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兰,“?”
眼神呆滞地看着桌子角,不由得瞪大眼,什么是全国山河一片红?
邮票吗?
她怎么从来没听过?而且,她看桌子角,不是桌子下面太脏了吗?
这个死角应该是不好打扫,所以每次都错过了。
她这个人又向来洁癖,看到脏东西就想起鸡皮疙瘩。
此刻,弹幕再次接二连三地响起。
[看舒舒睁大的双眼,瞳孔剧震,死死地盯着桌子角,肯定是发现那破书里面夹着全国山河一片红,不然她不会是这个表情。]
[对对对,我发现了,之前看别人捡漏寻宝寻到后,也是这种表情,震惊欣喜若狂,然后佯装自己很淡定。]
[我就知道舒舒不对劲儿,从开始相错亲开始,我就怀疑了,她故意骂了一通周大佬,然后吸引了周大佬对她的注意力。
再接着,周大佬果然对她有了印象,相亲的时候还特意点出要和舒舒相亲,现在结果大家都看到了。
这哪里是相亲哦,这直接结婚办酒全部一次搞定,彻底把周大佬收入囊中。]
[所以,她会知道桌子脚下压着全国山河一片红邮票值钱,奇怪吗?奇怪吗?]
[不奇怪,我觉得这才是正常的舒舒。]
姜舒兰逐渐陷入呆滞,那桌子角压着的邮票值钱?
在值钱难不成一张还能超过百块的价值?
想想也不太可能,但是想到次次都准确的弹幕。
姜舒兰犹豫了片刻,便做了决定,因为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呀。
“同志,你那桌子角压着的是什么?”
那正低着头寻邮票的女干事,顺着姜舒兰指着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即了然道,“你问那个啊?是小学课本,没人要的就垫桌脚了。”
话落,姜舒兰心脏砰砰砰跳起来,跳得飞快,她现在已经能确定八九不离十了。
旁边的周中锋有些担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从舒兰开始看到那桌子角开始,就有些不太对劲儿了。
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他却能看出来她的热切。
姜舒兰捏了捏他胳膊,笑着朝着女干事道,“同志,这学校不是放假停课了吗?我家有个小孩儿刚好在读小学,你能把这个垫桌脚的课本给我看看吗?”
女干事愣了下,皱眉,“这是我们垫桌脚的。”
给你了,那桌子不就摇晃起来了吗?
姜舒兰不疾不徐地商量,“同志,你看这样行吗?我买两张邮票,但我出三张邮票的钱,你就当通融通融,把那个课本给我,我们家孩子自从停课以后皮得很,这有课本就算是学校不上课,我们在家也能给他上课不是?”
这话,让女干事脸色稍缓,她也是结婚有孩子的人。
自从学校放假后,孩子在家却是无法无天,之前读的知识早都还回去了,更别说看课本了。
难得有思想觉悟这么高的家长。
“你识字啊??”
女干事终于找到了邮票,抬头问了一句。
姜舒兰腼腆地笑了笑,“是呀,读了高中毕业,这不是暂时无法参加高考,想着也不能浪费了,就先给孩子补习补习。”
不能直接说要课本,人家会觉得她有病,也会起疑。
这个解释倒是说得通,女干事又转身去了桌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桌子角的课本拽了出来。
嘿!
好厚的灰,烟尘漫天。
女干事打了几个喷嚏,用手扇了扇灰尘,有些嫌弃地把课本递给她,“你看看这是你要用的吗?”
上面写着二年级语文课本。
姜舒兰惊喜,“是的,真是麻烦你了同志。”她接过来,并没有直接打开。
“没事,倒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女干事摇头,接着好奇,“你和你爱人都长得好看,你们孩子是不是更好看?”
这么多年买邮票的人寄东西的人,她还没见过这么俊儿的。
男人高大挺拔,俊朗帅气,女人肌肤赛雪,眉目如画。
这下好了,姜舒兰脸一下子红了,和周中锋对视了一眼。
她有些愧疚自己朝着对方撒谎了,她吸了吸气,“是呀!”
