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陛下插手的自不是一般案子这般简单。
“一开始以为只是个寻常的县令刺杀案,没想到竟连陛下都惊动了……”林彦感慨道,“我那老上峰纪大人说的不错,查案子找真相这种事虽会上瘾,却定要学会及时收手,适可而止,若是不收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稀里糊涂的命都没了。”
季崇言闻言没有开口,只是瞥了林彦一眼,顿了顿,道:“陈万言这个人便不是寻常的县令,怎么可能是个寻常的刺杀案呢?”
这话林彦自是没有反驳,却想了想,道:“崇言,我记得陈万言有个女儿被寄养在长安城的外祖家……”
“他把女儿送走便是不想她沾染上这些事,陈万言的女儿知晓内情的可能性不大。”季崇言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便是侥幸知晓了,以杨衍的性子不会轻易放过这个知情者,杨衍问过的人,我们还能问到什么?若是真问到了,那也是杨衍想让我们知晓的事情,不是真相。”
所以明面上能想到的这些人都不能去问。
“我老上峰说要想活得久,便要学会装傻。”林彦说着看了他一眼,“陛下让我们收手,我们就该收手,至少明面上如此。”
当然,就这般收手总是不甘心的,所以趁着人还没带走前,他们想尽可能折腾多知晓一些真相。
“这个陈万言……”林彦也没管季崇言搭话不搭话,兀自说了下去,“背后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方家。”季崇言突地开口说了两个字,待到林彦蓦地抬头向自己看来,顿了顿,又道,“周方,这些事似乎都同两朝旧事有关。”
这一点林彦也是认同的:“陈万言这个人自前朝开始就不似个寻常的县令了,周方刺杀了他,刺杀他的周方又同方三小姐有关,所以……是不是也可以说方家也同两朝旧事有关?”
“不知道。”对此,季崇言却只摇了摇头,道,“方家久居江南道,富庶一方,却与朝堂政事无关。”
至少,他此前从未发觉方家同朝堂有什么关系,至此也未发现什么。所以,才让他觉得有些费解。
“如今多想无益,还有五六日的工夫,尽可能把藏在城中的方三找出来。”季崇言说到这里,不由眯了眯眼,“至于五六日后,若是还没找到人,那便等回了长安再说。”
杨衍接手又如何,既然秘密汇聚到杨衍一个人的身上了,那就盯紧杨衍好了。他同姜四小姐此前在江南道为杨衍备好的惊喜他还不知晓,待到他们离开江南道的时候,再将惊喜留给杨衍好了。
……
……
晏城驿站门口的嘈杂很快便安静了下来,方知秀蹲在驿站后的马厩里,待到被人带出来时,神情还有些恍惚。
“方三小姐,走吧,我带你寻个地方洗漱一二。”那个头上裹着头巾的爽利妇人笑眯眯的说道,“小午是姜四小姐的人,要在姜四小姐身边呆着,所以余下的路便由我带你走了。你先行洗漱一番,我们去谷口驿站,等朝廷的人带周方经过谷口驿站时,你再去与他见面便好了。”
方知秀张了张嘴,原本要开口的问题到了嘴边,不知怎的,不知从何问起,以至于最终竟只汇成了一个简单的“嗯”字。
“我是江先生的人,同周方也认识,你既是周方的……”那爽利的妇人说到这里,朝她眨了眨眼,眼看方知秀突然红了脸,笑着说道,“那便是自己人,放心就是了。”
方知秀闻言再次“嗯”了一声,脑海中闪过先时的情形:自土地庙中被人带走,而后趁乱躺在枪匣子里出了城,听着同自己一匣之隔的安国公同那位姜四小姐说话,又在驿站外停下来,匣子突然被打开,那位姜四小姐让她躲去后头的马厩。
整个过程平淡却又紧张刺激的厉害。
平淡应对的是姜四小姐,躲在匣子里的她却害怕的人都有些不住的发抖,唯恐安国公突然心血来潮打开了匣子。
还好安国公没有打开匣子。只是……
“姜四小姐到底是怎么做的?衙门那两位不是好糊弄的,定是检查了马车,若是发现枪匣子是空的,定会知晓里头可能藏了人。”方知秀不解的问妇人,“她是怎么瞒过去的?”
“匣子里可放着银枪呢,怎么会是空的呢?”妇人却只笑着摇了摇头,道,“叫我戈娘子就行了。方三小姐若是想不明白,往后回去问方二小姐就成了,方二小姐知道的,姜四小姐是大仙转世,会变戏法的。”
方知秀:“……”这是刻意说些笑话在逗她开心么?
