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见他不慌不忙,有些沉不住气,“善之,有没有办法可想?”
“办法挺多的,你想听哪个?”
小段看着他,丧气道:“善之兄,这当口就别消遣我了,这事儿不大,但是要影响了咱们的卖地大计,之前跑来跑去,不就白费了吗?”
这就看出小段的缺点来了,他有没有心眼?是有的,有没有眼界呢?也有,但此人缺了点沉稳,更别提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了。
不过对于刘子祥来说,这不是缺点,是优点,小段不需要完美,只需要提供渠道就足够了。
“那我不跟你卖关子了,给你说个上策,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舆论战。”
小段感觉这词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两眼放光,“善之,此话何解?”
刘子祥招招手,“附耳过来,如此这般......”
听完之后,小段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带着自信的微笑,“善之,我们从哪开始?”
“先解决报社,然后你约江世尧吃饭。”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小段一步三摇地走出了刘府。
.......
这几天,京城的消息圈儿有一点小小的变化。
先是茶馆里的议论对象发生了改变,说书的先生开始不断讨论一位姓曹的将军。
“上回咱们说道,曹将军力能扛鼎,俊逸似吕布,威武似元霸,今天咱们就来说说,曹将军小时候砍樱桃树的故事,话说有一天,曹将军的父亲曹太公送给他一把斧头......”
早餐摊子上。
“哎,我告你啊,昨天听朋友说了一个事儿,我这个朋友,跟你说,吃过见过,懂我意思吗?不好说太多啊,反正就是他告我,曹三儿知道吗,嗨,我知道是曹将军,圈儿里人都叫曹三儿,你喊将军那就外行了!你想想,人家那么大的官儿,每年冬天,雷打不动,光膀子跑步,说是为了什么?磨炼意志......”
澡堂子里。
“哎,六爷,泡着呢?”
“啊?是啊,就是得洗头一水。”
“六爷,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哎,这你都没听说,就是那个啊!”
汉子一边坐进热水里,发出“嗯”的一声,然后往自己肩膀上撩撩水,这才一脸神秘的开口,“六爷,我跟您说,我看完了,这世道,谁都不行,就曹三儿行!”
“啊?大统领也不行?”
那汉子一听,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我给您说,您可千万别往外传,也别说是我说的,听说外城那事儿了吗?其实是大统领点头的,嘿!拆房子扒屋,比恶霸还恶霸!这事儿有人敢站出来说一个不字儿吗?没有!您猜猜是是谁仗义执言了?曹三儿!我看啊,还不如......”
鸟市儿。
“哎!你说曹三没资格,我告诉你啊,没有人比曹三更有资格!你不知道,当年南边让大统领南下,大统领不想去,谁出的面?谁背的黑锅?曹三儿!他让士兵假装哗变,大统领才以善后为由,没去南边,我问你,这座位,得有曹三一半儿?”
一个拎着鸟笼子的旗人,跟人说的唾沫横飞。
“哎我说,何止一半儿啊!得一半儿多!”
“就是,听说了吗,人家曹三儿是那什么转世呢!”
.......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往日只对戏子花边新闻、富豪太太出轨、情杀大案感兴趣的小报,这几天对社会议题特别有兴趣,一时间变得大义凛然起来,纷纷斥责外城开发一事,矛头直指背后的老段。
把写花边新闻的文笔用来写这事儿,那当然是花团锦簇,催人泪下,各种悲惨,各种黑暗,于是愈发的群情激奋。
曹公馆。
曹三儿听着幕僚们的汇报,不禁有些飘飘然。
“这么说,这事儿他们办的确实不地道,以至于激起民愤。”
幕僚捧哏道:“还是三爷运筹帷幄,这下,就算老段能谋,小徐能断,也无力回天,就等着吃这个教训!”
曹三儿得意了一会儿,随后又有点警醒,“注意一下街面儿,不要搞得太过头。”
要是刘子祥听到这句话,说不定会称赞一番他的清醒。
幕僚们又称赞几番,都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民意汹涌,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是大局已定啊!
......
致美楼。
江世尧一脸热情的笑容,跟小段和刘子祥推杯换盏。
这老狐狸知道小段没事儿不会请他喝酒,联想到最近帝京里的事情,心里明白了几分,但也不好不来,那样就得罪了小段。
于是一入座就说道:“那天一见刘公子,就觉得丰神俊逸,近日再见,却觉得有些神光内敛,让人看着亲切了许多,兼之段公子盛情相邀,感激不尽,本来我也有公事要求段公子,不过此情此景,我们就不谈公事,只谈风月如何?”
要不怎么说是老狐狸呢?前头夸人的话都是废话,用来做铺垫的,后面那几句才是重点。
这一句“本来我也有事要求段公子”,这就是先堵一层,意思是你要找我办事,那可说好了,你得欠我人情,而且我现在就有事儿找你,到了我这个地位,找你可就不是小事儿,你自己掂量掂量值不值的交换。
你要觉得能行,那我帮你办事,你用你爹的资源帮我继续运作,要觉得不行,那就趁早别开口。
后面一句问只谈风月如何,这一句看起来是不想让大伙儿聊公事,实际上却是留了后路,这句话要不是个问句,那一点转圜的余地就没有了,换成问句,就是等着看小段会不会顺水推舟。
要是小段就此打住,真的不聊公事了,那说明小段要办的事儿没什么重要的,或许只是一件恰好他能办的小事儿,那江世尧就能做到心中有数,到吃完了饭会亲自问一问还有什么事儿要办,来表示自己的殷勤。
要是小段听了这话,还坚持说事儿,那就是这事儿很重要了,江世尧就能把前面那个“本来我也有事儿要求段公子”的这个“有事儿”的价码提高一些,比如原来只想让他爹美言两句,现在变成要动一动自己的位子。
进可攻,退可守,这就是语言的魅力。
没想到小段没说话,刘子祥说了一句就让江世尧破防了,“提督大人,此去热河,风沙渐多,自然不如帝京景致,所以今日只谈风月倒是个好主意,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嘛!”
江世尧懵逼了:我他妈什么时候要去热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