“那你回去给孩子好好补习下,孩子的功课重要。”
对方越是好心,姜舒兰越是不好意思,她想了想,“同志,这书我也不白要您的,我给您五毛钱,您看行吗?”
这让女干事有些惊喜,“这不值当的,这书是学校发的。”
也不是公家的东西。
姜舒兰摇头笑,“您帮我了大忙。”她掏了五毛钱的毛票子递过去,“这是您应得的。”
那女干事没想到一本破书,竟然也能换五毛钱回来。
当即就有些惊喜,连带着对姜舒兰他们买邮票寄照片也缓和了几分。
“你们寄外埠的话,我建议你们买这种特殊邮票,虽然都是七分钱,但是这种邮票听说有的人爱收藏,反正你们买了这种邮票寄信,肯定不会亏。”
这是属于内部人的建议了。
姜舒兰有些意外,“我就知道您人好心善,这都告诉我们,我们就要您推荐的这种。”顿了顿,朝着周中锋使了一个眼色,“还不谢谢人家同志啊!”
周中锋全程看到尾,他是真没想到姜舒兰还有这一面的,要怎么形容呢?
八面玲珑,和人交往的时候,那一张嘴真的是跟抹蜜了一样,把人哄得眉开眼笑的。
他敢确定那本桌角破书,对姜舒兰肯定很重要。
但是她不止没有半分表露出来不说,花了五毛钱收过来,对方还对她感激涕零,连连想要回报她。
周中锋忍不住想笑,“谢谢。”到底是给姜舒兰面子对那女干事说了一声谢谢。
那女干事受宠若惊,这么一会接触下来,她也算是看出来,这男人俊儿是俊儿,就是太冷了一些,全程都没说过几句话。
让这种人一开口就跟她说谢谢。
这还不够让人受宠若惊啦!
“多大点事,不值当谢谢。”女干事摆手,递过去两张邮票,“胶水就在这,你们自己粘。”
姜舒兰和周中锋对视了一眼,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信封。
把邮票贴上去,贴好了两个后,递给了女干事,女干事咦了一声。
“这位同志你这个地址太广了,怕是不一定收得到。”
这直接写的西北坎子山,这坎子山多大啊,围着这里住的就不知道是多少人了。
姜舒兰也看周中锋。
周中锋摇头,“就这个地址,到了会有人去派发的。”
这是他父母的地址,地址一直在变,最近的一个地址是西北坎子山。
至于怎么收到,那就是对方那边来处理了。
见寄信人都确定,女干事也不再说什么了。
姜舒兰解决了寄出的照片,也没食言,又朝着女干事要了一张外埠特殊邮,一共给了两毛一。
“之前说了,您把课本给我,我买三张邮票。”
女干事想说不用了,已经给过钱了,但是姜舒兰放下两毛一,自己撕了一张外埠特殊邮票就离开了。
女干事目送着两人背影,喃喃,“这是遇到了地主家的傻闺女了。”
出手这么阔绰。
等一离开邮局,彻底走远后,瞧着没人,姜舒兰拿出这个之前那个课本。
她心脏砰砰砰跳,翻开了课本,果然刚一翻,课本里面就顺着夹页掉出了两个东西。
周中锋眼神变了。
但是他,并未出声,而是静静地看着姜舒兰。
姜舒兰捡起两个邮票,她仔细观察了,就是那种普通邮票啊。
甚至,没有之前她选的外埠特殊邮票好看。
但是!
此刻,弹幕却一片震惊。
[卧槽,卧槽,之前低估了低估了,这竟然是全国山河一片红的四方联,四方联啊,四张!!]
[有什么区别吗?]
[一看就是外行了,你们要是关注集邮的就能发现,近些年拍卖会上拍卖的全国山河一片红。
基本都是一枚一张,就这种一张都能拍到二十多万,你们算算这四方联能值多少钱?
