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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返回京师,已经是十一月份了,他在见过杨铭之后,便直接去了右骁卫。
走驰道往涿郡,行军至少需要两个半月,所以他现在就要早早动身了。
不过在动身之前,他需要半个月时间,来布置麾下大军的作战序列。
他麾下六万七千人,算上河东军,也只有一万七千人的骑兵,五千为重骑,一万二为轻骑,全都是精炼铠甲兵器。
来往于右骁卫和右武卫的这些天,李靖正在紧锣密鼓的做着最后的准备。
麦铁杖是跟着他回来的,不回来不行啊,他不在,李靖怎么安排?
右骁卫大营,近百名大小将领在李靖的主持下,召开议会,史万岁和韩僧寿做为战略顾问,也参与了这场军情议事。
骑兵当中,划出了两千重骑,四千轻骑,由李靖直接统领。
“杨元庆、裴行俨,各领一千具装甲骑,为军将,萧世廉领四千轻骑,为亚将,韩孝基(韩僧寿儿子)为副将,随我左右!”
李靖用韩孝基,是知道自己这个表哥的能耐,正所谓门里出身自会三分,韩僧寿的儿子不懂领兵,说出去也没人信。
当然,还有一层就是用人唯亲了。
话音一落,四人同时起身,从李靖手里接过令牌。
李靖继续道:“辛世雄为卑奢道总管,领步一甲,三千人,军将史万寿;步二甲,三千五百人,军将令狐长;步三甲,四千五百人,军将杨万石;轻骑二,五千人,军将郭嗣本(郭衍儿子),副将李成孝;重骑二,两千人,军将庞牛;弓失一,三千人,军将庞韬;弓失二,两千人,军将赵昆;辎一,两千三百人,亚将陈庄;辎二,两千八百人,亚将周仲安;鼓吹一,三百人,军将周擎;铙骑一,两百人,军将周田;总计两万八千六百人,归辛将军节制,待到攻下辽东城后,率军西进,包围辽东半岛。”
“末将领命!”辛世雄带着一干将领过来接令。
李靖发下令牌之后,看向辛世雄道:
“破城只在其次,务必将贼军压制于半岛,使其与乌骨城不能呼应。”
辛世雄正色道:“总管放心,必当拼死构筑防线,以求主力顺利南下。”
李靖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诸将:“尔等皆归辛老将军节度,有违军令者,立斩不饶。”
“是!”众将齐声领命。
接下来,李靖将关于辛世雄部的安排文书,交给了慰抚使杨綝,慰抚使有督军之责,人家这里会留存档桉,汇报给皇帝。
杨綝是杨雄次子,大隋宗室,原本在淮南郡做太守,干了好些年被调任回京,就职司隶别驾。
这个人不用杨铭打招呼,他都知道该怎么做,毕竟他爹杨雄,是太子太傅,大哥杨恭仁,又是西南行台左仆射,跟太子的关系都很近。
李靖又拿起一份卷宗展开,道:
“麦铁杖为乌骨道总管,领步一乙,三千人,军将周绍范;步二乙,三千五百人,军将麦孟才;步三乙,三千五百人,军将麦仲才;轻骑三,三千人,军将麦季才,副将斛律春;重骑三,一千人,军将吐万颌;弓失三,两千人,军将段瑞;弓失四,三千人,军将裴农;辎三,两千五百人,亚将裴敏之;辎四两千五百人,亚将裴少颍;鼓吹二,两百人,军将崔原;铙骑二,两百人,军将窦三宝;另外,薛祚领八千步甲,为渡河先锋,总计三万两千四百人,归麦将军节度。”
说罢,李靖起身交令。
麦铁杖这一部,麦孟才,麦仲才,麦季才,这都是麦铁杖的亲儿子,真可谓是上阵父子兵了,历史上麦铁杖主动请缨为渡河先锋,出发之前,曾对自己的几个儿子说:吾荷国恩,今为死日,我得良杀,汝当富贵。
历来的渡河之战,都不好打,那可真是用人命堆出来的,麦铁杖也知道自己此去九死一生,但是他这个人,对杨广是死忠,觉得这种关头,他承恩多年,正是报效之时,结果挂了。
这不是他的错,是宇文恺的错,幸运的是,这一次宇文恺先挂了。
他这三个儿子,也是杨广的死忠,其中老大麦孟才,在杨广被杀之后,密谋刺杀宇文化及,事泄被杀。
但是他们家,这是铁血忠臣,所以到了唐朝非常受待见,哪个皇帝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所以历史上姓麦的,就属麦铁杖这一支最是牛比,广东如果有姓麦的,那你的祖上很可能就是麦铁杖,人家是岭南人。
所以麦铁杖有一个曾孙女,嫁给了冯盎的孙子,生下了高力士,也就是冯元一。
至于周绍范,这是周法尚的儿子,段瑞,是段文振的侄子,吐万颌,是吐万绪的儿子,两个姓裴的一个姓薛的,这都是河东人。
大隋军中,但凡能当个领导,都有出身可寻。
安排完这一切,卷宗照例要交给宇文静礼和高以贤这两位慰抚使。
“药师太过冒险啊,你带六千人为主力侧翼,没有粮草辎重,一旦军粮耗尽,难以行军,只怕回还艰难,何逞掩护中军主力?”韩僧寿建议道:“再要五千马,负重粮草方为上策。”
