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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杨铭询问了房玄龄一些王府事宜,后者一一回答,甚至早早准备好了一沓卷宗,供杨铭查阅。
杨铭让暖冬将卷宗先收好,自己有空的时候会看。
接下来,就是询问萧摩诃的事情。
萧摩诃目下不在河东县,而是在河东县南边芮城县附近的山中剿匪。
据说瑞城一带多水匪,因其紧邻黄河,所以经常会有水匪劫掠过往的商船。
黄河水路,从蒲津渡开始一直到入海口,都是畅通无阻的,但有一个毛病,因黄河水位较浅,所以只有在夏秋雨水较多的季节,水位上涨的时候才能走船,而且还是中小型船只,大船根本不能过。
每年只有七个月左右通航,一旦通航,便是千帆而过的壮阔景象。
水匪正常来说应该是住在水边又或是船上,但是黄河不行,因其水流湍急,水位时涨时退,住在船上几乎等于把脑子别在了裤腰带上。
也不能住在岸边,那样很容易被官兵包围,所以还得是深山老林。
萧摩诃手里有郡府衙门出具的剿匪檄文,基本上河东郡范围呢,可随地就食补给。
怪不得有剿不完的匪,眼下正值水路通航,过往的商船络绎不绝,盗匪们可谓倾巢而出,不然过了秋季水道中断,他们便是抢无可抢。
至于王府的修建进度,杨铭明天过去一看便知。
这时,杨铭让暖冬端来两个锦盒,递给红拂女,后者赶忙双手接住,
杨铭笑道:“此番来的匆忙,来不及准备,略备薄礼,以贺二位新婚之喜。”
李靖赶忙起身揖手:“殿下远赴来此,李靖已是感激涕零,怎当得殿下厚礼。”
杨铭微笑摆手:“你我相交多年,本王从未将你视作外人,不必客气。”
如果是别人送的礼物,红拂女肯定会直接收存起来,但是杨铭送的,她必须打开,这是习俗。
在大隋,长辈以及身份比较高的贵人送的礼物,是需要当面答谢的,这叫做谢礼。
打开第一个锦盒,是一把玉制的梳子,红拂女一眼就认出,这是有玉中仙品之称的于阗料。
她本出身优越,自然识得此物,何况杨素府上便有不少于阗玉器,
单此一件便已是价值不菲。
打开第二个锦盒,是一对镯子,仍是于阗料,羊脂白玉,洁白无暇,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入手清凉,彷如婴儿肌肤般细嫩。
两件玉器,毫无瑕疵,在大隋,除了大兴、洛阳、扬州、晋阳等少数地方之外,市面上是买不到羊脂玉的,因为这玩意是西域产的,属于有价无市的顶级奢侈品。
红拂女叹息一声,小心翼翼将锦盒收好,朝杨铭纳福道:
“妾身一介民女,怎当得殿下如此隆宠。”
“当得地,”杨铭笑道。
当房玄龄看到了那两件玉器的时候,也是一脸惊诧,倒不是说他买不起羊脂玉,而是他用不起。
羊脂玉价值太高,花费巨资买一块,自己的生活立时便会窘迫,实在不划算,这就好比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酸,非得下馆子一样。
能把这种珍品随便送人,这位河东王倒是康慨,当然,主要还是财力雄厚。
不对......为什么到了我这边,反而是一车兑了水的酒呢?
接下来,房玄龄差点惊掉下巴。
晋王竟然也有赏赐?一出手就是一万贯?