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了,而是完整、完整四方联,这才是稀缺性!]
弹幕一阵安静。
突然再次被一条弹幕打破。
[这个四方联,没有另外一枚价值高。]
[胡说八道,一枚全国山河一片红,怎么会比得上四方联。]
[我没有胡说,你们看舒舒左手单独拿的那一枚邮票。]
[都是一片红啊,要说区别都是横着和竖着的区别了。]
[对,就是横着,你们不了解集邮行业,我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三十年,太熟悉了。
舒舒手里那个横着邮票叫大一片红,相对于小片红因为地图宝岛错误,还售卖了一批出去。被人指出后才收回邮票,但因为发现太晚,仍然有一部分流落在市场。
而大一片红却完全相反,在印出后就内部发现错误,直接销毁,并没有流落市场。
而现今市场上,一共才九枚大片红,堪称绝版,而最近一次拍卖会上,大一片红被拍卖出了一枚千万的价格。]
随着这一条弹幕的发出,整个弹幕彻底安静了下来。
[卧槽,那舒舒手里这个是大一片红??]
[九枚之一?]
[单枚价值千万?]
[五毛钱买到的?]
随着这最后一条弹幕的发出后,整个弹幕彻底安静下来。
姜舒兰也呆住,她手里拿着的一个四方联邮票,一个单枚邮票,价值加起来超过千万?
钱多到极致,姜舒兰反而有些没概念了。
她不知道千万是多少钱,她只知道她爹娘为了给她攒嫁妆,两人紧紧巴巴攒了二十多年,才攒了五百多块。
就这,还是他们磨盘大队少有的富贵人家了。
就他们家这条件,攒一个五百块要二十年,攒十个五百块,怕是要两百年了……
更别说千万了,姜舒兰觉得想要攒够千万,他们全家人生生世世攒钱,没有尽头的那种。
想到手里这个邮票的贵重性,姜舒兰手抖了下,邮票跟着飘落。
周中锋眼疾手快将邮票给接住了。
姜舒兰抿着唇,声音在颤,“接得好。”
周中锋,“??”
不就是一个被淘汰了的破旧邮票吗?
怎么这般胆战心惊的,活脱脱跟它们多贵重一样。
“你很稀罕它们?”
除了这个,周中锋也找不到其他借口了。
姜舒兰点头,“是,极为稀罕!”她接过邮票,珍惜地放在兜里面。
周中锋没看出来这邮票有什么特殊性,倒是将之前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你怎么知道这书里面夹着的有邮票?”
女干事看不出来,他却是能够看出来的。
姜舒兰找的那个借口,根本不是为了书而来,而是为了这个邮票而来。
姜舒兰想了想,她也不想骗对方,但是她能看弹幕提醒这个消息,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因为一旦说了,不止是周中锋知道,怕是连弹幕前面的人也能知道了。
姜舒兰紧张地捏了捏指头,低声道,“我不想说,你能别问吗?”
她不想骗他。
周中锋蹙眉,但是却选择尊重姜舒兰的意见,“遇到困难了?”
不敢说。
这姜舒兰摇头,她语气斟酌,“我和别人可能不太一样,我以后可能还会遇到这种情况,能不能、”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提要求,“能不能都别问呀,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因为两人站在巷子口,冷风呼呼地刮着。
吹得她额前发丝凌乱,露出光洁莹润的额头,细细弯弯的眉毛,以及黑白分明的眼睛,清艳又漂亮。
周中锋呆了下,他移开目光,嗯了一声,“我不问,不过你遇到问题可以和我说。”
姜舒兰没忍住笑了,不自在地扭了扭手,接着道,“周中锋,我跟你商量个事呀!”