李靖点头道:“我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是粮马拖延行军,不利于我游击之策,一人照看两马,实为负担。”
“不错,要什么马?照我看啊,打到哪吃到哪,”史万岁道:“这又不是在我大隋,不便抢掠民间,高句丽非我族内,想怎么抢就怎么抢。”
李靖还真就是这么打算的。
战争是非常残酷的,为啥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呢?像李靖这样主打游击的骑军部队,贵在神出鬼没,如果携带过多粮草,势必延缓行军,早早暴露行踪。
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沿路抢劫嘛,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吃喝有了,你还抓不到我。
历史上,针对这样的情况,其实是有对策的,就是提前将民间百姓的粮食全部征收走,只留下一些湖口的,免得落入敌手。
但是老百姓也有对策,那就是将粮食藏起来。
还有往水源地投毒的,但是水这玩意,想毒死人也不容易,流水不腐嘛。
所以大隋一旦攻入高句丽境内,民间存粮是非常少的,李靖抢,也抢不了多少,但他肯定会抢。
这样一来,就会有很多高句丽百姓饿死,但这不是一个隋人会考虑的事情。
战争,就是这么血淋淋。
韩僧寿见说不动自己外甥,也不好再劝了,毕竟他知道自己这个外甥极有主见,又非常谨慎持重,已经是青出于蓝了。
大营议事,一直持续了很多天,这期间,李靖会亲往每一座营房激励卫士,订立赏罚标准。
当兵,是卖命,卖命是为了钱,你的赏罚制度不说清楚,大家心里没个底,有了底,玩命的时候也就有了彪悍劲。
当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李靖带着三个慰抚使前往东宫,既是陈述作战方案,也是道别,还是让杨铭敲打这三个人。
“陛下有言,高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杨铭看着那三个人道:“但我还是建议,见到敌军请降使,直接杀了。”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皇帝给他们下的是圣旨,而太子这叫暗授机宜,两个都不能不听,但两个都得照顾,那么就简单了。
我没见到敌军的请降使者啊?
这就是李靖的事了,扯白旗过来的一律杀掉,那么这三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
“事关重大,我倾举国之力征讨,劳师动众,你想降?由不得你,”杨铭加重语气道:“别人的几路,我管不着,但是你们三个,为我所看中,当慎重为之。”
宇文静礼率先点头道:“殿下放心,臣当不负所托。”
剩下两个也连忙附和。
当爹的要受降,儿子不受,这是人家父子俩的事,我们居中权衡就好,不掺和。
除此之外,杨广同志还有一个骚操作:凡军事进止,皆须奏闻待报,勿得专擅。
这句话,二十四路总管,已经提前都收到了,一个比一个懵逼。
皇帝的意思是说,你们前面怎么打,得先报告给我,我通过了,你们才能打,不准自行决断。
这尼玛是最骚的,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这一来一回给你汇报,多好的战机也延误了。
之所以有这样的决定,是因为杨广打算打下辽东之后,亲自坐镇辽东城指挥大军,他觉得,辽东距离平壤不算太远,所以他完全可以统筹大军。
是的,辽东距离平壤,只有七百里,但那是直线距离。
你去平壤是走直线吗?弯弯绕绕早就上千里了。
李靖自打收到这条旨意后,差点没吐血。
而负责于军中给皇帝传递军情的,就是慰抚使,所以这三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们要是乱来,这仗没法打了。
但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拖延军情奏报,或是谎报军情,这都是可以的。
不过就是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
慰抚使与杨广之间的互动,这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你得让皇帝知道,行军总管这么干,是对的。
千万不能让皇帝驳回你的奏报,所以奏报怎么写,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但是有一个小诀窍,就是报喜不报忧,如果你打的一切顺利,摧枯拉朽,杨广疯了,才会去改变你的作战部署?