李靖夫妇也很意外,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堂堂的晋王殿下,竟然会有赏钱与他们夫妇。
他们何德何能,怎受得如此隆宠。
于是夫妻俩出了堂屋,朝着大兴方向跪地叩拜,这是谢赏。
夫妇俩还不知道,他们所跪之人在两个月后,就会成为大隋王朝的皇太子。
吃过晚饭,李靖夫妇亲自将杨铭送至客房就寝,一应被褥用具全是新的,都是红拂女提起备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在李靖和房玄龄的陪同下,杨铭赶往新王府的所在地。
李靖是河东郡丞,按理说应该去衙门处理公务,但话又说回来,陪同杨铭也是公务。
果然,虽然还是清晨,但街道上已经是商旅如织,县城从夜晚的寂静中走出,恢复白日间的繁华热闹。
这里商队奇多,而且口音嘈杂,甚至有不少西域胡商。
街道上飘散着骡马身上的骚臭味,从这方面也能看出河东贸易之发达。
王府在河东县西北位置,按工部那帮人的说法,此地乃河东县风水最佳之地。
负责修建河东王府的,是工部下设的将作监,少监宇文黎是工部尚书宇文恺的堂侄,担任河东王府的总工程师。
他们这一大家子,特别擅长搞工程,土木工程,屯田水利都是专家。
工部尚书宇文恺是大兴城、仁寿宫的总设计师,修长城,挖广通渠,盖粮仓,都是他干的。
未来等到杨广继位之后,还会负责营造东都洛阳,他会将洛阳打造成不次于大兴城的壮丽恢弘。
等到了地方一看,何止是院墙已经修好,内中院落也大体具备雏形,只欠凋梁画栋等细致活。
府门外有石狮、灯柱、拴马桩、上马石,进门之后有影壁,上面凋刻着仁兽麒麟。
进院之后,有前厅、中堂、后堂,共十六院,东西两侧还有重楼,一悬钟,一悬鼓。
还有一座后园,内挖水池,岸边遍植新柳。
不错不错,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家,杨铭兴致勃勃的逐一游览,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地方。
期间少监宇文黎得知消息后,赶忙追了过来,见礼道:
“将作监宇文黎,见过殿下。”
杨铭点了点有,抬手示意对方跟上,好为他介绍王府每一处角落。
杨铭在王府整整呆了一天,期间只有在中午的时候,被太守窦庆死皮赖脸的请至家中,吃了一顿午饭。
午饭的时候,杨铭还是没给他好脸色。
什么叫摆正位置,我是郡王你是太守,我不给你好脸,就叫摆正位置。
如果我和你谈笑风生,举杯对饮,这叫自降身份。
当晚,杨铭还是住在李靖家里,而房玄龄也一直跟着,他是杨铭的属官,除了杨铭睡觉上厕所,他都得跟着。
其实杨铭对他已经很不错了,还让他上桌吃饭,正常情况下,房玄龄哪有资格跟他同桌。
不是杨铭不肯礼贤下士,实因受身份约束,他是郡王,有许多条条框框的礼节约束着他呢。
就好比今日在王府,匠人们可以席地而坐,大口扒拉着碗里的饭,他能吗?
他甚至都不能在人前,用水瓢喝水。
本来河东之行,杨铭一开始的计划就是半个月,路上会耽搁十天左右,那么呆在河东县的日子,也就只有四五天。
而他这次来的时候,特意让徐景去了一趟吏部,给李靖做了请假的备桉。
这样一来,李靖下个月就可以安心的返回老家成亲了。
他这一成亲,至少得三个月,因为陇西太远。
刚来的第一天,李靖还曾建议派人通知萧摩诃一声,但杨铭认为大可不必,人家剿匪正在兴头上呢,让他剿吧,给我练出一支战力不俗的王府部曲就行。
练不出来的话,你就给我滚。
第四天,杨铭向李靖透露自己会于翌日返程回京,还问他是否有需要帮忙解决的事情。
其实李靖没什么事情,只不过就任河东这半年来,大哥李端曾先后三次来河东找他,前两次是探望,第三次除了问罪之外还有一件事。
问罪,当然是因为红拂女了,大哥曾训斥他辱没门庭,竟然娶一个侍女为妻,但训斥归训斥,结果已经无法更改,因为这门亲事,是圣后在朝会上亲定的。
剩下一件事,就是告知李靖,河东王身份尊崇,在京师门路极广,此番他随史万岁北拒突厥虽然大胜,但是功劳没捞到,还差一点获罪,幸亏杨铭从中斡旋,才得以受封仪同三司。
大哥李端的意思,是希望李靖能够从军,以此获取勋爵。
李端是长子,袭爵永康县公,李靖是次子,啥都没有,所以大哥才希望他能借助杨铭这颗大树,一旦哪里有战事,最好能随军出征,将来征战沙场获取勋爵,便可下荫子孙。
这方面,李端完全是为自己的弟弟将来考虑。
其实李靖想要进入军方系统,非常简单,两个舅舅韩僧寿、韩洪都有这个本事,但是他那两个舅舅的本事,终究不如杨铭这个郡王。
所以大哥李端才会建议,让他走杨铭这条路子。
李靖也实在,将大哥李端与他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铭,就连傍上杨铭这颗大树,他也说了。
杨铭听完之后,当然很高兴,因为李靖注定了,就是要走军伍路子,在地方别说当个郡丞,就是太守,那也是埋没人才。
你的归属在战场,那里才是你的舞台。
于是杨铭点头道:“大可放心,我这边会给你留意着,若有地方叛乱,我甚至可以举荐你为主将,若是北方战事,我也可以为你安排打点。”
李靖听罢,起身揖手道:“李靖此生,全仰仗殿下了。”
杨铭微笑不言。
我这辈子,也得仰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