明明那么冷硬的名字,从她口中叫出来,却带着一股甜滋滋的味道。
“我想把邹跃华赔的那部分钱放家里。”
她想来想去,身上的陪嫁钱不能动,周中锋给的彩礼也不能动。
只有,邹跃华赔的这个钱,算是白来的,而且不是各自的陪嫁和彩礼。
这部分属于意外之财,倒是可以留下给家里人应急。
她现在就怕,自己把家里的钱全部带走了,家里万一遇到点事情,是真的没法子。
只是,她不是一个人单身的时候,是已经结婚了,做出决定的时候,需要双方共同商量下。
周中锋也是家庭的一份子。
周中锋以为是什么大事,他想了想,然后说,“我没意见,你自己做主就好。”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家里的钱你做主。”
姜舒兰摆手,“我晓得的。”对方既然信任她,她也不会辜负对方的信任。
轧钢一分厂家筒子楼家属院儿,这会邹老太太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把那两室一厅里里外外翻了三遍都没能找到,最后再看着那空落落的五斗柜被翻开的钱盒子。
邹老太太一屁股瘫在地上,哭天抹地地干嚎,“哪个天杀的来我家偷钱了?”
三百多呢!
自从前儿媳妇离婚了后,她过来跟着儿子过日子照看孩子,一年多了扣扣巴巴,才攒了这么点。
结果,一下子都没了。
家属院筒子楼就这么大,房子挤房子,就一个隔断墙一个门帘子算是两家人。
所以,别说干嚎了,就是打个喷嚏,隔壁家里都能听到。
这不,一听到邹老太太在干嚎,隔壁大晌午围着炕桌吃饭的人,顿时支棱起了耳朵。
有爱看热闹的婶,饭也不吃了,直接揣个棒子面儿饼,夹着大拇指粗细的大葱,就那样咔嚓咔嚓啃巴起来。
朝着邹家门口走。
这好家伙,还没进去,就站在筒子楼的走廊道外面,一眼就看到邹家那屋内一片狼藉。
八仙桌靠背椅倒一地,箱子盒子大喇喇敞开放在堂屋,衣服也是乱糟糟地扔在地上。
大伙儿纷纷倒吸一口气,惊道,“老太太哟,你这家里是遭贼了啊?这般乱糟糟的?”
邹老太太儿子邹跃华前段时间才升了副厂长,所以大家对她也格外客气。
毕竟,这副厂长这个官算是他们这栋筒子楼最大的官了。
这一问,邹老太太哭得更厉害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地,“可不是没了!全没了,家里连生活费都遭贼偷了。”
这话一落,门口的邻居们顿时面面相觑。
还真遭贼了?
有人不信,探头过去,说道,“不能?咱们这家属院十几年都没遇过偷儿,更何况这早上咱们家属院儿的筒子楼可是有人的,没看到陌生人进来啊!”
昨儿的轧钢厂连夜赶工一批轧钢,抽的人几乎是他们这栋筒子楼的,家家户户的男人都去加班去了。
这不,白日里面都在家补觉。
更别说还有孩子们闹腾,别说进贼了,就是进来个陌生人,他们不认识都会上去拽住唠嗑两句。
你是谁呀?来找哪个亲戚啊!
倒是有人聪明,帮忙分析,“老太太,你钱什么时候丢的?”
这话问得邹老太太一愣,她仔细回忆起来,“昨儿晚上我看还在。”
她穷了半辈子,儿子出息了,自从手里攒点钱,她就像是个貔貅一样。
每天都去看一看摸一摸,这样心头也敞亮。
可是钱没了,一想到这里,邹老太太心痛得滴血,“就刚我去看,突然就没了。”
“上午被偷的?可是咱们家属院上午都没外人进来啊!”有个齐耳短发的邻居开口道,“会不会是家里孩子拿了?”
“不可能,我们家阳阳是个好孩子,他从来不偷钱。”邹老太太反驳道。
“那既不是陌生人,也不是孩子偷的,那钱总不会是凭空不见了?”
“倒也不是没有陌生人进咱们家属院。”那人努了努嘴儿,看向邹家,“邹家上午不就来新人了?”
