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听说顾余生要教孩子们修行,也凑在院外看热闹。 顾余生站在最前方,默默地扫过每一个人,他在人群中没有看见小太阿,于是将目光看向书院大门外,只见大人围着的缝隙里,小太阿正试图挤进来,他没有向往常那样阿巴阿巴的叫着,只是在挤进书院的时候,神色间很是窘迫。 顾余生走到书院门口,伸出手,村民这才意识到什么,微微让开一条路。 “小太阿,下次别迟到了。” 顾余生拉起小太阿的手,才发现小太阿的掌心起了不少血泡,目光扫过小太阿的另外一只手,只见他的另外一只手上,有一把削得歪歪扭扭的木剑。 小太阿也在这时抬起头,目光有些躲闪,眼底更是藏着自卑和不安。 “不错的木剑,自己做的?” 小太阿迟疑地抬起头,不敢确定先生是真的在夸他还是说他自己做的剑有些丑,于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那一双露出脚趾的鞋。 顾余生比任何人都懂小太阿此时的内心,当年那个在青云镇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卑呢? “小太阿,我也有一把木剑。” 顾余生从腰上取出一把木剑,用手轻轻在木剑上抚过,手指停留在木剑的裂纹上,“比你的是要好看一些,但它曾经被人折断过,我很小的时候,父亲给我做的,你比我强,我就不会做属于自己的剑。” 小太阿的眼睛一直盯着顾余生手上的木剑,直到他看见顾余生木剑上细小的裂纹时,瞳孔缩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可他随即又想到什么,神色一黯,回头看向站在书院最后院那一道佝偻的身影。 那是小太阿的爷爷,他的父亲在一次狩猎中没有回来。 顾余生摸了摸小太阿的头,把木剑收起来。 一个人的命运,不该被不幸禁锢,而人间的悲欢,就算有共同的遭遇,也未必能够真正地分享痛苦,那只会让人更加悲伤。 “小太阿,从今天起,你跟着我学一些本事,以后就能好好保护自己,也能好好保护想要守护的人。” 顾余生转身走向讲台,目光看向围在身边的所有学生,他们的目光清澈而炽热。 一开始,他教这些孩子,只是因为和村长白也做了一场交易,可现在,他的内心有些改变。 也许教人授业这件事,就应该是纯粹的吧。 顾余生盘坐在案后,往外墙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我今天会传你们一篇练气的口诀,你们务必熟记在心,我会连续抽查三天,若不能记下来,我亦不勉强,还会传你们每人一门独有的功法……” 顾余生说话间,看向院内的七十三个学生,当他们听见要背诵口诀时,不少人露出失望之色,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所谓的修行,应该是拳脚之练,刀剑挥舞,毕竟他们亦见过父辈的强大。 顾余生对此也不阻止,他并不强求每个人都能踏上修行之路,顺其自然,也是遵循天道因果的一环。 他传授的口诀,正是道门的太清灵引感应篇。 由于某些缘故,他并不打算将修行的境界告知这些学子,至于未来他们会走到哪一步,亦非他所能掌控的。 将太清灵引感应传授上篇传完,已是午后。 原本在书院外的村里人,已然散去大半,显然,他们对于顾余生这样的传授方式心存怀疑,毕竟他们获得的力量,只需要带着某种虔诚和信仰即可。 当然,也有数人在外听了一段,默默记在心底,打算回去尝试一二,亦或是听了前半段,后面越来越复杂,非他们所能理解,也就放弃离开的。 所有的一切,顾余生都没有阻止,顺其自然。 当书院的弟子都离开,顾余生依旧坐在桌案,并挪了挪台上的黑板。 过了片刻,顾余生才起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朝后院走去。 后院柴房,莫晚云穿着一身素衣,秀丽的长发用当年顾余生给的那一支桃木簪髻扎盘着,她默默将饭菜端到木桌边,又把筷子递给顾余生:“相公,尝一尝我今天煮的野菜味道如何。” “嗯,好吃。”顾余生见莫晚云杵着下巴溜溜的看着自己,伸手撩起她她鬓间的几缕秀发,“咱俩这算是一起过苦日子吗?” “相公是说我做的菜没有荤腥么?”莫晚云嘟了嘟嘴,“那下次我去钓些鱼回来,对了,相公,每天躲在书院外墙下的那个孩子是谁?” “村西口郎中何殓的孙子何问天。” 顾余生神色平静,从他第一天开始教村里的孩子识字,何郎中的儿子就已经在院外躲着了,只不过他一直装作没有发现而已。 “他爹不让他上学?” 莫晚云皱着眉头,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 “也许吧。”顾余生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初与何殓的一面之缘,又想起那一夜入后山狩猎的人仅用半个多月就痊愈这件事,“娘子,那个何郎中和村里的其他人不一样,嗯……还有那个打铁的洛远一家,那一夜进山,洛远的体力远超其他人,可能修炼了家传的炼体术,至于那个何殓……我总觉得有一种无法看透的感觉,他的医术很高明,行事又与村里的其他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