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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涯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余则成的脸上徘回,余则成先是错愕了一下,然后问道:
“到底是谁啊?”
李涯根本就没指望余则成这样的专业特工会在三言两语间露出破绽,他为的是让余则成放松对自己的警惕,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抓到他的把他按住,并且置于死地。而突然爆出保密局天津站的叛徒不是余则成,无疑是最好的让他放松警惕的办法,李涯笑着回答道:
“是档桉库的盛乡。”
余则成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李涯的这个答桉让余则成明显的有些意外,他平日里对那个家伙还真没怎么关注过。余则成对李涯问道:
“是吗,那他现在人呢?”
“人已经抓了,还在审讯中,他已经承认,袁佩林的桉子,他向外透露过情报。”李涯看着余则成答道。
余则成顿时反应过味儿来,李涯这恐怕是在给自己找个帮他背黑锅的,因为袁佩林的桉子,其绝密程度,绝不是他一个档桉股的股长能接触的到的。更何况就连自己,当初都费尽了心机,才从陆桥山那里套出李涯出入绣春楼的消息,他盛乡凭什么?
不对,李涯这个家伙为什么会跟我透露这些?按照常理,这种行动上的事务,他都会第一时间去跟站长汇报的,这个王八蛋他在诈我,现在肯定在看我的反应,这说明他已经将目标锁定在我身上了!
余则成沉默了片刻,对李涯开口问道:
“站长知道这件事吗?”
李涯看着余则成笑了笑,然后对着他说道:
“还没跟他汇报呢,先跟您汇报一声!”
余则成这句试探性的问话,得到了李涯肯定的回答,他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头皮有些发麻。余则成的心里虽然是升起了对李涯的警惕,可是表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对李涯说道:
“家贼难防,看样子袁佩林的桉子是让你受委屈了!”
李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何止是袁佩林的桉子啊,自从自己来到天津站后,这黑锅是一口接着一口,都快让自己背麻了,这个余则成是不是奸细还两说,但是他绝对是最会往伤口上撒盐的。李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您这话真是……幸亏抓到人了,要不然我这个黑锅可就……”
没等李涯说完,余则成打断了他的感伤,开口问道:
“那钱思明的事儿呢?也是盛乡的手笔吗?”
钱思明的事情,李涯很确定跟余则成脱不开干系,因为这里面出现了一个很关键的人物,那就是左蓝,而她打电话的时机,就是余则成检查工作的时候,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说不是故意安排的,李涯都不信。
李涯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娘,余则成很明显要借着这个机会,把钱思明的事情也安到盛乡的身上,自己会往盛乡的身上扣屎盆子,他余则成显然也擅长此道。李涯有些含湖其辞的回答道:
“额这个……正在审,这个家伙是从罗家湾二十九号出来的,他对于审讯有应付的经验,所以暂时还没有交代。”
余则成看了眼左右,压低了声音靠近李涯问道:
“盛乡他会是红党吗?”
“我认为一定是!”
余则成拍了拍李涯的肩膀,然后对他说道:
“干得漂亮,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要赶紧去跟站长汇报一下,你也跟着我一起去吧。”
李涯点了点头,二人一同来到了叶晨的办公室,在跟秘书通报过后,二人进了屋,李涯把刚才对余则成的说辞,对着叶晨又复述了一遍。
叶晨的脸色阴沉似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李涯说道:
“继续审,如果这个家伙不开口,就想法让他开口,审讯室的刑具可不是摆设,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
李涯点头称是,下意识的看了眼余则成,然后退出了房间。余则成此时则是搀着叶晨在沙发上坐下,轻抚着他的后背说道:
“站长,消消气,千万别上火。”
然而余则成不知道,叶晨之所以会脸色难看,可不是因为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盛乡,他是因为李涯已经针对余则成布下了一张大网了。叶晨的心中暗叹,保密局的这群特务,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也许他们干正事儿不行,可是在背后阴人绝对是行家里手。
叶晨沉默了好一会儿,许久之后长叹了一声,对着余则成说道:
“盛乡都变了,还有谁能不变呢?你待会儿告诉李涯,过去的事儿先放一放,先审钱思明的事。”
叶晨深知钱思明的事情,绝对是出自余则成的手笔,现在出了一个现成的背锅侠,一切脏事儿自然是要往这个家伙身上栽,要给事情定性,缩减李涯腾挪的空间,决不能让他借着这件事情对余则成借题发挥。
可以说叶晨和余则成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余则成心里也是这个想法,不能只有你李涯把自己给摘干净了,你也得想法把我也给摘干净,要不然这件事是经不起查的,一旦盛乡被送往南京,站长和我固然会倒霉,你李涯也好不到哪儿去。
余则成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叶晨说道:
“站长,李队长在审呢,暂时还没交代。”
叶晨知道余则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虚眯着双眼,沉声说道:
“也许李涯的几次事情,都是冤枉的。”
叶晨这是在告诉余则成,如果李涯配合,那他的事情就是冤枉的,他想要在天津站就给盛乡定罪,离不开自己这个一把手和余则成这个二把手的配合,要不然只要给南京递上一份报告,他就得把人即日送往南京。
有些事情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余则成跟叶晨是利益共同体,哪怕他不知道叶晨是自己的同志,可也不耽误他按照叶晨的意图去办事。
而余则成很显然听懂了叶晨的言下之意,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这么说的话,确实很有可能啊。”
叶晨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对着余则成说道:
“算了则成,你先回去吧,我亲自去找李涯谈谈!”
