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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有两个长白山,大的那个横亘在中国东北东部,是欧亚大陆东缘最高山系,松花江、图们江、鸭绿江、绥芬河四大水系皆来源于此,这是大长白。
在山东,还有一个小长白,也称长在山或是常在山,这个就小的多了,地连淄博、济南和滨州三地。
王薄就是跑进这个长白山里面了。
历来造反,靠山,是肯定不行的,粮食不长在山上,之所以张须陀紧急募兵,是收到线报,王薄打算攻打长白山以北的邹平县。
粮食来源于县城以下的乡里,但是粮仓,是在县城内,你抢老百姓你能抢多少?抢粮仓才是真理,接下来才轮到乡里的小地主。
眼下的叛军已然势大,浩浩荡荡的一万多人,已经往邹平县去了,王薄的老家就是邹平县的,这小子先打自己的父老乡亲,因为对县城了解嘛,谁有钱谁没钱,他门清。
张须陀是有平叛经验的,心知擒贼先擒王,只要弄死王薄,这股叛军就是一盘散沙。
他对外放出风声,扬言自己率领两万大军,奉命捉贼,受蛊惑之平民,尽早返家,不予追究。
放在平时,这些话或许还有点作用,但是眼下,老百姓都活不了了,管你追究不追究。
当他率军抵达邹平县的时候,县城已经被攻破,一应官吏被杀了一个干干净净,富商大贾被洗劫一空。
叛军烧杀抢掠,是不分人的,甚至都会杀自己人,眼下的王薄还处在造反初期,不懂约束部下,毕竟他是一个铁匠,让他约束军纪,那是为难人家。
但是历史上,后期的王薄,还是颇有章法的,因为那个时候的他,麾下已经有不少世家子弟加入,他的部队整体素质,那时候还是很可观的。
不识字的粗人,负责杀人,读书人做狗头军师,这是造反标配。
邹平县城,一半已经被烧成了瓦砾,张须陀望着这样的景象,也是心中大恨。
奈何他一路急行军,士卒已经是疲乏至极,眼下需要休整,才能继续追敌。
“今晚先在这里休整一夜,明日再往临济去,”张须陀吩咐道。
儿子张元备在邹平县是有好友的,但是对方家里,眼下仍是遍地黑烟,火势未灭,里面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只听他恨恨道:“奸贼可恶,杀戮一方,唯独城里的几座庙宇安然无恙,可见他也怕遭报应。”
“这就是敌我的优劣所在,”张须陀沉声道:“贼人可以不择手段,但是我不能,城里不是捉住一些贼兵吗?审问的如何了?”
张元备苦笑道:“什么贼兵啊?就是邹平县附近乡里的农户,吃不上饭跟着王贼作恶,在城里抢红了眼,没跟上贼军大部,捉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王贼已经跑了,倒也审出点东西,听说王贼长白山的老巢已经不要了,打算吃县城,临济县,恐怕就是下一个邹平县了。”
王薄打的旗号,就是跟着他有饭吃,长白山有饭吗?只有草和石头,所以用这个借口网罗了足够人手之后,那么下一步就是搞粮食了。
张须陀沉声道:“将这些人枭首示众,挂在城门上。”
说罢,他又与其他将领开始议事。
他眼下的五千人马,说是乌合之众,一点都不为过,拢共也有两千人有军械,剩下的都是农具棍棒一类的。
大隋的军府,本来都存放有府兵的军械,但是军府的兵库,比较黑,三天两头丢东西,加上当初张须陀又带兵北上渤海郡平叛,消耗了一批,所有齐郡军府的库中,大半是空的。
对于这种情况,张须陀也没办法,他要用人,就要容忍他们的缺点,否则就会无人可用。
当下的这五千兵,在如今这种艰难的形势下,是非常难以约束的,所以张须陀要将他们打散,一个地方的跟一个地方的不能聚在一起,分别要派驻军府校尉,负责统领这帮人,前期手腕必须硬,杀几个用了震慑他人。
他真正倚仗的还是军府那一千多人,只要这支兵马决战的时候不被打散,赢面就会很大。
可惜了,杨玄感送粮的部曲,自己几番央求,人家都不肯留下,若是这些人能够帮忙,王薄何愁一剿?