“好了,莫多想了,我们只要相信姜四小姐就成了。”戈娘子说着朝她眨了眨眼,“都能光明正大的把你偷出城的人,难道没本事让你相信么?”
方知秀动了动唇:“……有。”
“那就成了!”戈娘子说着将手里的包裹交给方知秀,道,“走吧!去洗洗身上的味道,我们去谷口驿站。”
……
……
夕阳西下,长安城内一家临街的小酒馆中,立于柜后的老板娘手指正拨动着桌上的算盘,细细盘算着今日的流水。
“老板娘,来个七八坛酒,口封严实了,带着路上喝!”几个身背大刀的汉子走入酒馆内说道。
正在柜后清算流水的酒馆老板娘紫苏闻言本能的“嗯”了一声,抬头看向那几个身背大刀的汉子时却是吓了一跳。
这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两个脸上正中有一道似是有些“年岁”的刀疤,还有两个只一个眼,唯一没有刀疤也没缺眼的那个一双眼却是阴翳又好色的正向她看来。
那黏腻如毒蛇似的目光让紫苏本能的有些不适,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寻常的方领襦裙,浑身上下只临近脖子那一块露在外面,那人的目光却是只盯着那一块露在外头的白皙皮肤看个不停。
真是又凶狠又好色,叫人恶心。
紫苏蹙了蹙眉:从认识林彦开始,已经许久没有人敢用这等目光看她了。
只是心里虽觉得恶心,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的难看来,紫苏面上挂着淡笑,笑容却不达眼底的喊了一声后头,道:“拿七八坛酒来!”
小丫鬟阿缘的声音旋即响了起来,不多时便拎着酒坛自后头走了出来。
待到小丫鬟阿缘将两坛酒拎至那几个看着就有些肖似亡命之徒的人面前时,素日里提着四五坛酒也绰绰有余的阿缘却突地发出了一声尖叫,伴随着酒坛落地声,阿缘倒在了碎裂一地的酒坛碎片里。
原本正在堂中浅酌的一众酒客被这里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皆不约而同的往这里看来。
那瞧着便不似好人的五个人此时正凶神恶煞的叉腰看着摔在地上的阿缘,骂道:“你这贱婢,居然敢故意将酒水洒至我们身上,这就是你们长安城酒馆的待客之道么?”
紫苏听的心里突突一跳,到底也不是才入行的新人了,不至于那般天真,看这几个的模样,心中了然:怕就是想挑事讹人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摔在地上的阿缘便“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这登徒子方才摸我的手!”
阿缘虽只是个寻常的小丫鬟,日常粗使活也做了不少,可却未被苛待过,做多少活计便得多少工钱,没有受过什么委屈,这种被登徒子轻薄之事更是未曾有过。是以乍一遇上之后顿时慌了,手中酒水也未拿稳,就这般掉在了地上。
“就你这贱婢糟糠一般的姿色,哥几个看得上你?”那没缺眼也没留疤的好色男人冷笑了一声,目光落到自柜后绕过来的紫苏身上,闪过一丝贪婪,“便是露水夫妻也要似老板娘这般的……”
“啪!”一声不大的巴掌声响了起来,正笑的猖狂的好色汉子着实没想到紫苏敢当场动手,人顿时懵了,待到回过神来,当即暴怒的扬手想要打回去,只是手伸到一半却发出了一声惨叫,众人看向那突然出现在酒馆门口的五城兵马司官兵以及被他擒住的那好色汉子的手,手耷拉在一旁,呈现出一个不正常的扭曲角度,也不知是断了还是脱臼了。
原本在紫苏同人起争执时就已经起身的两个身着大理寺官袍的人见状对视了一眼,笑了笑,复又坐了下来:林彦这厮便是离京,自也是安排好人不让人过来闹事的。
只是林彦落了印的幡旗就挂在酒馆外头,以长安城百姓“八卦”的程度,也早知晓这酒馆同大理寺有关了,这几个瞧着便不似好东西的人怎的那么大的胆子?难不成也是同前些时日一样那生了心思的外乡商客一般?
不过那外乡商客好歹还算斯文,点明白了便规矩了,这样明着上门来闹事,哦不……看着那一脸煞气的五城兵马司官兵,这不是上门来闹事,是上门来讨打的,这些时日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呢!
这样刀疤、独眼、好色断手再加上背后那明晃晃的大刀和一瞧便长久习武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