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的话,说中了陶商的心事,他开始认真的思考今后的形势了。
身为袁家家主兼诸侯盟主的袁绍,其手中的庞然大物袁氏集团在河北的发展突飞猛进,势力增长直可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河北之地,要人口有人口,要粮食有粮食,马匹和盐铁亦是丰富,相比与南方,东汉末年的时代与后世骤然相反河北经济与文化,都毫无疑问要比东南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冀州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大,但其州郡中的户口毫无疑问,可谓是汉末各州之最。
更何况袁绍还占有了天下大半士族和门阀的支持,这些巨大的利益集团集合在一起,犹如一个足矣碾碎时代的巨大怪物,横立在陶商等南方诸侯的面前,犹如一座大山般压得人喘不上气。
可以说,历史上的曹操打败了袁绍,是很有偶然性的。
若是没有乌巢的失误,若是没有袁家二子的争雄,单以当下的情况来看,曹操根本就不可能战败袁绍,就是是曹操本人再强悍,再有智谋也一样。
实力这个东西,有时候可以弥补一切不足。
现下的这个时空,因为陶商加入的原因已经完全改变了走向,历史的洪流会向着何处发展已经不可预知……华北二强争雄北方的归属权、乌巢烧粮的这些事在这个时代,很有可能就不会再发生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让淮南的兵力加入河北,无端的增长袁绍的势力是为最好。
但即使没有淮南兵加入,又该如何对抗势力无法见底的袁绍?
说实话,陶商现在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
陶商留在了彭城,接手徐州各郡的政治要务,虽然他目前在徐州有一定的威信,但糜,陈,曹三家鼎立在彭城,其中利益千丝万缕,而徐州一直是由陶谦直接执掌,很多事一直都有他亲自去做平衡。
如今陶商骤得高位,稳定时局和捋顺个中关系还需要时间,因此他暂时不会动兵,以免出现动乱。
就在这个时候,校事府在西方的探子带回了消息,管亥已经说动了部分汝南黄巾诸部,前来向陶商投诚。
汝南郡因为是汉末人口第二大郡,又是汉朝的文化中枢,因此那是当年黄巾在中原的重点发源地之一,黄巾当年在其间势力错综复杂,既庞大又复杂,远不如并州的白波黄巾指挥调度统一。
不过时过经年,汝南黄巾大部分也消亡的差不多了。
如今的汝南郡黄巾余孽,包括何仪,黄邵,刘辟,龚都,裴元绍,周仓,刘邵等很多支部,张角挂了之后,这些人没了声威震天的大贤良师的统领,就如同脱了缰的野狗,为祸一方的散沙,各自为政,且拼着劲的祸害一方,各个都是臭名昭著,而且还很势利眼。
袁术命令孙坚为豫州牧的时候,这些人看风头不对,于是全部借由孙坚的路子,清一色的倒向了袁术。
不过事实证明这些黄巾余孽的命不太好,他们刚刚通过孙坚倒向了袁术没多久,结果孙坚就被刘表和黄祖给突突了,而次年,袁术本人的十万大军又被陶商和刘表一前一后,犹如虐狗一般的祸害。
本以为抱住了大腿的汝南黄金贼们,着实没有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条大腿居然“咔吧”一下子就折了。
而汝南郡的局势,一度也因此而变化莫测。
天子被陶商劫往范县之后,曹操将政治中心南移,定治所于许县,其麾下的大军由陈国开入了汝南郡,横扫豫州之境,拔出孙坚和袁术在此的政治与军事势力。
于是乎,这帮毫无节操的墙头草,又清一色的向曹操靠拢,向曹老大一顿跪舔。
整个汝南郡在这帮黄巾余孽的带领下,就犹如公交车一样,只要你有钱买票,谁都可以上。
而刘辟,龚都,黄邵等重要的黄巾头头,就好比是公交车上的老司机,坚定的在工作岗位上奋勇向前,载客下客,迎来送往,完全不受影响。
不过曹操这位乘客有点不太一样,他并不是很尿他们那一壶,也不喜欢他们近乎于变态的跪舔。
曹老大政策依旧,对待他们的极为严苛,要求归顺的黄巾贼必须依照曹军的政治法度军令行事,谁敢说一个不字——虐杀!
曹操如此严厉的军政,令许多黄巾贼众不满,而此番管亥西向,也借此说动了一部分黄巾头头,诸如刘辟,龚都,周仓等部弃了曹操,来向陶商归顺。
虽然如此,汝南郡仍有黄邵,何仪,裴元绍,刘邵等大部分黄巾贼首不愿归顺陶商,他们在感情上依旧是倾向于占据汝南郡本土的曹操。
这几个可能是喜欢被虐的感觉。
管亥传来消息,说是愿意归顺陶商的三名黄巾首领,此刻正迁兵至汝南和沛郡的交界处,等候陶商的接见。
毕竟是一件关乎今后人生走向的大事,这些黄巾贼首还不至于一下子就放飞自我,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压在这位太平公子的身上。
即使是他的风评很不错,但那毕竟只是针对于平民百姓而已。
而他们这些人,却不是百姓,而是世人眼中的逆贼!
