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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三,杨铭收到了大哥杨昭的来信,大兴发生了一件大事。
益州总管蜀王杨秀,被召回京了,并且被软禁在了内侍省。
原因是他使用巫蛊之术,诅咒他爹杨坚,被人给举报了,连带着挖出一堆证据。
杨铭收到信之后,倒是一点不觉意外,历史上的杨老四就是这个结局,但到底是不是被杨广污蔑的,杨铭也不知道。
不过杨老四虽然被削爵为民,但活得倒是挺久,历史上,他一直都被软禁在老爹杨广身边,直到江都之变,宇文三狗弑君之后,甚至还考虑要不要立杨秀做傀儡皇帝。
后来宇文三狗觉得杨老四不好管控,于是杀了。
眼下,五兄弟当中,老大杨勇、老二杨广、老四杨秀,都在皇宫,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团圆了。
实际上,老爹对待兄弟方面,还算过得去,除了杨勇是死在他手上之外,其它都不是。
杨勇是不死不行,因为是前任储君,对老爹的位置有直接威胁,所以必须死。
杨老五扯旗造反,失败被抓回大兴,杨广都没杀他,当时百官都建议诛杀汉王谅,杨广却说:终是兄弟,在情不忍心,欲饶恕免其一死。
不过杨老五被幽禁之后,不到一年就挂了,到底是怎么死的,没个说法。
这种大事,其他人早晚也会知道,所以杨铭将元文都他们都叫来,摊开信让他们自己看。
元文都阅完之后,不胜唏嘘,他们老元家在开皇初年,极受二圣器重,族内进入中枢者不在少数,更有元珍隆宠加身,封太子妃,
其中就有一个前兵部尚书元岩,当年被封为益州总管长史,隋杨秀共赴成都。
不过元岩死的早,儿孙也不给力。
益州总管这下子算是空出来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短时间内,这个位置没有谁可以坐的上。
杨铭手下这几个人,除庞牛出身小门小户之外,其他都是大族。
洛阳元、京兆杜、河东裴。
大门阀历来就是为皇室服务的,所以杨秀虽被贬为庶人,但他们没有一个敢说杨秀的不是。
于是乎,大堂内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这个问题,不是他们可以评价的,蜀王不管有什么罪,只有一个人可以定,那就是至尊。
杨铭本来还想和他们聊点什么,结果一个比一个嘴巴严实。
于是杨铭返回内苑,叫来杨茵绛和裴淑英,摊开信给她们看。
两女的反应也和元文都他们差不多,除了瞠目结舌之外,一言不发。
这个话题,也许她们俩会私下聊。但绝对不会当着杨铭的面聊。
正如秦王杨俊直到死后,才有那么多人逢迎上意说他的坏话,活着的时候,哪怕只有一口气,也没人敢哔哔。
元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别看他逢迎杨坚夫妇,认为人家杨浩应该子承父罪,结果最后呢,杨浩好好的,他被处死了。
皇家的事情,不要乱掺和,说到底人家才是一家人。
见两人都没反应,杨铭拿过信件扔进火炉,一把火烧了。
杨秀出事,对他来说,是新闻,但不是大事,真正的大事,是在五个月之后。
.......
庞牛的心腹,已经被陆续派至各地,收编地痞无赖,归入检校卫。
杜如晦几乎每天都有应酬,忙着跟一些比较干净的世家打交道,网罗其中子弟,归入户曹,以便配合检校卫清查田亩。
检校卫都是一些粗鄙的流氓,脏活累活他们干,细致的归纳总结,还得是刀笔吏。
至于裴熙载,据说已经派人回河东老家,招募人手去了,办事要用自己人,这是老裴家的习惯,家里那么多子弟,总是需要培养的,万一冷不丁冒出一两个出彩的呢?
人才是需要挖掘的,不挖掘,梅西也只能去送外卖。
周仲牟也是如此,九江老家那边的亲戚,跟特么迁徙一样往襄阳走,离远了一看还以为是灾民过境呢。
大隋的风气就是这样,要么说门阀士族的鼎盛时期,就是在大隋呢,人们的家族观念根深蒂固,自己有一口饭,就想着能不能给亲戚留碗汤喝,毕竟死了以后大家都在一个祠堂作伴。
至于什么勾心斗角,家族内斗,其实很少见,因为嫡长子继承制,就已经断了内斗的根,根本没有影视剧里那么夸张,还什么庶子争位,你拿什么争啊?端尿壶的也想管账本?
