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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家添丁,赵传薪没能回去。
赵传薪大闺女赵灵均哭着喊着要找爹,赵传薪同样没敢去。
胪滨府和鹿岗镇的鼠疫最先被控制,所以赵传薪干脆没有回他的地盘,跟着伍连德等人四处游逛。
哈-尔滨,长-春府,奉天……
除夕那天,赵传薪亲自下厨。
伍连德诧异道:“竟能吃到鲈鱼?”
赵传薪戴着围裙,没有厨师帽就用遮阳帽替代,防止头发丝掉入锅中。
操作台上摆着一溜的油盐酱醋耗油味素……
尽管人多,他却没做大锅菜。
勺子被抡成残影,每次蒯油恰到好处,爆锅,下料,颠勺,爆炒。
伍连德看的啧啧称奇:“赵大人真是无所不精。”
他算是看明白了,对赵传薪这个人的总结是:对待敌人秋风扫落叶,对待朋友像春暖花开。
片刻,辣椒炒肉熟了。
赵传薪快速装盘:“端走。”
他同时控制四个灶,一个炒,两个蒸和炖。
煎烤烹炸,片刻凑齐了两桌菜。
他用围裙擦擦手,取出同盛金烧锅四坛,龙舌兰两瓶,拉菲葡萄酒两瓶:“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赵大人所言折煞我等,这一路全靠大人照拂。”
“是极,若非有赵大人,岂能如此顺利?”
伍连德给大伙斟酒,感慨道:“起初我以为只能一地一地的去防疫,若非赵大人,如今我们或许还在付家甸呢。”
按照原历史,这会儿付家甸已经死了四分之一的人口。
伍连德他们只能顾得上哈-尔滨,然后才得以辗转长-春府和奉天。
可有赵传薪在,直接征调日俄的列车,不载乘客,专门载防疫物资和医护人员,多地齐头并进。
感染人员日渐消减,如今已经能看见曙光。
“赵大人随行调度,功不可没。”
这些人并非拍马屁。
哪里缺乏口罩和药物,赵传薪一封电报过去立即解决。
长春府和奉天有许多人自愿参与防疫工作。
但这些人缺乏现代医学知识,即便中医大夫也是如此,所以殉职比例极高。
可赵传薪派遣鹿岗镇和胪滨府的专训医生到处培训,并分配特效药抗生素,首先供给医护人员服用,死亡人数减至最低,极大调动了防疫热情。
资源调度方面,其实是由星月计算策划,效率极高。
赵传薪举杯:“诸位,共饮此杯!”
说着他一饮而尽。
大家喝的龇牙咧嘴,嘶嘶哈哈。
酒酣耳热,气氛更活跃。
他们已经不像最初时那样害怕赵传薪。
“这段时间,在下已经记不清赵大人为我们做过多少顿饭了。”
大家分工合作,赵传薪负责震慑人心,拿着大棒让各地官员配合,调度资源,运输物资……除了这些外,他还负责随行做饭。
大家都很忙,吃饭是个大问题。
赵传薪变着花样做饭,奥尔良风味的烤肉,墨西哥卷饼,胪滨府大块肉,布里亚特包子,热狗,小鸡炖蘑菇……
辛苦奔波的医护人员,这段时间反而胖了不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对赵传薪的畏惧先转为敬畏,随后变成爱戴。
赵传薪说:“再加把劲,赶在天暖前彻底战胜鼠疫。”
喝到八点多的时候,赵传薪让他们先喝,自己则传送到奎特沙兰,先消毒,然后进入地下堡垒,放出傀儡奴仆帮忙包饺子。
人多就不能玩花活了,两种馅料:韭菜鸡蛋虾仁,酸菜肉。
包了三百七十个。
包完拿回去煮上,出锅放在高粱杆编的盖帘上:“人多,每人十个,谁也别多拿奥。”
众人看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泪目。
“敬赵大人。”
谁能想到,赵传薪能给他们洗衣做饭?
赵传薪每次洗衣服都是几十上百件的洗,众人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洗完的。
赵传薪怎么洗?