当时他们还上门招呼来着,就想看看邹跃华这个二婚妻子长什么样的。
这下,整个空气中瞬间安静下来。
邹老太太也猛地反应过来,她一拍地,“我就知道,她贼眉鼠眼转着眼珠子,瞧着都不像好货,难怪——”
她一来,他们就丢钱了。
这不是江敏云偷的,这是谁偷的?
想到这里,邹老太太脸色一沉,一双倒三角眼睛凶巴巴的,“报警,必须报警,这种三只手的儿媳妇,我老邹家要不起!”
“什么要不起啊!”
邹跃华抱着邹美从走廊道过来,他一过来顿时邻居让开位置,七嘴八舌。
“邹副厂长,你还不知道,你们家里遭贼了,丢东西了,老太太说要报警呢!”
邹跃华心里咯噔了下,把怀里的小邹美放在地上,“丢了什么了?”
他心里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钱啊!老太太的命根子丢了。”邻居接嘴道,“老太太,你丢了多少钱?”
邹老太看到儿子,立马不病歪歪了,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邹跃华扑去,哭天抹地。
“儿子啊,你给我快休了那个三只手,咱们家三百多啊,三百多被那个三只手一下子全部偷了!”
这对一分钱都舍不得浪费的邹老太来说,无疑是在要了她的命。
这话一落,邹跃华脸色变了下,这钱是他拿的,但是他拿的时候却没有和老太太说。
因为一说,就以老太太那个扣劲儿,是铁定不同意的。
但是,邹跃华也不能说实话,因为一说实话,这么多人看着听着呢,那他堂堂的副厂长不成了家贼吗?
他名声还要不要了?
在邹跃华进退两难的时候,江敏云从外面回来了。
她看到邹家门口堵着十多号人的时候,顿时惊讶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她是新媳妇,还有几分害羞。
只是,她这害羞却是抛给瞎子看的,还不等江敏云回过神。
邹老太太就像是一个恶鬼一样,朝着江敏云扑过去。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三只手,你才刚进门啊?哪家新媳妇偷到自己婆家的?你还要不要脸?”
这一爪子打的,江敏云彻底懵了。
“什么三只手?什么偷东西?”
她从来没偷东西啊!
“你还不承认?”邹老太太拽着江敏云的手,就往五斗柜去走,“你自己看,这柜子里面的钱盒子是不是你打开的?是不是你偷的!”
这下,江敏云彻底明白了,原来,原来她婆婆是误会自己偷了家里的钱。
但是,这钱不是她偷的啊!
她最多就只是看着邹跃华从柜子里面拿钱而已。
江敏云下意识地去看邹跃华,想让他开口说出实话来,说不是她偷的。
但是这一眼,让江敏云失望了,邹跃华在接受到她的求助时,他眼神闪躲了下,“娘,钱是我拿的,这个跟敏云没有关系。”
这是解释的话吗?
这不如说是火上浇油算了。
他这般语气,这般话,逐字逐句分析下来,就是他邹跃华在故意替江敏云顶锅。
邹老太太的脸色当场变了,她抬手指着邹跃华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还在为这三只手说话,是不是为了江敏云,你连自己名声都不要?”
当娘的见不得自己儿子和儿媳妇亲密。
而且还是这般亲密,连做坏事的锅都是要儿子背。
她儿子就这般护着媳妇?
还有没有她这个娘老子了?
“娘,不是你想的那样——”邹跃华试图解释。
邹老太太这会哪里听得进去,她伸手就朝着江敏云道,“钱呢?你把我老婆子的钱放哪里去了?”
“给我拿出来!”
这——江敏云哪里有钱?
钱都被邹跃华拿去赔给姜舒兰了。
江敏云想解释,但是却被邹跃华拦着了,“娘,先让大家伙儿散了,我跟你说钱去哪里了!”
他处处帮,对于江敏云来说,才是最恐怖的,这意味着她要迎接邹老太太双倍的怒火。
饶是,江敏云早有准备,知道邹老太太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也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让你在跟个狐狸精一样,把我儿子迷的颠三倒四的!”