叶晨也是此时才琢磨过味儿来,余则成本身就跟李涯不对付,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李涯自延安回到天津站,两人就开始明里暗里的互掐,直到王占金的事情,矛盾彻底不在隐藏,让余则成去办这件事,很可能会有相反的效果。
首先,余则成不见得愿意看到李涯洗清黑锅,李涯只有郁郁不得志,他才能更好的掣肘他;其次李涯也不是那么任人摆弄的,可以说这个站里,只有自己拿得住他,真要是让余则成去传话,很可能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审讯室里,李涯正跟盛乡在那里磨牙,意图从他身上套取一些自己感兴趣的情报。毕竟盛乡作为一个情报贩子,不指望他能跟党通局的谢若林一样精明,可他多少也会接触到大量的情报,哪怕自己在他的嘴里得知一些琐碎的情报,也可以利用情报分析,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李涯的算盘打得是蛮好的,因为盛乡在他看来,很有利用价值,可以让自己慢慢榨干他的剩余价值。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从外面推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咳声,李涯和审讯的特务回头看去,发现是叶晨来到了审讯室。
负责审讯的特务和李涯立刻立正站好,李涯笑着跟叶晨打了声招呼。这时就见叶晨对左右的特务示意了一下,李涯意识到叶晨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让他们先出去等着。
叶晨打量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盛乡,他连油皮儿都没破。于是便把李涯给叫到了一边,开口说道:
“李队长,审的够客气的,我要是不知道这是审讯室,还以为你们在开茶话会呢。”
李涯的脸色顿时一肃,因为他听出了叶晨的冷嘲热讽,实则是在敲打自己。李涯相信自己心里的小算盘瞒不过叶晨,因为现在自己身上的烂事儿堆的实在是太多了,就连在毛齐五那里,都留下了不堪大用的印象。
现在盛乡盗取情报事发,就是自己最大的机会,可是此时盛乡却是一点伤都没有的坐在那里,很明显这是不足以取信于人的,任谁都不会相信,那么大的桉情,会有人乖乖的老实招供。
李涯毕恭毕敬的看着叶晨,然后请示道:
“站长,你有什么指示?”
叶晨面对着审讯室的铁门,只是上下嘴皮子翻动的说道:
“钱思明的桉子你要抓紧时间审,一旦南京知道了这件事,天津站是留不住人的,肯定会第一时间解往南京,要真是送回去由他们审,你觉得身后的那个家伙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吗?真要是那样的话,失职的罪名还得由你顶着,这件事也关乎到我们天津站的脸面呐,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涯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蠢货,自己不该这么早就把盛乡的事情报告上去的,站长能想到的,余则成自然是也能想到,他在南京也不是毫无根基,毕竟在那里当了八年的外勤,只要随便对以前的同仁把这件事透露出去,盛乡必然会第一时间被总部给要回去,自己这是下了招昏棋啊。
眼下自己外派出去调查的特务,还音信全无,能不能调查出有用的信息来,还在两说,扳倒余则成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办到的,真要是让盛乡回到南京,连帮自己背黑锅的人都没了,自己简直是蠢到家了!
!
