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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权到皇后跟前做首告,说他师父周泓行大逆不道之事。
皇后于是派梁景来八局细查,没想到真如刘权所说,在周泓屋子里找到了那件本应销毁的吉服。
虽然这件衣裳不是皇后亲自穿过的,也不许别人私自占有。
况且周泓还把吉服和他母亲的骨灰放在一起,实属大不敬。
也不怪梁景如此动怒,皇后是他的主子,平日里他和周泓的私交再好,此时也不敢偏袒于他。
周泓大呼冤枉,向梁景辩白道:“梁总管,我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刘权他诬赖我,其中必有隐情。待我同他去对质!”
“周总管,对质这事先不要急。”还没等梁景开口,阳泽宫的张公公从外头走了进来,“前八局副总管吕双喜告到御前,说你多年来私吞宫银财宝无数,更有许多条人命在手。你可认么?”
“吕双喜?他……”周泓没想到不仅是一处失火。
吕双喜这老东西,他怎么也敢和自己对着干?!他不要家人的命了吗?
明明再过几天他就要大赦出宫去了呀!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反咬自己一口?!
那他这么多年忍来忍去为的是什么?!
“张公公,这吕双喜如今只是最低等的杂役,他怎么能到皇上面前去呢?”周泓难以置信。
“自然是有人带他去,”张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泓说,“吕双喜说你要灭他的口,索性在侍卫巡逻的时候求安国公世子庇护。
世子爷听了,便将他带去御前。如今既然要对质,你们三个刚巧放到一块儿审了吧!”
说着又转身向梁景笑道:“不知梁公公意下如何?”
“也好,此间必有交错之处,一起审倒省去许多麻烦。”梁景不动声色。
周泓知道,这两个人同时告发自己,背后的人一定是薛姮照。
真是没想到她居然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而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他太信任刘权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背叛自己。
自己可是把他当亲儿子来疼的。
至于那个吕双喜,这么多年,他就是自己手里一条拴着绳子的狗。
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明明他都要出宫去了,明明之前他都已经替自己背了那么多回锅了。
周泓防着许多人,但这两个不在其中。
偏偏薛姮照就在这两处下了手,而且是死手!
周泓看了一眼梁景,心里一片冷灰。
他现在如同一个落水的人。
如果说刘权、吕双喜两个拖住了他的双臂,玉孤明在他腰上拴了块大石头,那梁景就是按住他脑袋的那个人。
周泓是个老狐狸,他太清楚,梁景不想让自己活着。
薛姮照既然拿住了刘权吕双喜,又有玉孤明对她死心塌地。
自己是翻不过身来了。
私带骨灰入宫这一桩罪就不小,但如果只是这一件事,梁景还是愿意替他遮掩的,也不难遮掩。
但再加上偷占凤衣吉服,梁景哪还敢保他?
就算最终能审清是刘权诬陷,可吕双喜那边的事该怎么办?
而且刘权也一定会帮着作证,他们可是清楚自己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一查一个准,根本洗不清。
周泓知道大势已去,梁景等人必然也很清楚。
所以他看自己的眼神,已然和看待死人一般无二了。
周泓被捆绑起来,捆绑他的绳子很紧,勒得骨头生疼。
他很厌恶这种滋味,八岁那年他就被这么捆绑着扔进了监狱。
几十年过去,他竟然又被捆了起来。
周泓被抓,听闻的人无不震惊,八局更是乱了套。
谁也没想到这么佛爷般的一个人,居然犯下这么多罪。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周泓很痛快地招认了。
没有用刑。
慎刑司牢房中一灯如豆。
周泓披散着头发跪在那里,总管太监的衣服早被扒了去,只穿着里衣。
他对面坐着玉孤明、张泽和梁景三个人,桌上放着一张供状,上头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记着周泓这么多年犯下的罪行。
“世子,周泓俱已招认,这状纸您先拿去回复圣上吧!”梁景托着状纸,恭敬地对玉孤明说。
一旁的张泽连忙笑着说:“世子爷,奴才陪您一起去吧!”
又对梁景说:“梁公公,这儿暂且交给你吧!圣上派我和世子一起过来审问,复命的时候也该一同回去才是。”
“那好,二位慢走。”梁景知道张泽这个人十分乖觉。
他陪着玉孤明一起回去,既是照顾玉孤明口齿不灵,也是给自己容出空儿来解决和周泓之间的恩怨。
看来这回又欠了他个人情。
等到他们两个走出去之后,梁景对周泓说:“你起来吧!”
周泓在地上跪了许久,双腿都麻木了。
挪动了好半天才坐下。
梁景跟前的小太监识趣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你没有攀扯我,这很好。但你也知道眼前这形势,容不得我动什么手脚。”梁景微微低着头,语气歉然,“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现在不妨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必然成全你。”
周泓闻言惨笑了一下,说:“梁公公,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一个字也没说。
咱们两个也相交了这么多年,最后一程了,好歹你送我一送,给我一杯酒吧!不会有人追究的。”
“好。”梁景点头,他明白周泓的意思,欲求速死。
该交代的周泓已经交代清楚了,纵然再去落实他私置的那些田产宅子,有刘权和吕双喜两个人也就够了。
所以没人再关心周泓的死因,反倒是他死得越快越好。
毕竟,他知道的有点多。
“还有,能不能让刘权来见见我?我和他好歹师徒一场,有些话我想临死之前跟他说清楚。”周泓的面容被花白的发丝遮掩着,暮气沉沉。
“好,”梁景答应,“他也要见你。”
“梁公公,今日我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我惹了不该惹的人。”周泓惨笑,“我想着你以后也必然会同她交手的,千万要小心啊!不可轻敌,否则不堪设想。”
“是谁?”梁景皱眉。
“她叫薛姮照,是薛应臣的独女。”周泓笑着,眼神明明灭灭,“若我是你,一定早早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