这下,整个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连外面看热闹的邻居,也不自觉的都退后了两步,打算散开,有些热闹能看有些热闹不能看。
在看下去,怕是邹副厂长要给他们穿小鞋的。
等邻居们一走,小邹美像是回过神了一样,到底才六岁,向来慈爱的奶奶一下子,这般凶巴巴,把她吓的当场哇哇大哭。
江敏云捂着脸,也在小声嘤嘤嘤地哭,“跃华——”欲言又止,却又什么都说了。
邹跃华脑壳一下子疼了起来,一边是怒气冲冲要跟人拼命的娘老子。
一边是新娶的小娇妻,还有哇哇大哭止不住的小闺女。
以及看热闹的大儿子。
饶是自语自己能力出众的邹跃华,也不免焦头烂额起来。
上辈子他和姜舒兰才成家,根本没有这些事啊!
一家子都是安安稳稳的,哪怕是被婆婆刁难,姜舒兰也把婆婆伺候的很好。
还有一双调皮捣蛋的孩子,她教的更好。
小闺女一哭,姜舒兰就会自觉的先把孩子抱开哄,生怕打扰他正事。
可是,江敏云却——
邹跃华揉了揉刺痛的眉心,“敏云,你先把邹美抱出去哄着,我来跟娘解释。”
饶是一向是高情商的江敏云都愣住了。
她布满泪痕的脸上,满是震惊,“邹跃华,我被你娘冤枉了,我被你娘打了巴掌,你不止不安慰我,也不为我出头,竟然还要我去哄孩子?”
说到这里,江敏云倏然把手松开了,露出一张快肿成发面馒头一样的脸露出来,“你是看不见她打我吗?”
打这个字,她咬的极重。
这让,邹跃华有些下不来台,“敏云,你孝顺一些,我娘养我不容易,做晚辈的怎么能跟长辈计较?你受委屈了我知道,我会跟娘解释清楚的,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邹跃华这话,让江敏云有些陌生,这么一个陌生的邹跃华,是她从来不认识的。
她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门口,语气尖利,“第一,我没偷钱,第二,你娘白打了我,你没有任何表示,第三,你明知道我被打,我受委屈的情况下,还让我去哄孩子,邹跃华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你新过门的妻子啊??”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们老邹家的长工!”
这话一说,邹跃华也怒了,“不就是被娘打了一巴掌吗?哪个婆婆不收拾新过门的媳妇的?”
再说了上辈子,他娘最开始不接受姜舒兰的时候,还曾经将滚烫的热粥泼在姜舒兰手上,她都没有任何怨言。
又去重新做饭,直到做到他娘满意为止。
这姜舒兰这个高中生都能做到的事情,她江敏云怎么做不到了?
这话一说,江敏云眼泪刷的一下子流下来了。
她从来没受过这个委屈,就算是她梦里嫁给,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男人。
那个男人也从未让她在婆家受过半分委屈。
可是,她才刚一进邹跃华他们家门,便被这般委屈了,委屈了之后还要大度。
江敏云气得眼泪直流,她一边流泪,一边往后退,“我不嫁了,我不嫁你了,谁爱嫁谁嫁去!”
话一落,江敏云就跑了出去。
她到底是个燕京大学的高材生。
虽然因为特殊事情没有读完大学,家里又临时搬到东省这个穷旮旯来。
但是她骨子里面,到底是有首都人的傲气和高材生的傲气的。
若不是为了邹跃华身后的荣华富贵,谁乐意嫁给这么一个二婚老男人不说,还要当后妈,被恶婆婆给刁难啊?
江敏云一跑,老邹家瞬间安静了下来。
邹老太太自觉胜了一局,“你看看,你看看她无法无天,哪家当人媳妇的敢这般吼人,跃华,我跟你说,你可娶不得这种媳妇。”
她受够了娶高门儿媳的苦。
上一个儿媳妇是资本家的娇小姐,那生活作风啊,真是奢靡浪费,一点都不是过日子的人,还不禁半点说。
这个更好还没进门,就开始当三只手了,敢偷家里钱!
