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9章朱老板看着你呢 诏狱,刑讯房中。 听了朱桢报出的准确日期,陆仲亨先是一阵迷糊,旋即瞳孔猛缩,额头便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记,记不太清了……”他结结巴巴道。 “记不清了不要紧,那本王就帮你回忆一下。”朱桢淡淡一笑,从桌案上拿起另一本卷宗,翻到标记好的那一页,边看边说道: “当时是在胡丞相府上,在场的有胡惟庸、李存义以及你们七位侯爷,一共九个人。胡惟庸请你们喝的腊八粥,没有上酒。对不对?” 陆仲亨声音发颤道:“是,是吗?” “还记不起来?那就继续。”朱桢便接着道: “席间,先是胡惟庸掉泪,然后李存义也掉泪。你们七位侯爷虽然没掉泪,却也长吁短叹,满嘴牢骚,怨皇上凉薄无情。” “那不是因为胡公子刚死,说几句应景的话吗?”陆仲亨小声道。 “哼。”朱桢冷笑一声,继续念道:“喝完了一碗粥之后,胡惟庸说:‘老夫,准备造反了。’”说着他看一眼陆仲亨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陆仲亨已是满头大汗,他特别想删掉这段记忆。但是事与愿违,越是不想回忆,就越会记得清清楚楚。 但他还是不敢回答,不然后面如何抵赖? “别紧张嘛。”朱桢笑笑道:“其实你起初的反应还行。你说:‘哈哈,胡相,我耳朵背,没听清。恁是说还给我们准备早饭了?’” “还挺有急智。”朱桢忍不住笑了,一旁的书吏也抿嘴偷笑。 “我那就是想打个岔。”陆仲亨一边擦汗,一边赔笑。心里却暗暗狂呼,完了完了!没想到朱桢如同亲见,每句话都知道。 “可是你们禁不起他忽悠啊。”朱桢摇头叹气,一边浏览一边概括道:“胡惟庸拿们被收了兵权这事儿,戳你们的痛处,说什么……” “原本,你们乖乖交出兵权、铁券,尚且或能做个富家翁。”他接着念道: “可现在,你们狠狠打了皇上的脸,又跟老四结了死仇。要是彻底无权无势,还想有个善终么?” 朱桢又念道:“这时候你大声说:‘不能够!还没看出来吗,皇上一家各睚眦必报,除了太子爷之外,没一个能容人的。到时候肯定被玩得生不如死。’” “这这……”陆仲亨汗如浆下,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然后胡惟庸说:‘现在是进也死,退也死。还是跟老夫搏一把吧――哪怕是死,也要咬下他们块肉来!’” “李存义就说:‘没错,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赢了就是泼天的富贵,再也不用受谁鸟气!’” “吴良也附和说:‘当年我们走投无路,都敢落草造反!既然现在又走投无路,大不了就再来一次!’” “然后费聚拍着桌子说:‘怂个屁!’你说:‘干他娘的!’” 朱桢念完将档案往桌上一甩,冷冷看着落汤鸡似的陆仲亨道:“你不妨说清楚,到底要干谁他娘?” 陆仲亨扑通就跪下了,磕头不止。 “后头是你们如何谋划的,一次次都记得清清楚楚,还需要再继续念下去吗?”朱桢沉声问道。 “不用了。”陆仲亨摇摇头,深吸口气道:“你们既然都有这么详细的记录了,俺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不过俺就奇怪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脱裤子放屁,再抓俺家里人审一遍呢?” “因为这些是机密文件,审刑司的人看不到。”朱桢答道:“其实本王也是刚知道的。当时审理胡惟庸案时,这些口供就全都问出来了。但父皇念在你们都是他的股肱兄弟,儿女亲家,所以没有发作,只是将其锁在了柜子里。” 朱桢说着,让人给陆仲亨看一份奏章道:“这是我在档案中找到的,你看看就知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书吏便将那份奏章递到陆仲亨面前。陆仲亨一看,内容是洪武十三年,刑部《奏请诛善长、仲亨等疏》,上头还有朱老板的批红曰:‘此皆吾初起腹心股肱,吾不忍罪之,其勿问。’ “上位……”陆仲亨终于忍不住涕泪横流,呜呜的哭了起来。“呜呜,俺对不住你啊。” “至正十四年正月初一,父皇被郭天叙排挤,离开濠州奔赴定远时,身边只带了二十四个兄弟,其中就有吴良、吴祯、唐胜宗、费聚还有你……”朱桢沉声道:“你们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他不忍心怪罪你们啊!” “但他一直在等着你们主动坦白,结果等了整整七年,没有一个人上门!”朱桢加重语气道:“其实直到封绩被捕,胡惟庸案又起时,父皇还没有对你们动杀心,所以只抓了你们的家人奴仆,心说这下你们总要主动投案了吧?” “结果倒好,你们非但不投案,反而还让人上疏,绑定我四哥,妄图胁迫父皇放你们一马!”说着朱桢重重一拍桌子道:“简直是狂妄至极,愚蠢至极,哪个皇上能受得了你们这群白眼狼?这才把尘封多年的档案翻了出来!明白了吗?!” “明白了。”陆仲亨使劲点头,哭成个泪人道:“我们不是人,我们咎由自取,我们辜负了上位的厚爱……” “其实我也经常想自首来着,这七年来每天战战兢兢,提心吊胆,过得是什么日子?”他指着自己的脸道:“我原先是个大方脸,满脸的横肉,现在却变成了尖嘴猴腮。为什么会这样,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啊……” “好几次我都已经下决心了,却又被太师、老费他们劝住了。说,这么多年都没事了,应该不会暴露吧,何苦要自取灭亡呢?”陆仲亨哭泣道:“就一直侥幸到现在。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自作聪明……” 说着他又揭发道:“这次让人上疏把燕王扯进来,也是李太师的主意。他妈的,出的什么昏招啊?!” “行了,别说人家了!”朱桢断喝一声道:“说你自己的问题!既然供认不讳了,你想让朝廷如何处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