他先造个巨大的石盆,里面注满水,旧神坩埚烙印加热,放入大量天上飞生产的皂粉,操纵润之领主的致意搅动水流,蒸发水分,漂洗,再蒸干……
衣食住行方面给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
除夕夜,大家心神轻松,难免多饮。
喝多了有痛哭流涕者,有呕吐的,也有喊着要跟赵大人炸鸡头烧黄纸拜把子的。
“拜把子倒是没啥,你给我跪下磕头算怎么回事?不给压岁钱昂,这次防疫我他妈花了几百万块了。”
从沙俄和日本那敲诈和盗来的钱财,早就消耗一空。
现在属于自掏腰包阶段。
赵传薪花了三百多万块大洋,清廷也已经出了三百多万两银子。
半夜时分,赵传薪仍旧清醒,旁人包括伍连德在内却是东倒西歪。
赵传薪忽然一愣。
星月给他在眼镜上呈现出一副画面。
姜明辛在她装点温馨的房间里,举着赵传薪给的“神灯”,对着神灯说了一番话:“神仆神仆,我希望大大平安无事,这是我一年内最后的一个愿望,你千万要保佑他……”
……
此时,许多报纸都在骂赵传薪独断专行。
《远东报》上称:赵传薪屠人,神色自如,可屠日兵,亦可屠黎民。焚人尸身面不改色,有百姓跪地转圜,赵令兵弁紧扼其肩不得起身,于冰雪上三个时辰双腿因气血不畅而废,是以关外百姓如沸羹……
《青浦报》称:反对即杀不稍恕,挫骨扬灰逞淫威,以杀戮维护权威亘古第一人,未尝有见如此苛敛百姓之人……
《天铎报》称:时人皆称赵尔丰为屠伯,唯赵传薪赞之,盖杀机已久兆之,关外百姓为赵所毙者共计9人,太子太傅亦被其掌掴,猖狂至极……
互联网公屏上,发帖子痛骂赵传薪的为数不少,热帖留言洋洋洒洒数百条。
“赵传薪真屠夫。”
“该死的是赵传薪。”
“百姓何辜?”
因为鼠疫横行,消息不畅,医护人员驰驱劳瘁,向奉天报告的皆为防疫消息,没人有精力关注别的。
关于赵传薪防疫过程中手段残忍的消息传出,却无其它具体细节,以至于惯会捕风捉影的各种报纸同时谩骂。
加上互联网推波助澜,外界已经唾沫星子乱溅的开喷。
……
在奉天,锡良终究与赵传薪见了一面。
锡良视察防疫工作时,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胡须满面的男人拎着喷壶过来。
锡良没反应过来时,赵传薪那喷壶对准他狂喷。
“你,你干什么?”
“少废话,消毒。”
伍连德赶忙出面调和:“总督大人,进出须得消毒,对抗鼠疫须防微杜渐。这位是赵传薪赵大人。赵大人,这位是东三省总督锡良大人。”
赵传薪戴着口罩,面无表情,敷衍道:“总督啊,幸会幸会,没啥事没挡道,下一位。”
锡良:“……”
伍连德感激赵传薪,同样感激锡良。
当时抗击鼠疫初期,还有个资历更老的法国医生,名字叫梅斯尼。
梅斯尼不信伍连德关于唾沫星子传播鼠疫的理论,质疑伍连德。
但锡良大力支持伍连德。
梅斯尼一气之下,不戴口罩给患者看病,结果感染身亡……
这大概就是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感染不信唾沫星子的。
锡良身后还跟着一干洋人医生。
还有……一个记者。
《远东报》记者周凤全落在最后,当赵传薪给他喷完消毒剂后,他面无表情,站在赵传薪面前。
“好狗不挡道。”赵传薪同样面无表情。
周凤全继续面无表情:“我是记者,《远东报》特聘疫区记者。”
“哦?”赵传薪惊讶:“你挺有胆量嘛。”
面对赵传薪,周凤全目光毫无退缩:“《鹿岗镇期刊》记者敢于上战场,我们《远东报》记者同样敢于来疫区。”
赵传薪龇牙笑:“牛逼。”
“赵大人,我想问你几句话。”
“看在你胆子这么肥的份上,但讲无妨。”
周凤全盯着赵传薪道:“赵大人,你除了杀人外,还做了些什么?”