袁世凯都混成大总统了,就因为是庶出,想要老娘跟亲爹合葬在一块,家族那边都不给他这个脸,坚决不同意,没办法,最后只能葬到别处了。
这个庶子够叼了吧?一样没招。
眼下的总管府,一个个都在忙着招募人手,替杨铭花钱。
而杨铭则盘算着,怎么想办法替国家花钱。
这天晚上,杨铭本来已经睡了,但是陈淑仪蹑手蹑脚的进了他的寝室,差点把杨他吓着。
“半夜三更不睡觉,出来扮鬼呢?”杨铭勐的一下起床,把暖冬凉夏都给惊着了。
陈淑仪鬼鬼祟祟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事情跟殿下谈。”
杨铭皱了皱眉,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等到两人离开后,陈淑仪来到床边,神秘兮兮的小声道:
“高玥确实有问题。”
我的天呐,你可算给我探出来了,杨铭一脸兴奋的拍了拍床沿,道:
“坐下说。”
陈淑仪点了点头,干脆盘腿上床,小声道:
“三天前,高玥收到一封信,自从那以后,她就不对劲了,整个人浑浑噩噩,我跟她说话,她都好像听不到,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
杨铭眯眼道:“然后呢?”
“我觉得那封信肯定有问题,于是我就趁高玥不注意,偷偷看了一眼,”陈淑仪道:“信没有落款,不知是谁写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有几个字:高揽德在我手上。”
杨铭愣道:“高揽德是谁?”
陈淑仪错愕道:“我哪知道啊?信上就那几个字。”
“信是谁送来的?”杨铭道。
陈淑仪道:“不是驿站来的,是有人送至前衙门房的,高玥已经去问过了。”
杨铭彻底无语了,如果送信是今天的事,他还能让庞牛立即张罗人手全城搜捕,可惜是三天前的,三天了,人早就跑没影了。
于是杨铭忍不住道:“你可真是个棒槌,怎么三天才看到信?”
陈淑仪一脸无辜道:“信在高玥枕头下面,她那个人足不出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机会啊,我总不能硬闯进去翻人家枕头吧?”
杨铭还是不高兴:“你可以告诉我一声,我把她支开,你不就有机会了?”
陈淑仪一愣,抚着额头道:“当时没想到这点。”
“所以说你是个棒槌啊,”杨铭忍不住敲了她一个脑瓜崩。
这下好了,送信的人找不到,落款也没有,谁特么知道抓了高揽德是谁。
不过杨铭还是派徐景找来庞牛,令他问清楚门房送信人的模样,然后在城内暗察一番,切记不要声张。
城内找不到,就不要找了。
大隋可没有摄像头,找个人跟大海捞针差不多,就算有名牌也不管用,这玩意容易造假。
唯一有用的,就是口音,很快庞牛就跑回来了,门房那边说了,送信之人操着一口地道的关中口音。
总管府到处都是关中人,自然不会听错。
这么看,抓了高揽德的人,很有可能就在大兴。
杨铭也睡不着了,干脆带着陈淑仪去找杨茵绛,
杨茵绛这丫头知道的事情很多,虽然杨铭也倾向于高揽德应该出身北齐宗室,与高玥有血缘关系,但是杨铭对北齐了解的不多,只能求教别人。
杨茵绛已经躺下了,知道杨铭来找,赶忙令丫鬟掌灯开门。
“都出去吧,”
杨铭遣退婢女后,来到床边坐下,让陈淑仪再点一盏灯,不然屋子里光线太暗。
杨铭绛上半身只披了件单衣服,被子里的下半身还光着呢,所以看到杨铭上床,赶紧捂了捂被子: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
“不算急,”杨铭道:“你听说过高揽德这个人吗?”
“没有,”杨茵绛诧异的摇头道:“你是从哪听来的?”
于是杨铭招呼陈淑仪过来,让她再给杨茵绛讲了一遍。
听罢之后,杨茵绛眉头紧锁:“多半是旧齐皇室出身,而且跟高玥是同辈。”
杨铭惊喜道:“怎么讲?”
杨茵绛道:“旧齐后主高纬,有五个儿子,分别是高恒、高恪、高善德、高买德、高质钱,你瞧出什么来没有?”
杨铭惊讶道:“你是说,这个高揽德也是高纬的儿子?”
因已睡下,头发蓬松杂乱,所以杨茵绛将长发往后束起,这个动作导致胸前一抹风光显露,杨铭赶忙避开目光。
杨茵绛察觉之后,赶忙停手,道:
“当初齐灭之后,后主高纬及任城王高湝以下大小三十王被掳至长安(北周时期,所以还是长安),其中并没有一个叫高揽德的,可是这个人的名字偏偏与高善德、高买德相近,多半是兄弟了,高玥应该是清楚内幕的,难道当年还有一个宗室成了漏网之鱼?”
“不应该啊,”杨铭道:“旧齐归顺的降臣不少,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杨茵绛道:“如果是遗腹子呢?”
杨铭恍然大悟:“有这个可能,高纬死后,他的嫔妃下落如何?”
杨茵绛叹息一声:“有被赐死的,有出家的,还有沦为妓女的,我不是很清楚,这些档桉,你想知道的话,恐怕得找一个人帮忙。”
“谁?”杨铭问道。
杨茵绛耸了耸肩:“除了二圣外,还有谁可以调取秘书省的卷宗呢?”
杨铭猜到她在说谁了。
裴矩掌管内史省,很多事务需要查阅秘书省这座中央图书馆的档桉卷宗,只有他可以随意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