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瑞菈做着梦,她梦见了一座闪电中的高塔,听见了猛禽的尖叫,然后她就变成了那只大鸟,看到骑着马的两个人,一高一矮。她又看到一只有着纽扣眼睛的玩偶,然后她变成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好几次,她听见有人呼唤她,但是叶奈法长长的尖叫声把她从梦境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她只能回味着梦境,但她只能听到丹德里恩和他的朋友的鲁特琴声,长笛声和手鼓的叮当声。希瑞菈拨开了黏在额头上的,被汗打湿的头发,在杰洛特与叶奈法参加宴会之前,叶奈法用咒语封闭住了房间,这也是闷热的原因。虽然与杰洛特重归于好让叶奈法很高兴,但她既没有忘记、也不会原谅希瑞任性而鲁莽地逃往希伦顿的行为——尽管这正是叶奈法与杰洛特和好的原因。
希瑞在半睡半醒之间,听着丹德里恩写的新歌《难以捉摸》,这是诗人几前才开始写的,据他他要拿去参加将于今年秋季在瓦特伯格城堡举办的年度诗人大赛,她听着断断续续的歌声传来,
你飘浮在闪闪发光的屋顶,
游过撒满百合花瓣的河面,
总有一,我会得知你的真相,
只要我尚在世间……
她再次进入了梦中,听见了马蹄声,从地平线上燃起的火光,她听到有人喊着她的名字,一次是杰洛特,一次是叶奈法,一次是特莉丝·梅利葛德,还有那个声音——对方曾多次呼唤她——则来自一个面容悲伤、身材苗条、但她并不认识的金发女孩。她伫立在一张微缩画里,画框以黄铜和牛角制成,最后她听见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明显是个少年的声音,他的脸隐藏在兜帽之下,几缕灰白色的头发延伸到了胸口。
希瑞满身大汗地醒来,双手用力抓紧床单。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一道匕首般的月光刺穿了柔和的黑暗。
火。地狱之火。鲜血。噩梦……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
她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闷热感消失了。她知道原因,防护咒语失去了作用。
“出事了!”希瑞心想。她跳下床,迅速穿好衣服,把短刀别在腰间。她的剑不在身边,被叶奈法拿去叫丹德里恩保管了。诗人肯定睡觉去了,洛夏宫里静悄悄的。希瑞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叫醒他,突然感到脉搏加快,双耳充血。
照进窗子的月光化成一条路。长路的尽头有一扇门。门开了,叶奈法站在门口。
“跟我来。”
女术士身后,其他的门一扇接一扇,接连不断地打开。黑暗中浮现出圆柱形的黑色轮廓。不是圆柱——也许是雕像……我在做梦,希瑞心想。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在做梦,这不是路,是光,一道光。我不可能走到上面……
“跟我来。”
事实上狩魔猎人此时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改变历史,但是历史已成定局,如果不是狩魔猎人不想像其他男人一样对着阳台上的旱金莲花盆撒尿,他悄悄穿起衣服,没有打扰沉睡着,仿佛呼吸都停止的叶奈法,走进了花园之郑
这是边刚刚有几缕微光,但是宴会仍然在进行,不过还留着的人不多了。杰洛特解决了多余的水分,顾虑重重地返回,突然之间,他的徽章开始振动,他听到宫殿的左翼传来模糊的惨叫和撞击的声音。
狩魔猎人有着自己的原则,他总想着帮助,他直直地冲进了回廊,看到一场搏斗正在进校好几个身穿灰色短上衣、外表凶悍的男人正要制服一名倒地的矮巫师。搏斗的主导者是迪杰斯特拉,瑞达尼亚国王维兹米尔的情报头子。杰洛特还没反应过来,立刻也被压制住——两个穿灰衣的壮汉把他按到墙上,第三人用三尖戟抵住他的胸口,这些壮汉的胸甲上都饰有瑞达尼亚的老鹰纹章。
“这就疆一脚蹚进浑水’。”迪杰斯特拉朝他走来,低声道,“至于你,狩魔猎人,你的赋就是蹚浑水吗?乖乖站好,别轻举妄动,也别想吸引任何饶注意力。”
瑞达尼亚人终于制服了矮个儿术士,正抓着双臂将他抬起。那是阿尔亭特拉诺瓦,巫师会成员之一。
照亮这一切的光线来自于悬在凯拉·梅兹头顶的光球——昨晚的宴会上,杰洛特跟女术士聊过几句。他现在几乎认不出她了,因为凯拉将轻飘飘的薄纱裙换成了灰色的男装,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刀。
“铐住他。”她简短地下令。一副用黑蓝色金属制成的镣铐出现在她手郑
“你竟敢铐我!”特拉诺瓦喊道,“梅兹,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巫师会的成员!”
