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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皇上悠悠醒来。
落日照在东墙之上,如同一片熔化了的金水。
“陛下醒了,”皇后在一旁守着,柔声问道,“可觉得身上轻快些了么?”
皇上伸了个懒腰,脸上的神色明显舒缓了不少:“这一觉睡得足,很是解乏。”
皇后笑道:“陛下就是累狠了,别急着起来,当心头晕。睡了这大半日,想来也有些饿了,不知陛下想吃什么?臣妾倒是叫人提前准备了几样,只是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
“你这么一说,朕还真是饿了。你一向知道朕的喜好,想必准备的不差。”皇上睡得好,自然也有了胃口。
皇上起身,立刻有小太监捧了脸盆过来跪下,皇后亲自服侍皇上净手净面。
随后传膳的太监带了人,把晚膳摆上了桌。
都是清淡的饭菜,皇上年纪大又好道,吃不得油腻味重的东西。
皇后也坐下来和皇上一同用膳,皇家的规矩大,主子用饭的时候不可有一点喧哗。
偏偏正吃着,就听见外头有人争执。
皇上不禁皱起了眉头,皇后立刻打发人出去:“是谁在外面那么不守规矩?还不快出去喝止了。”
梁孝连忙出去,好半日不见回来,争执的声音虽然低了些,却并没停。
“陛下且慢用,臣妾出去看看。”皇后说着起身出去了。
争执的声音果然停了,但皇后却没有立刻进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皇上已经用完了膳,皇后才带着梁孝走进来,张泽也跟在后头。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都闹到这里来了,必然不是什么小事。”皇上看着众人说。
皇后面露难色,却还强颜欢笑道:“臣妾是想着陛下好容易舒服了些,还是暂且不要听这些烦心事了。”
皇上笑了一声说:“烦心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桩了,况且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张公公,”皇后回身看着张泽说,“还是你来说吧!”
“启禀陛下,刚刚的争执是因为芙蓉宫有一个叫刘国春的太监跑了来,说是要告发福妃谋逆。
小的问他可有证据,他又不肯说。一个劲儿要见了陛下才肯开口,小的想着皇上正在用膳,便叫他先退下去。
他却说自己回去就没命了,非要立时就见陛下,因此才有了争执。”张泽说。
皇上听了沉默不语,其他的人也不敢说话。
“陛下,叫不叫他进来呢?”张泽问。
“这可真是墙倒众人推,”皇上意味深长地笑了,“叫他进来吧!听听他说些什么。”
那个叫刘国春的老太监被带了进来,他佝偻着身子,穿着低等的蓝色太监服,活像一只大虾。
“奴才刘国春,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刘国春还是个公鸭嗓,跪在地上请安,毕恭毕敬。
“你是福妃宫里的人,为什么要告自己的主子?”皇上的声音压得很低,不怒自威。
刘国春只是个低等的太监,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哆嗦着回复道:“启、启、启……启禀陛下,奴才不、不……不敢撒谎。实在是有顶顶要紧的大事,不敢不来禀告。”
“那你就说吧!”皇上道,“让众人都听听是怎样的大事。”
实则随着相国寺投毒、密信被截获,以及青羊岭的事情接连发生,皇上已不认为还有什么更大的事了。
因为以上三件事只要有一件被查实,福妃母子就别想再见天日了。
“这件事奴才知道已经许久了,可是一来人微言轻,二来也确实胆小懦弱。毕竟福妃娘娘可是堂堂的一宫之主,小的以仆告主,是大不敬的罪过。”刘国春此时情绪似乎平复下来许多,说话也顺畅了,“如今接二连三的出事,奴才便再也坐不住了。在陛下面前不敢说一句谎话,倘若奴才不出首,必然也要被福妃连累。
只想经由这件事,给自己留条性命。”
“哼!你倒是实在。”皇上不禁冷笑,“忠心没有多少,唯有私心用甚。”
“奴才不敢欺瞒陛下。”刘国春匍匐在地上,抖得像筛糠一样,“奴才本就是个断子绝孙的人,只有这一条命是自己的。自然了,陛下要是拿去,奴才绝无二话。”
“陛下不要为这样一个奴才动怒,倘若他说的是假话,只将他乱棍打死罢了。”皇后在一旁劝道,“不妨且听听他说的是什么。”
“那你就说吧,倘若说的是实情,朕不要你的命。”皇上说,“否则就叫你骨肉为泥!”
“是!是!奴才发誓,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刘国春接连磕了好几个头,几乎不曾把额头给磕破,“奴才是芙蓉宫里挑水的太监,是下三等的奴才。
还是去年秋天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奴才因为吃坏了肚子连着跑了几趟茅房。
末后一次,因为腿软,从茅房出来就走不动了。
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一下,没一会儿就听见有动静,以为也是哪个和我一样,半夜起来跑茅房的。
谁想仔细一看,竟是芙蓉宫的大总管卫忠,他独自一个人提了灯笼,从后头往前去。
手里提了一只公鸡,看着怪吓人的。
奴才于是留了心想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就悄悄的跟了过去。
只见卫总管来到前院,地上正中央已经摆好了一张供桌,上头摆着香炉。
随后福妃娘娘也出来了,点了香朝天叩拜,口中念念有词,可奴才没听清说的是什么。
随后卫总管又把那鸡杀了,将鸡血滴在地上。
福妃娘娘也跪下来,说什么请神君保佑成事之类的话。
随后卫总管便将福妃娘娘搀了起来,说什么这毒羿阵法不上一载便能见效,到时候正赶上陛下大典,沈大人一定能助五皇子登上帝位。
奴才听到这里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躲在墙角不敢动弹。
后来福妃娘娘回去歇息,卫总管等人又将香案等物撤了下去,地面打扫干净。
等到天快亮了,奴才才慢慢爬了回去。这事儿奴才不敢对任何人讲,甚至一度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如今听说五皇子犯了事,且与沈敬之有关。奴才便想着那天的确不是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