赵传薪朝空气里喷消毒剂:“洗衣,做饭,就这些。”
周凤全看向旁边医护人员:“赵大人所言是否属实?”
“是,只是……”
“多谢回答。”周凤全打断他,然后跟随锡良他们进去。
“……”
锡良虽然关心疫-情,却也不敢去隔离区。
他倒是去了医护人员的临时居所和作息区观看。
每个房间都有上下铺,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锡良看着这些做工精良的实木上下铺床位,惊讶道:“此床甚好。”
伍连德点头:“大人,此为赵大人亲手所造,赵大人还是位能工巧匠。”
周凤全皱眉。
锡良打开衣柜,见里面全是白大褂,浆洗的干干净净,除了消毒水味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锡良拿起一件衣服,见衣服由木头撑着撑住挂在横梁上,方可如此整齐。
他点点头:“如此甚好。”
伍连德刚要说这都是赵传薪的功劳,周凤全却插嘴:“衣物虽浆洗干净,可却颇费时间,于防疫无益。”
伍连德皱眉:“此言差矣。许多病,都是由卫生状况引起。已故法国医生梅斯尼于天津卫防疫时,便着重维护市区整洁卫生与患者个人饮食、服装之整洁。可见,这也是极重要的。”
周凤全不以为然。
锡良视察一圈,见防疫工作井井有条,大为满意,极力赞许伍连德。
周凤全也表示:“伍大夫医者仁心,在下佩服。”
伍连德又想开口,锡良摆摆手:“既然一切妥帖,本官便不在此扰乱防疫。”
伍连德只好送他们离开。
离开时,他们见赵传薪正叼着雪茄,坐在门口翻书看。
书名――《春秋》。
锡良面色复杂。
这吊儿郎当的男人,让全天下的君主畏惧。
有他在,即便锡良有雄心壮志,也难以在关外开展工作。
可得的利益,都让胪滨府与鹿岗镇占尽。
偏偏这男人却在旁人畏之如虎的隔离营进出自如。
想来他也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
锡良知道赵传薪没少花银子,杀人也只为震慑宵小,毕竟每逢天灾必生人祸。
他理解赵传薪,打心里佩服。
他也知道外间多有诽谤构陷赵传薪的人,但他装不知道,也不会帮赵传薪开脱。
周凤全路过赵传薪的时候,伸头朝书里面瞥了一眼,不由得瞪大眼睛。
书皮是《春秋》,里面竟然是日本的春宫图,男女侧卧,姿态栩栩如生,白花花一片。
那个啥,其中女子还拿着一把扇子。
周凤全啐了一口。
赵传薪立即将书合上,一把揪住周凤全衣领。
周凤全吓一跳:“你做什么?你别乱来……”
赵传薪恶狠狠道:“随地吐痰,罚款一块大洋!”
众人:“……”
周凤全见赵传薪不像开玩笑,只能肉疼的掏出一块大洋。
赵传薪接过,用喷壶喷药,然后揣进兜里:“今晚上每人至少能加条鸡腿。”
医护人员:“大人威武。”
周凤全和锡良:“……”
最后一个洋人医生站在赵传薪面前,伸手说:“赵先生,你好,我是西克特卡尔,来自于英国的医生,同时还是一个画家。赵先生,我听说你也是个画家,我对你很感兴趣。”
赵传薪和他握了握手,然后拿消毒手给手消毒:“起开,死变态。”
西克特卡尔:“……”
他脸上仍然挂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愠色。
他刚想走,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赵传薪说:“鼠疫消息传出,有十一个国家医生代表前来奉天,准备开‘万国鼠疫研究会’,我很期待在那里再见到你,赵先生。”
“滚。”
等周凤全回去,《远东报》继续诋毁赵传薪,说赵传薪即便防疫过程中也照样耽于享乐,吃喝不误,说了许多细节来佐证,比如满屋子的薰衣草香味……
