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入夜了,回屋休息。”
房门开启,黄贺走了出来,小声劝道。
季平安眼眸深处的虚影倏然淡去,那一丝不经意间泄露的道韵也消散开。
“好。”他站起身,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随口般说道:“等下你出门一趟,替我办件小事。”
黄贺将藤椅搬进内堂,先是“恩”了声,然后好奇道:“还是散播消息?”
季平安摇头,说道:“替我送一封信,给国教圣女俞渔。就说该她履行承诺了。”
黄贺愣住,想起当初圣女从季平安住处离开的画面,目光变得诡异起来。
所以,圣女果然与公子有事对……什么叫履行承诺?
浮想联翩之际,季平安回屋写好了一封信函,用火漆封好,递给他,叮嘱道:“两炷香后出发,记得从北门离开。”
黄贺疑惑,但仍老实地将信封塞入怀中,认真记下:“是。”
心中嘀咕:公子最近神神秘秘的,送个信还要规定时间点与走哪道门。
他并不知道的是,在季平安的占卜结果中,这条路径“大吉”,可以确保他送信成功,不被察觉。
……
青云宫,寂园。
当夜幕笼罩这座清冷僻静的宅院,俞渔左手提着一盏灯笼,右手拎着食盒跨过垂花门。
辛瑶光虽早达到辟谷境界,但尚未禁绝口腹之欲,偶尔馋了,便会差遣弟子送来。
“师尊呀,”身材娇小,披着红白道袍的圣女跪坐在地,白瓷般的脸庞笑盈盈道:
“听说这两日神都城里的桃花开的最艳呢,那帮子文人还搞了春游诗会,颇为热闹。”
辛瑶光盘膝坐在案前,羽衣如荷叶披洒在地,捏着笔杆的手写完最后一笔,搁置一旁,扭过头来,细长的丹凤眼盛着笑意:
“想出去玩了?”
俞渔扭捏地凑过来,握起粉拳给师尊锤背捏肩,谄媚道:“才不是。主要您不也说,化凡也可悟道,我就想化个凡……”
作为圣女,她功课密集,很少有机会出去玩乐。
辛瑶光板起脸来,训斥道:“你这点修为,还想着化凡?”
俞渔委屈地撇嘴。这时候外头有脚步声靠近:
“启禀掌教,钦天监司辰黄贺到来,称有一封信要递交给圣女。”
信?
辛瑶光狐疑地看了弟子一眼,隔空一抓。
倏然间,一封信便穿过房门,出现在她手中,女掌教眼眸低垂,将其递给同样懵逼的圣女。
俞渔撕开火漆,大略一扫,诧异道:“是那个季平安送来的,约我明天和他见面,说有事请我帮忙。”
约?
辛瑶光敏锐捕捉这个字眼:“你何时与他这般亲近了?”
俞渔恼火道:“不是呀。还不是上次去问他离阳真人的事,离开的时候为表感谢,随口说了句欠他个人情。这人竟当真了。”
恩……她才不会说:是被季平安以“别人帮了你,不该报答吗”的话挤兑,才黑着脸给予的承诺。
辛瑶光正色道:“既是允诺,便该遵守。你既为圣女,岂不知我道门看重因果?明日允你一天假,去将人情还掉。”
“奥。”俞渔一脸不情愿,实则心头雀跃:可以名正言顺出去玩了。
……
翌日清晨。
吃过早饭后,黄贺拿起书本,准备去四季阁上课。
季平安并未跟随,表示上午不去了。
作为天文、星相学成绩“甲上”,摘花飞叶术法顷刻间掌握的优等生,翘课属于特权。
黄贺见怪不怪,只是临走时心血来潮,忍不住问:“公子,没事?”
这句话有些突兀,没有头尾,但或许是成为星官后,第六感得到了加强,黄贺莫名心头惴惴,总觉得今天可能会有事情发生。
季平安躺在藤椅上,手中捧书,闻言笑骂道:“没事。你专心修行。”
黄贺迟疑地点头,径直赶往木院,听从公子的指令,同时不打听已经成为习惯。
等院门关闭,季平安才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按照他的推衍,自己今天会面临一次危机……恩,会以怎样的方式到来呢,竟有几分期待。
丢下书本,季平安闭目小憩,头顶盛放的桃树格外好看。
没人注意到,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的,无规律地敲击。
然而若有监侯级星官在场,必会无比吃惊,在养气境不借助星盘,凭空占卜星象,推衍天机……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时间渐渐流逝。
忽然,他敲击扶手的动作停了。
下一刻,院门被敲响,一名陌生的典钟恭敬走进来,说道:“季司辰,徐监侯手令,请您去白堤取一份资源。”
白堤……是神都内浑河支流的一条河堤,较为知名。
钦天监内,各院从外部领取物资,也的确常命弟子执行。
季平安接过手令,确认上面的印记后,有些失望地想:终究没什么新鲜花样。
“好,我这便前往。”他灿烂一笑。
……
木院,某处阁楼内。
一尊香炉摆放于房间中央,内部一颗丹药悬浮,虚幻火焰炙烤下散发出氤氲丹气,笼罩四周。
身披墨绿官袍,鹅蛋脸上睫毛颤动的徐修容盘膝打坐,吸纳药力疗伤。
突然,她心头一阵悸动,源于星辰的示警强迫她自冥想中苏醒。
“为何突然不安?莫非是院中又出事了?”徐修容睁开双眼,感受着冥冥中的警兆,坐立难安。
她素手摊开,一面六棱形星盘浮现,其上复杂星图闪烁联结。
顷刻间,她完成一次占星,结果为凶相,可却无法追溯危机感源头。
徐修容蛾眉紧皱,以她“坐井境”修为,占卜成功率已不算低,虽然时有失败,但一般不会毫无所得。
除非……涉及的事件层级较高,或者有人干预。
念及此,徐修容不敢耽搁,化作一片斑斑光点消失,出现于四季阁内。
“师尊?您怎么出关了?”一群人正在上课,见她到来,面露惊讶。
徐修容眸光扫过众人:“院中可有事发生?”
中年司历摇头:“并无异常。”
“季平安人呢?怎么不在?”徐修容闻言心下稍定,突地察觉少了个人。
黄贺解释道:“公子在住处休息……”
他有些尴尬,有种校长来查课,自己替翘课的同窗遮掩的羞愧紧张感。
不在……徐修容心头咯噔一下,一言不发,化作星光遁走,不多时出现于青莲小筑外。
她推开院门,只见清雅的小院中空空如也,桃树下的藤椅上亦不见人。
这一刻,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徐修容深吸口气,转身闪现至附近一名洒扫街道的典鼓身前:“你可知晓季平安去了哪里?”
典鼓吓了一跳,忙道:“小人见过监侯。”
“我问你,可看到季平安去了哪?”徐修容声音发寒。
典鼓忙道:“季司辰好像出门去了,哦,对了。他走的时候小人问了一嘴,他说领您的手令,去神都取些东西。已经离开很久了。”
轰——徐修容脑海内仿若雷鸣。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垂下的十指死死紧握,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尖锐:
“你说什么?!”
……
……
神都城内,白堤附近。
“那家伙人呢,不会找不见本圣女了。”俞渔站在一处巷口嘀咕。
为免引人注意,她今日没有穿标志性的,红白两色式样的道袍,更考虑到自己颜值过人,容易惹来浪荡子。
特意换了身寻常罗裙,并以黑纱蒙面。
猛地看去,与河岸边无数踏春的少女并无区别。
正在她犯嘀咕,准备施法寻人的时候,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越过人群,走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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