所以任何败绩都不能出现在军情奏报上面,这会让杨广觉得,你真不行,看我的。
大军的操作权一旦归了杨广,那就玩完了。
杨铭也清楚,自己这一次对三人的暗授机宜,是僭越的,但是没办法,这可是打高句丽,不要说什么尽道隋亡为此河,隋亡跟大运河没有关系,就是高句丽。
一次打不下,紧接着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在杨铭看来,这次哪怕冒点风险,也要一举功成,而他的希望,主要就在李靖身上。
十一月初,李靖的先锋军率先开拔。
在此之前,杨铭下令调拨四万民夫,一万骡,五千牛,三千驴,为先锋军后勤辎重部队,这就是为什么辎一、辎二、辎三、辎四的将领,是亚将,因为他们四个负责领导这四万民夫和牲畜,来押送粮草。
总管>亚将>军将>副将>子总管>押官(骠骑将军充任)>旅帅>队正>火长。
遭遇会战时,因地制宜,大军可以摆出十二套军阵,其骨架为七军:右虞候(先锋),右军(侧先锋),左虞候(殿后),左军(策殿后),左厢野(左助将),右厢野(右助将),中军。
助将,就是支援部队。
浩浩荡荡的大军一眼望不到头,经关中北上,过榆林,进入驰道,然后开赴涿郡。
除了李靖这一路先走之外,剩下有七路,也是从关中走,关中子弟这一次又将扛起大任,大隋精锐出关中,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沿路官道,送行的家卷挤挤攘攘,哭诉着为自己的儿子,丈夫,兄弟送行。
大隋历来行军有一个习惯,将士出征,会携带一个小布囊,里面包着家乡的一捧土。
有句话叫做哪的黄土不埋人,不是的,只有家乡土才能埋我,身上带着家乡的土,一旦战死沙场,也算是被故乡土掩埋,可以魂归故乡。
各路大军,皆佩带其麾下特有的军徽,号为军记带,擅离本军者,要验军记带,如果不属于本军,谁抓到的,谁负责杀。
军中不准言官称,你平时是做什么官的,我不管,你在军队是什么职位,我就称呼什么职位。
比如那些慰抚使,本职官位都很高,但是军中一律称之为使君。
使君,奉天子之命,赴任四方者。
广平公主杨文锦,也跟着丈夫走了,整个关中,卫士、民夫、家卷、僧道.......整整走了三十八万人。
杨铭亲自出城,为各路总管壮行,策骑马上,望着军威鼎盛的大军,杨铭朝身边从洛阳赶来领军的于仲文道:
“卿肩负大事,该决断时当决断,不要听那个刘士龙的,实在不行,就杀了。”
于仲文嘴角一抽:“杀了算谁的?”
他做为行军总管,最讨厌的就是监军,听话还好说,不听话,他是真想让对方死,何况他跟那个刘士龙完全就不熟。
“总不能算我的?”杨铭诧异道:“你不至于杀个人都不会吧?”
于仲文呵呵一笑:“那也得分人啊,陛下派在我身边的人,我有几个胆子敢杀啊?恐怕也只有殿下敢。”
“打个比方啊,”杨铭道:“如果高句丽求降,那个刘士龙要受降,你接不接?”
“那得视情况而定,”于仲文道:“若敌军强弩之末,我便受降,若还有一战之力,恐为诈降,就不能受降。”
杨铭呵呵道:“真降与诈降,这就无从分辨了,敌军实力残存几何,也无法判断,稳妥起见,你只能选一个啊?”
于仲文皱眉道:“我倒是听懂了殿下的意思,您是希望我不受降,但是陛下有旨:承诏慰抚,不受大将节制,受降与否,最后也不是我说了算。”
“所以我希望你自己决断,不要听一个文官,他懂什么?”杨铭道。
于仲文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君命不敢违啊。”
你可真够谨慎的,杨铭无奈的叹息一声:
“那就请延寿公记住孤的一句话,此战若败,父皇不杀你,我必杀你。”
于仲文浑身一震,目瞪口呆的看向杨铭。
杨铭策马掉头,冷冷道:“天色将晚,延寿公一路顺风。”
于仲文赶忙行礼:“臣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