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迎莹的仙来得很快。
张先生刚唱了两个小段,就见潘迎莹坐在那微微晃动着身体,两个腿也不住颠动,而且哈欠不断,显然是仙来了。
鼓声一停,胡妈便问是谁来了。
潘迎莹紧闭着眼睛,双手按在腿上,晃动着身体,沉声说道:“胡家教主,胡天霸。”
“哎哟,老天霸亲自来了,这可是太辛苦你老人家了,来根草卷迎迎风不?”
张先生说罢,就见潘迎莹也不言语,伸出右手,做了个手势。
胡妈会意,便倒了小半杯白酒,递了过去。
“老天霸远道而来,沾沾嗓润润喉,然后把今天的事情给说一说。”
潘迎莹接过白酒,一皱眉:“这也太少了,满上。”
胡妈笑着说:“满上可不行,你老人家受得了,弟子也受不了,再说待会还得办事,这就不少啦。”
潘迎莹不再说什么,有点不乐意的端起酒,一饮而尽。
“说说,今天是有什么事?”
胡妈说:“老仙家给吴门府的小金童看看,咱们脉上找脉上说,看是不是有一堂人马要出山。”
潘迎莹呵呵一笑:“昨天晚上我就知道这件事了,伸手过来。”
胡妈对我示意,让我把两个手都伸过去,我照做了,潘迎莹便用双手搭在我的脉上。
“生辰八字报一报说一说,姓吴对不对?”
“对,是姓吴,叫吴小凡。”
我把生辰八字说了出来,潘迎莹摸着我的腕脉,沉思不语。
片刻后,她放开我的手,说道:“咱们身上找八字说,脉中找脉中说,目前来看你这身上是有一哨人马一哨兵,确实是有堂口。不过你早就该找人看了,占着五鬼缠身,时运不济,命立还有三灾八难,干啥啥不顺,要不是仙家护着,你早出事了。听我的,堂口立起来对你有好处。”
我苦笑着说:“是,你老人家说的对,要不是仙家护着,我早出无数次事了,前些日子我几乎天天撞鬼……”
“撞鬼还不算什么,你命里还有一劫,能不能躲过去不好说,不过你既然愿意拜师,以后两家堂口一家说,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那可真是太谢谢老仙家了……”
我心里很是感动,看来这个师父拜对了啊。
潘迎莹停了下又说:“待会给你请仙的时候,各路人马都要请到拜到,张帮班多多辛苦了,但他家老碑王今天未必会来,胡家弟马费费心,好好查看查看,把把门掌掌舵,别让外神外鬼混进来。”
胡妈笑着说:“老仙尽管放心,咱们这好几家子的人马都在,哪个外神外鬼也不敢来。”
潘迎莹说:“话是这么说,也得防备着点,时辰差不多了,给吴门府这位香童弟马请神叫仙,祝你们事情圆满,仙家顺利落马登科,以后四方走八方挪,四海扬名。”
这胡天霸还说了几句吉利话,然后张先生便敲鼓送他离开,潘迎莹这才松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捋了捋头发。
接下来,就该到我的程序了。
胡妈拿了一块红布,和上次一样让我坐在椅子上,用红布罩在我的头上。
她对我说,待会敲鼓请仙的时候,一定不要控制,要哭就哭,要笑就笑,想跳就跳,想吃什么喝什么也尽管说,让仙家自由发挥。
因为待会上身占窍的,各路仙家都会有,我的反应也会不一样。
接着胡妈又往我腰上缠了一块红布和一块绿布,在我头上喷了三口酒,说这样能让仙家快些下来。
胡妈在堂前上了香,又点燃三支香递给我。
我接在手里,眼睛一闭,心说今天就是今天,爱咋咋地了!
张先生休息了一会,喝了口水,又抽了支烟,然后便开始给我请仙。
“说的是,我这鼓要打鞭子翻,你看看咱们闲言少叙,喝完了水,也抽完了烟,喝完水抽完烟,咱们烧香打鼓请神仙……”
他这开场白唱的还挺有意思,慢慢悠悠的,鼓点好听,韵律也顺耳。
记得以前胡妈曾经说过,其实二神请仙的唱词都是很随意的,除了一些特定程序必须按词唱,其他可以自由发挥,只要辙对上就行。
张先生敲了一阵鼓,又继续唱。
“三簧慢打鞭子托,十三大辙唱婆娑。唱的是红日滚滚落西坡,玉兔东升星星紧跟着。喜鹊老鸹奔大树,家雀布鸽归了窝。十家倒有九家锁,还有一家门开着……”
“藤条鼓鞭拿在手,轻敲慢打哆啰啰。上打三皇套日月,下打五行定干戈。左打青龙来戏水,右打凤凰去尾窝。左五右六一百零八下,请动胡黄人马下山坡……”
“为了请神我先拜,九江堂口拜神佛。东方拜拜三清祖,西方拜拜阿弥陀。上方拜到凌霄殿,下方拜到五殿罗。拜动金花教主当堂坐,金童玉女陪伴着。药王老爷当堂坐,药龙药虎拉药车。四大名医当堂坐,一个一个往下说。”
“走弦号脉孙思邈,开膛破肚老华佗。开方抓药刘高手,刮痧拔罐王树和。胡三太爷为元帅,五路人马紧跟着……”
张先生唱到这里,我就感觉身上开始忽冷忽热,眼前好像不断的有人影晃动,仿佛置身于一个空旷的所在,四下里人马渐渐聚集。
这一切都是在脑海里出现的,又仿佛一场电影,正在徐徐拉开幕布。
见我反应不大,张先生又换了词,继续唱。
“你看空中来了一哨人马一哨仙,帮兵我首先拜拜胡家老帅您的安,拜拜黄堂人马你看两军阵前跑的多欢,拜拜常蟒巳蛇高山之上炼大道,拜拜走阴串阳地府下世烟魂……”
“你看那三根草木黄香拿手中,老仙家看着香火往前走,闻着香烟起在空,老仙家你一别闹,二别作,你要想出头露脸就得落马把话说……”
“这一回我把老仙接到万马神红罗,不知道您在洞里待了多少载,春夏秋天待了多少多。您如今扯了大旗下山坡,催动战马往前走,往前挪,走一里又一里,走一坡又一坡,四马蹬开江边柳,三军踩倒松一棵,两匹报马来回跑,一哨人马奔红罗……”
这时候,我的脸上已经发烫,身上也是一阵燥热,脸上就像过电了一样,又好像有无数蚂蚁在皮肤里钻来钻去,不断跳动。
张先生的鼓声也是越来越急,我这两个腿完全不受控制,幅度也越来越大,就跟要起飞一样,快速颠动。
这时候,潘迎莹高声说道:“吴门府老仙驾到,今天登堂落座,四海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