也就是说几句话的功夫。
刚刚结束了竞标的大华实业确实有太多的事务了。
尽管如此,到了第三天的早晨,苏城还是如约请来刘建国,一起前往油田勘察,同行的还有刘建国的同事王羽,其与刘建国的年龄相当,都是从学校毕业六七年的样子,带着一股中央来的傲气,衣着整洁却不愿与普通人多接触。
苏城令杨明招呼他,自己带着刘建国上船,两人随意的聊一些上学前和上学后的事,一路上颇为轻松。
不过,这终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在颠簸的小船上枯坐两三个小时尚好,到了巴库外海100公里的油块地点,就会遇到所有海上平台都会遇到的问题。测量船上装满了设备,拥挤之极,船上到处都是陡直的钢制扶梯,危险而复杂,食物也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再加上日头的曝晒和湿咸的海风,测量船的生活堪称艰苦,和巴库的声色犬马截然不同。
苏城给刘建国介绍测量船的情况,王羽则随意参观,身上很快粘上了咸味和原油的臭味,他开始还捂着鼻子,不久后,还是被同化了。
远处不时传来快艇机枪打水泡的声音,伴随海洋的噪音,仿佛有种难言的寂寞在传播。
“他们好像都不爱说话。”王羽转了两圈,回到餐厅,颇为不安的道:“我问他们话,几乎没人愿意回答的。对了,有紫药水吗?”
“紫药水,怎么了?”刘建国这才转过头去。
“刚才有狼,我正好走的快,就装在一块铁上了。”王羽撸起裤腿,尴尬的笑了笑。
昏暗的厅灯光下,能看到一个大大的肿块,却是撞的不轻。
杨明去拿了紫药水和棉花来,帮他处理了一番。
王羽看着纱布包好了,吸着凉气,旧话重提道:“船上的人,是不是都不爱说话?一个个都忙的要命,问起来也没人吭声。”
苏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笑道:“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是中亚人吧。”
王羽愕然,船上的光线要么太刺眼,要么太昏暗,他记得都是黄种人,却没有仔细去分辨哪国人。
刘建国忍不住笑了出来,解围道:“你们还请了中亚人啊。”
“主要就是巴库本地的工人。”苏城简单说道。
刘建国追问:“大华也有相应的技工吧?”
苏城点点头:“有是有,不过,现在都有工作。”
刘建国恍然:“瑟坦油田?”
“是,那里的开发也少不了人。”培养石油工人并不是很容易的事,虽然中国国企很少在乎人才的作用,但在这样的行业里,缺少人才是耍不开的,而且,石油工人的培养也很耗时间,大华实业早就将国内的熟练工人一扫而光了,如今全靠设在浦东的培训基地增加人力,派到阿塞拜疆的人员并不多。
王羽尴尬的道:“那等明天,我把翻译喊来,一起了解情况。”
“哦,我们今天不回去。”杨明笑着将药箱收了起来。
王羽再次愣住了,重复道:“不回巴库吗?”
“不回陆地了,来回一趟要五六个小时,我们要在船上呆两天。”
“那有急事呢?”
“卫星电话。”苏城说着还眨眨眼,说道:“现在的巴库可不清静,躲在船上,能省不少事。”
这个答案绝对超乎王羽的想象,当他的眼前出现了狭窄的船员舱,以及比门板还要窄的铺位的时候,超乎想象的事就接踵而来了。
要到2000年以后,海上石油船舶的住宿条件才有所改观,在此之前,只有船长室是比较舒服的。
王羽何曾受过这样的罪,两天功夫就熬不住了,劝刘建国道:“照片也拍了,数据也记了,听说出油还要一段时间,咱们先向上报告吧。”
刘建国不同意,道:“费老是要我们分析中亚,特别是阿塞拜疆的产油状况,以判断中哈石油管道能否满负荷运转。不到现场来看,光是听大华实业的说法,怎么能行?”
“大华实业的苏董不是说了,如果产油量不足,就用长期合同代替?”
“代替归代替,终归是和自己的油田不一样。大华得到的油田怎么样,长期合同好不好签订,条件如何,咱们总得了解了以后,才能拿出章程来吧,否则,到了费老跟前一问三不知,怎么好意思。”刘建国这不光是场面话,他是真的想起到监督的作用,这也是他对个人仕途的一次突破。
王羽架不住他的道理,悻悻的又去工作了。
未等两人回到陆地上,石油总公司的代表徐杰自己雇船,也来到了测量船。
徐杰和刘建国的目的相似,但代表的单位不同。对他,苏城就没有那许多客气了,只给了两张通信证,连狭窄的船舱都没有,就让剩下的陪同人员自生自灭去了。
测量船空间有限,这也是应有之义。徐杰和后面来的公司代表,干脆就租了渔船,住在上面。
因此,大华实业在巴库的第一口初探井,是在一票渔船的注视下,打进去的。
这一次,苏城也无法从茫茫大海中,找到几率更高的探井地点,他甚至连阿齐久油田的深度都不清楚,唯有将这些工作,全部交给尽职尽责的地质工程师。
在一次次百万乃至千万级的花销中,初探井竖的越多,他们对地下的情况就知道的越清楚。
1993年的末尾,就在一群野猫井的骚扰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