娘老子絮絮叨叨的话,邹跃华一句都没听进去。
看着江敏云跑了,邹跃华也愣了,他是万万没想到,江敏云会跑的。
因为在他接受的目前记忆里面,江敏云是死心塌地要嫁给他的,不然也不会故意设局换了他和姜舒兰的相亲。
其实,就目前阶段来说,邹跃华是对江敏云满意的。
首都人,燕京大学的高材生,他们在一起往后不止能辅佐他,两人还能吟诗作对,聊中外文化差异,品实时政策规划。
这才是他目前阶段需要的革命伴侣。
而不是像姜舒兰那种,一辈子绕着锅台孩子老人丈夫转,半天也聊不出一个屁来。
所以,对于邹老太太这般哭诉叫嚷,邹跃华很是不满意,他皱眉,“娘钱是我拿的,跟江敏云没有半分关系!”
这话一落,邹老太太像是被掐着命运脖子的老母鸡,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娘,你儿子离过婚的二婚男人,带着俩孩子,还有一个寡母,您说我这种条件,想娶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容易吗?”
这话问的邹老太太不乐意了,“可你是厂长呢!”
在她心里,儿子是最优秀的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能够配的上他。
二婚咋地了?
她儿子二婚照样找黄花大闺女。
跟老太太说不清,邹跃华揉了揉刺痛的眉心,换了一个角度,“你这样想,有一个首都出生的还是燕京大学生的儿媳妇,您说出去有面子吗?”
这让邹老太太迟疑了,确实是有面子。
她之前在外面提起,自己这新儿媳是首都人,还是个大学生,别人都不信,但是等到江敏云上门的时候,大家才信了。
一身书卷气,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姑娘。
当时,还有许多人羡慕她呢!
邹老太太的迟疑,被邹跃华看到眼里,“我和江敏云还没领证,你把她气走了,你觉得我在娶一个媳妇,能赶得上江敏云吗?”
尽管江敏云是以知青身份下放过来的。
但是,不可否认就江敏云这条件,整个平乡市都照不出来几个。
更何况,邹跃华知道未来,江家以后是肯定会再次回到首都的。
这老丈人的好处,他体验过,上辈子就是有了姜家老丈人,以及姜家一家子人鼎力支持,他前期才能够发展那么顺利。
等这辈子了,换了首都老丈人,他的事业只会更上一层楼。
邹跃华这话,邹老太太到底是听进去了的。只是,她打心底更希望儿子找一个乡下姑娘,这样嫁进来好拿捏。
就江敏云身份那么高的,好拿捏才怪了。
只是,邹跃华继续了,“娘,我未来的事业想更好,是必须讨一个身份高的媳妇来帮我。”他紧紧地握着老太太的手,语气诚恳,带着拜托,“娘,就算是为了我,麻烦您一定善待一下江敏云。”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个事,之前在民政所对江敏云的推断倒是错了,原以为以孩子拿捏住她。
倒是没想到,江敏云脾气比姜舒兰大多了,受点委屈就要跑。
这结婚证,他还是要早早领取的好。
毕竟,他前妻乔美娜要二十多年后才能回来。
这期间,他缺一个能够支持他,照顾家庭的贤内助。
这没了姜舒兰,他这不是挑了一个更好的江敏云?
母子两人一番推心置腹,邹跃华算是暂时安慰住了娘老子。
只是,娘老子的问题一下子让他难住了。
“跃华,你那三百多放哪了?拿一些给我,明天到了拿粮本去粮站买粮食的时候了。”
这——
邹跃华脸一僵,他哪里有钱啊!