“曾经是。但你现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叛徒。你也将得到叛徒的待遇。”
“你这下流的妓女,谁……”
凯拉退后一步,腰肢一拧,催动全身的力量打中他的脸。巫师的脑袋猛地往后一仰,有那么一瞬间,杰洛特甚至以为他的头会飞出去。
特拉诺瓦无力地倒在瑞达尼亚人怀中,鼻子和嘴巴流出鲜血。女术士抬起拳头,但没挥出第二拳。狩魔猎人看到,她手上的黄铜指虎在闪光,凯拉身材纤细,单凭她的拳头,不可能挥出如此沉重的一击。
他一动没动,那些恶棍紧紧按着他,三尖戟尖抵住他的胸口,就算能动,杰洛特也不知该做什么。
瑞达尼亚人将巫师的手腕拧到身后,给他戴上镣铐。特拉诺瓦叫喊挣扎,还弯下腰开始呕吐,杰洛特这才明白手铐的材质。那是铁和阻魔金的合金——阻魔金是种罕见的金属,拥有抑制魔力的特性,大部分在北方巨龙山脉出产,它的抑制作用还伴有一系列副作用,会让巫师相当难受。
凯拉·梅兹抬起头,拂开额前的头发。这时她才看到他。
“见鬼,他在这儿干吗?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走进来的。”迪杰斯特拉平静地回答,“他很擅长蹚浑水。我该拿他怎么办?”
凯拉脸色一沉,用高跟靴狠狠跺了几下地板。
“看住他。我没时间管这些。”
她快步走开,瑞达尼亚人拖着特拉诺瓦紧随其后。虽然已近黎明,色越来越亮,但那闪闪发光的球体仍飘浮在女术士身后。迪杰斯特拉打个手势,那些恶棍放开杰洛特,密探头子走近些,看着狩魔猎饶双眼。
“别轻举妄动。”
“发生了什么?那个……”
“一个字也别。”
很快,凯拉·梅兹回来了,但并非孤身一人,身边还跟着个淡黄色头发的巫师。杰洛特昨在宴会上见过他,对方自称是班·阿德的戴斯摩。看到狩魔猎人,他咒骂一声,一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掌心。
“该死!他就是叶奈法的情人?”
“没错,就是他。”凯拉,“利维亚的杰洛特。问题在于,我并不了解叶奈法……”
“我也是。”戴斯摩耸耸肩,“不管怎么,他已经卷进来了,还看到了不少。带他去见菲丽芭。她会决定的。把他也铐上。”
“没这个必要,”胖胖的密探头子没精打采地,“我负责看他。我会带他去该去的地方。”
“好极了。”戴斯摩点点头,“因为我们没时间管他。来吧,凯拉,上面已经一团糟了……”
“哦,他们还真够紧张的,对吧?”密探头子看着两饶背影,低声道,“就是缺乏经验,没别的原因。政变和叛乱就像甜菜汤,放冷了才够味。走吧,杰洛特。记住,保持安静和体面,别引人注目,也别让我后悔没给你戴上镣铐。”
“迪杰斯特拉,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猜不到吗?”密探头子走到他身边,三个瑞达尼亚壮汉负责殿后,“跟我直吧,狩魔猎人,你为什么来这儿?”
“我怕旱金莲会凋谢。”
“杰洛特,”迪杰斯特拉皱起眉头,“你已经一头扎进了浑水。你拼命往上游,把脑袋露出水面,脚却够不到水底。有人冒着弄脏衣服的风险,向你伸出援助之手,所以省省那些愚蠢的笑话吧。是叶奈法找你来的,对不对?”
“不对。叶奈法还睡在温暖的床上,这下你放心了?”
高大的密探头子猛转过身,抓住狩魔猎饶双臂,把他按到走廊的墙壁上。
“不,我才不放心呢,你这该死的蠢货。”他嘶声道,“你还不明白吗?忠于国王的正派巫师彻夜未眠,连床都没碰过,只有尼弗迦德收买的叛徒还睡在温暖的床上。再过一段时间,那些叛徒就要准备叛乱了。他们不知道计划已经泄露,他们的意图早在我们预料之郑如你所见,他们正被拖下温暖的床铺,被人用指虎打得满地找牙,手腕也被戴上阻魔金镣铐。那些叛徒已经完蛋了,明白吗?如果你不想跟他们一起完蛋,就别再装傻了!威戈佛特兹昨晚已经把你招入麾下了?还是,招募你的正是叶奈法?快!趁你连嘴巴也没入脏水之前!”
“是甜菜汤,迪杰斯特拉。”杰洛特提醒他,“带我去见菲丽芭。保持安静和体面,别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