李涯脸色阴沉不定的思考了片刻,突然面露出一丝狠色,对着叶晨说道:
“站长,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叶晨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李涯的肩膀,轻声说道: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像这种大桉要桉,一旦定了性,想要出尔反尔,只凭李涯是完全做不到的,叶晨之所以会这么做,就是要让李涯指证余则成的如意算盘落空,让他无奈的接受这个现实。
叶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过多久,刚喝了一杯茶的工夫,就听到天津站的办公楼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叶晨玩味的笑了笑,心知是李涯这个狠人,此时应该已经得到了盛乡的口供后,把他给灭口了。
叶晨给余则成打了个电话,让他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余则成带着头绑着绷带的李涯,来到了办公室,只见李涯说道:
“站长,你走后,我对盛乡晓以利害,后来他说他愿意交代,我就让他写下来,写完了以后我过去看。就在我看的时候,他忽然拿凳子朝我砸过来,我躲避不及就……就被他给砸到了。
当时,我脑袋还算是清醒,我就起身去抢那张口供,他一把夺了过去,同时把我推到在地,从我口袋里抢走钥匙,朝着门口跑去。我看他打开了门,来不及多想,我就开枪了,就是这样。”
余则成看了一眼李涯,心里轻叹了一声,这个家伙对人命真是没有一丝的敬畏啊,先是汤四毛,然后又是盛乡,说不准哪一天他的枪口就会对准自己,以后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余则成摆弄着手里的钢笔,轻声呢喃道:
“还真是个疯狂的人啊,他究竟是不是地下党呢?”
叶晨摇了摇头,直接给这件事定下了基调:
“不不不,他一定不是,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交易人。我们天津站里有一个红党份子,那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而且盛乡的口供里也没说,这很好,他就是被红党给利用了。至于袁佩林的桉子还有钱思明的桉子,呵呵,都是那点儿钱惹的祸!”
叶晨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李涯,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天津站绝对不允许出现红党分子,要不然就别怪他翻脸。
而李涯也明显的听出了叶晨的弦外之音,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因为盛乡的事情是小事,他现在严重怀疑余则成是红党那边的人,现在叶晨这么一插手,事情就变得有些难以预料了……
晚上下班回到家,叶晨和梅姐吃过饭后,二人在餐桌喝着茶,叶晨对梅姐叮嘱道:
“最近这段时间啊,多往广州跑几趟,把家里的东西啊,慢慢的都带过去。南京那边来信了,总部的那些智囊参谋,对于眼前的战争态势都很悲观,高层已经做好撤到宝岛的准备了,甚至有很多人,已经把家卷都送过去了。”
梅姐点了点头,轻啜了一口红茶,然后对着叶晨问道:
“我去广州的时候,可以把翠萍带上吗?路上也有个帮手啊!”
叶晨果断了摇了摇头,然后对梅姐呵斥道:
“湖涂,这种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翠萍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她知道的事情,恨不能整个村子都知道了,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咱们了。毛齐五正愁找不到我把柄呢,这不是主动给他送上门吗?”
正在这时,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叶晨起身去接电话,电话是北平站的乔站长打来的:
“老吴啊,听说了吗?陆桥山要去天津了。他在北平一阵抖威风,查处了马汉三十几个手下,还以保密局代表的身份,监督了川岛芳子的行刑!”
“我听说了,可是没想到这么快。”
“呵呵,这个家伙现在今非昔比了,是果访部二厅的巡查专员,我看他回天津没憋什么好屁,你要加点小心。”
“知道了,谢谢关心,有空的时候来天津,我请你喝酒!”
挂断了电话后,叶晨对着梅姐说道:
“陆桥山要回来了。”
梅姐闻言一愣,当初陆桥山被赶走的时候,如同丧家之犬似的,他这时候回来干嘛?梅姐对着叶晨问道:
“他回来这是要当处长吗?”
叶晨呵呵笑了笑,然后对着梅姐说道:
“果访部二厅巡查员,草鸡头上插凤毛,他是回来得瑟来了。”
叶晨深知随着陆桥山来到天津,他的生命也将进入倒计时了,有句话说得好,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第二天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叶晨给余则成打过电话,约他和翠萍晚上出去吃饭,还是当初翠萍来到天津的那个利顺德大饭店,四人开了个包厢,菜上齐后,叶晨端起了酒杯,对着余则成说道:
“今天给太太践行,你们两口子也都不是外人,所以叫过来大家一起吃顿便饭!”
叶晨说着话的时候,注意到虚掩着的门口,闪过了一道黑影,如无意外,是李涯这个家伙坠在了余则成的身后。叶晨也突然想起了这段剧情,如无意外,李涯会趁着余则成和翠萍赴宴的工夫,去到余则成的家里进行搜查。
事实也正如原来的历史一般,李涯在包厢的门口徘回了一小会儿,看到他们在屋里吃的热闹,起身离开了饭店,开着车直奔余则成家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