兜里一分钱都没了,把钱全部给了姜舒兰。
这会,邹跃华是肠子都快悔青了,他检查完四个兜,语气艰涩,“娘,钱都被我花完了——”
这下,邹老太太是真哭了,“天杀的,那咱们明天喝西北风吗?”
邹跃华也头疼,“咱们家就没有别的钱了?”
“钱都在五斗柜。”
这下,邹跃华也没了声音。
倒是旁边止住哭的闺女小邹美,突然拽了拽邹跃华的裤脚,小声道,“爸爸,我们可以不要江阿姨当我妈妈吗?”
对于乖巧的女儿,未来成就辉煌的女儿,在九十年代就成了香江那边出名的影后女儿。
邹跃华向来有耐心,他蹲下身子,问,“为什么不想要江阿姨啊?”
小邹美皱眉,小声道,“就是不喜欢嘛!”
“我喜欢漂亮姐姐当我妈妈!”
漂亮姐姐?
邹跃华突然想到白日在民政所遇到的姜舒兰。
邹跃华脸色一变,难道……
从平乡市回磨盘大队之前,姜舒兰想着,他们都说海岛条件艰苦。
不由得问道,“海岛那边东西方便买吗?”组建一个新家,可是不容易的。
周中锋摇头,“只有一个供销社,还要通过船来运送东西上海岛,很多东西都不是很方便。”
“那不如咱们提前买了,然后带过去,这样也方便一些。”姜舒兰和他商量道。
周中锋觉得这个提议好,便跟着姜舒兰去了平乡市百货大楼,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
先是买完他们自己需要的,周中锋看到那卖麦乳精,便直接拿票买了两罐。
姜舒兰惊讶,这东西老贵了。
周中锋解释,“老人孩子都可以补一补。”
钱票已经付了,姜舒兰拦不住,只是心头却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等走到卖毛线的玻璃柜时。
姜舒兰便走不动了,她摸了摸自己自己系着的围巾,想了想说道,“我想称点毛线,回去让我三嫂给我娘她们一人织一条围巾。”
她身上的围巾,都是嫂子们给织的。
周中锋有些吃味,姜舒兰还没给他织围巾呢,不过一想,海岛天气炎热,织围巾也用不上。他便点头。
但是花钱的时候却注意到,姜舒兰拿的是之前邹跃华赔的那部分钱。
他顿时皱眉,“都说了家里的钱交给你保管了,不必分这么清楚。”
姜舒兰摇头,轻声道,“家庭是家庭,单独是单独的。”
她不止想买毛线,还想给她爹换一双胶鞋,在买点雪花膏和蛤蜊油,想买的东西有点多。
花周中锋的钱,她哪里好意思?
周中锋拧不过她,在某一方面,姜舒兰真是倔的可以的。
等回去路上走到一半,周中锋突然停了下来。
姜舒兰愣了一下,她冻得跺了跺脚,轻声问道,“怎么了?”
这一跺脚,脚底板都是疼的,他们东省实在是太冷了。
周中锋提着东西,站定,低头看着她,语气关切,“你很冷?”
姜舒兰微微点头,这冷风吹的脸疼,手更是冻的发僵有些蜷不住。
她没有提东西,就这都受不了。
更别说提着大包小包把手露在外面的周中锋了。
周中锋想了想,用手背揭开大衣口袋朝着她张开,“进来,我这里很暖和。”
姜舒兰犹豫了下看了看周围,社员们都在家里猫冬没人出来走动。
她这才悄咪咪地把手伸进到周中锋的口袋。
大衣内里很柔软,手刚一进去就是一阵温暖,像是被热气包裹。
冰冷到无法蜷缩的手指,慢慢可以活动起来,那是极为寒冷的冬日里极为舒适的温度。
姜舒兰动了下手,下意识地扣了下周中锋衣服内衬,回忆,“以前我跟我父亲去走街串巷看病时,他也让我把手放到他口袋捂着。”
很温暖,就像是再次被父亲包围着。
周中锋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即语气极为平静道,“你、暂时可以把我当做你父亲。”
姜舒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