众多报纸齐上阵,各种小道消息,势必将赵传薪钉在耻辱柱上。
对伍连德和一干医护人员却是极尽夸赞之能事,说他不辞劳苦,办理防疫妥当等等……
过完年,因鼠疫而死者病例降到了零个。
医护人员全员欢呼。
赵传薪正高兴着呢,却收到了来自于汉口刘华强和跟着黄兴他们造反的双喜的电报。
刘华强告诉赵传薪汉口出事了。
被称为东方芝加哥的汉口,人力车多到令人发指。
有个人力车车夫吴一狗,拉车的时候,不小心轧到了印度籍巡捕的脚。
巡捕当即大怒,一棍子将吴一狗打倒,旋即连踢数脚,吴一狗当场死亡。
这是其他赶到现场的人力车夫同行所述。
赵传薪摸着下巴,给刘华强回了电报:你确信是巡捕踢死的吴一狗?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赵传薪在汉口杀的洋人太多,如果这都杀不怕他们,那洋人当真各个长着熊心豹子胆。
刘华强不敢撒谎,在回复中实话实说:此事存疑,还有一说,吴一狗载客后,突然倒地,随后印捕、华捕两人才至现场。英租界一声与衙门的仵作验尸,发现没有伤痕。究竟是仵作与英医是否勾结做伪证,便不得而知。
然而,此事到此未了……
如果事情只到这里,刘华强不会给赵传薪发电报。
当吴一狗死后,众多车夫停业罢工,包围了巡捕房。
可能这过程中还有不法之徒偷摸的打砸抢。
这时候,英国驻汉口领事调动海军陆战队上岸弹压,同时还有英国租界志愿者拿着步枪帮忙镇压车夫和百姓队伍。
随后英兵和志愿者朝车夫和百姓队伍开枪,杀伤总计21人,有14人死亡。
如果事情仅仅到这里也就罢了,后续汉口当局对吴一狗之死置若罔闻,以《鹿岗镇期刊》为主的报纸报道了此事,迫于民众压力,湖广总督瑞澄向英国领事讨要伤亡民众抚恤。
英国领事说:“示威群众损坏租界设施,还有偷抢打砸的百姓,我现在正式向你们总督府提出索赔。”
瑞澄傻眼了。
此事暂且搁置。
汉口百姓气愤。
他们想起一人――赵传薪。
赵传薪虽然不在汉口,但汉口总是有他的传说。
他们去俄租界的卷王技术学院找到学生会会长刘华强,请愿让赵传薪主持公道。
于是刘华强才给防疫的赵传薪发电报。
双喜发来的电报告诉赵传薪,侵略缅甸的英军进犯云南西部的片马。
十年前,英军就已经占领了片马附近的茨竹、派赖等寨。
这次,他们直接占领了整个片马。
双喜请战,要召集怒江两岸的傈僳、景颇等族加上汉民去抵抗英俊,但是黄兴和孙公武不允。
他们的大事业还没完成呢,如何能分心他顾?
双喜是暴脾气,一气之下给赵传薪发了封电报。
同样,路途遥远,电报也要几经周折。
赵传薪在电报里说不清楚,当即去找伍连德,问他:“星联,你觉得鼠疫已经平息了么?如果我此时彻底消毒后出关,还有没有传播的风险?”
伍连德实言相告:“赵大人,最好不要。病菌有潜伏期,谁也无法保证你是否感染。”
赵传薪皱眉,将伍连德拉到一旁:“我跟你说个秘密,此事你知我知,旁人不能知。”
伍连德赌咒发誓:“我钦佩大人为人,必为大人保密,即便是天大的事。”
赵传薪摘掉口罩点上烟说:“赵某百毒不侵,服下毒药,片刻能从皮肤排出。但鼠疫杆菌不是毒。如果感染,当我自身免疫系统工作时,我自会感应到。此前感染过一次,很显然,鼠疫杆菌被我免疫系统轻松拿捏。但我不确定衣服上,或者体内是否还携带鼠疫杆菌,我担心消毒不彻底会传播出去。”
伍连德听得瞠目结舌:“赵大人,你莫不是拿我开涮?你战胜了鼠疫杆菌?什么时候发生的?”
无论是百毒不侵,还是身体能战胜病菌,他都闻所未闻。
赵传薪龇牙乐:“我抽烟,戒不了的,抽烟要摘口罩就被感染了。记得有几天我没露面么?那几天我感染了,只是没跟你们说,更担心会传染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