休整一夜后,第二天,张须陀率军上路了。
走了一天后,半路上,他收到消息,王贼已经攻克临济县,而这一次,对方没有在城内大肆烧杀抢掠,而是垒铸城池,大有占城为王的态势。
张须陀顿觉不妙,立即下令停止行军。
这就是人家的厉害之处,他们这五千人,是能打,但打县城不好打。
关键原因在于,攻城向来损耗极大,若是大军一体,还好说,眼下他的麾下都是临时招募的农户散人,一旦攻城不顺,这支军队,就不好控制了。
而且还携带有粮草辎重,临济城里的叛军恐怕也在探查他们的动向,若是再往前走,被人家以逸待劳打一个出其不备,他就完蛋了。
于是张须陀下令大军入驻乡里,也开始垒营筑寨,然后派出哨探刺探军情。
双方就这么隔着二十里,互相僵持着,只有哨探相遇后的小规模厮杀,除此之外,风平浪静。
不过在三天后,临济县方向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张元备认识,因为这个人是他历城好友临济县县丞罗明的随从。
“我家大郎已遭贼人杀害,二郎眼下还在城中,望将军念及往日情义,前往搭救,”罗家随从哭诉道。
罗明出身历城罗氏,而历城是齐郡的首府,所以他跟常年居住在历城的张元备,有很深的交情。
他的临济县丞,还是张须陀举荐的。
如今骤闻噩耗,张元备也是怒不可遏:“士信藏于何处?”
“藏于我家一佃户家中,扮作其子,暂时逃过一劫,”随从道。
士信,就是罗士信了,今年十二岁,历史上,他是十四岁开始跟着张须陀混,屡立战功。
但是眼下,他的小命非常危险,毕竟人家王薄的口号里有一句:昏君脏官杀个光。
做为县丞亲弟的罗二郎,自然也在必杀名单当中,至于脏官,造了反的老百姓眼里,所有的官都是赃官,杀就对了。
“眼下县城情况如何?”张须陀问道。
随从道:“富户无一幸存,但是城内还是缺粮,王贼正在不断派人洗劫周边乡里,往城里运粮。”
“你能混进去吗?”张须陀问道。
随从想了想,道:“县北的芦乡,有我家百亩良田,那里的租子一直是我在收,我可以装作那里的佃户投奔敌军,混进城应该不难。”
张须陀沉吟片刻,看向心腹熊宝道:
“你带上一些临济口音的人,跟他一起去,扮成佃户混进城里,三天之内,想办法打烂南城门的门栓,放火为号,我便率军入城。”
“卑职领命!”熊宝是跟着张须陀很多年的,也是齐郡骠骑府的录事参军。
接着,张须陀又对儿子道:“你带上两百人,往前驻扎在窑口村,盯紧县城方向,一见火号,你就往里面冲。”
“好,”张元备答应的很痛快。
这就是人家父子俩的默契,一个敢下令,一个真敢去。
眼下,位于齐郡西南的济北郡,也是乱成一团糟,不过这里没有像王薄一样领头造反的,多是肆虐之匪盗。
不过这里的匪盗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济北郡的军府,兵力全部囤积于治所卢县,根本不去外面剿匪,太守崔络下令各县乡里,自行护卫,以御盗寇。
东阿县,有一个名叫程咬金的年轻人,聚众八百,打退了好几拨匪盗的侵扰,被济北太守提拔为东阿县尉,并奏请朝廷以作奖励。
普通人,崔络才不会奏请朝廷嘉奖对方,因为没好处,但是程咬金,不是普通人。
他爹以前,是济北郡南边的东平郡太守,干了十多年了,从前叫济州总管,不过他爹已经过世了。
他爷爷,他祖爷爷,都是齐臣,官还不小,而他的老丈人,就是东阿县令孙陆儿。
程咬金之所以死守东阿城,一来,这是他的老家,家底都在城里,二来,他长子刚出生,他是不会允许妻子儿子出事的。
现在的东阿城,士卒都归他管,老丈人快被他架空了。
这很正常,兵荒马乱的时候,就是管军队的说了算。
回到家中,程咬金脱下了那副托关系走门路买来的精炼铠甲,爱不释手的抚摸一阵后,来到床边,将儿子高举过头顶,大笑道:
“宝甲啊宝甲,你阿爷我现在是济北军府的骠骑将军了,你小子将来,可以沾老子的光了。”
长子名叫程处默,出生的时候,正好是程咬金得到了精炼铠甲,所以直接给儿子起了一个小名,叫宝甲。
妻子孙氏皱眉摇头:“不要这么举着他,他受不住你的力气。”
程咬金嘿嘿一笑,将儿子递给妻子,笑道:
“没点力气,哪能上阵杀贼呢?男儿郎,就该是生的龙精虎勐,壮硕威武,你可得把我儿子喂养好了,宝甲将来一定要比我还高还大。”
实际上,程咬金早年并不壮实,也就是这段日子频繁与匪盗厮杀,太累,吃的又多,两个月的功夫,身上的肌肉就已经起来了,硬邦邦的,看上去很威勐。
他的武器可不是什么八卦宣花斧,而是上马用马槊,下马用陌刀,他比杨铭小一岁,两个月的时间里,军帐中已攒有贼头七十四颗。
是个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