就算是君子,你也不能指望他对待逆贼和百姓是一个态度。
陶商很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也明白他们的顾虑,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彻底的融入其中,收拢这几个黄巾首领,陶商亲自率领一支亲卫军,暗中前往沛郡边境,与他们见面会谈。
早在陶商之前,胡才就已经率领一部人马先去与刘辟等三人接触了。
胡才身为白波军的老五,在天下黄巾军中的地位超然,隐隐的甚至还超过了汝南三贼。
由他和管亥一同前往,至少可以先展示一下陶商的诚意,并让刘辟等人看一下,投靠在太平公子帐下的黄巾降将,如今过的是何等的荣耀和风光!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也。
数日之后,陶商等后行的人马来到了沛郡的边境,见到了愿意归降的汝南郡的三名黄巾首领。
这三人中,刘辟和龚都并不是贫苦出身,他俩当年都是为了飞黄腾达而加入黄巾军的乡中小豪强,指望着张角成事后能拉他们一把,将他们提升为县一级的门阀。
可惜这俩二货押错了宝——声势浩大,风头一时无两的大贤良师最后居然挂了。
二人这下子算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大门阀当不成了,想回去当小豪强也不行了,只能是成了人人喊打的贼寇。
两个人的肠子都悔青了,这些年没事的时候,两人便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然后互相的抽大耳刮子,那抽的叫一个清脆,叫一个响亮卓绝。
无论如何,路还得走下去。
刘辟和龚都的穿着都很讲究,别看是贼寇头领,但长跑绸缎加盖于身,可谓是一样不少,头上还很考究的裹着方巾……一身上下的小名牌。
相比与这两个人,同为另外一支黄巾军首领的周仓显然就接地气了许多。
周仓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麻布小褂,坚实粗壮的胳膊裸露在外面,露在外面的皮肤晒的犹如黑炭,犹如黑色的铁塔一般坚实硬朗。
陶商很客气的在沛郡边境临时搭建的行营,招待了三人。
“三位将军肯相助于陶某,实在是令陶某倍感欣慰,陶某这里敬三位一盏酒,让我们从今往后齐心协力,共同扶保天子,待天下大定之后,咱们共同以乐太平……三位若是来归,陶某这边有初拟的官职和钱粮赠品,以及你们下辖治民的耕地与粮种安排,三位不妨先看一看。”
刘辟等人接过了陶商的初草之后,眼睛都合不上了。
久闻金陵富甲一方,真是名不虚传!太平公子着实是太大方了!
真敞亮!
刘辟和龚都急忙共同举爵祝酒,高声喝道“多谢太傅恩义成全!我等愿效犬马之劳也。”
周仓也是举起了酒爵,但显然并不像另外两位那样热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辟乘着酒性,突然对陶商道“听管亥说,大贤良师的遗孤,也就是太平道的黄天巫,自青州的司马俱手中流落之后,便为太傅所救,这些年在太傅的庇护下已经安然长大,不知当真有此事乎?”
陶商知道刘辟说的是小莺儿。
“不错,那孩子现在是我夫人的近侍,其情于我夫妇二人来说,犹如亲女一般。”
龚都在一旁啧啧赞道“不知太傅可否让我等见黄天巫一见?”
陶商轻轻的放下了酒爵,道“见她干什么?”
“毕竟是大贤良师的遗孤,我等身为大贤良师生前的旧将,自当参拜问候。”刘辟谄媚笑道。
陶商闻言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
沉吟了一会,他对着刘辟和龚都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位,陶某平日里做事不着调,念着和你们是初次见面,有两件事想敬请二位静听,不知可否?”
“太傅有何话经管吩咐。”刘辟和龚都急忙道。
陶商慢悠悠的道“第一,那孩子原先不管姓什么,叫什么,但现在,她只是我府中一个与我夫人关系胜似母女的普通孩子,叫小莺儿,黄天巫这个称呼,在我徐州之地是禁忌,我不允许说,也不允许任何知情人散播出去……第二,上一辈人的事,自有上一辈的人了断因果,她一个女孩儿,无需扛起那么的重担和责任,黄巾那么大的盘,她端不动!你们去见她,并不会让她有多么好过,相反的,只是会害了她,明白吗?那孩子犹如我亲生女儿一样,谁若是害他,吾必杀之!……当然,如果你们只是为了尽属下之道,想看看故主的遗孤过的是否安好,陶某倒是可以安排你们遥遥的看上她一眼,二位以为如何?”
听了陶商的话,两个人不由得沉默了,同时心中也有些发抖。
这叫什么,这就叫恩威并施。
少时,却见刘辟一拱手,谄媚笑道“陶太傅果然是一位实诚君子,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唉!适才却是我二人突兀了!太傅对大贤良师的遗孤如此恩义,我二人又岂敢对太傅不敬,我等三人治下人口九千户,兵马亦有两万余,从今日起愿统统归附太傅治下,我等三人也愿意做太傅的马前卒,从今往后,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陶商闻言,这才露出笑容,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沛国的人口和兵将不够充盈,西线防御力薄弱。
若是有这三支黄巾军的加入,无论是在兵源上,还是在开垦沛国的人口上,都会大大充实西线前端的沛国,令徐州和中原接壤地段的防御能力得到大大的巩固。
陶商站起身,对着二人笑道“陶某对黄巾的诸位豪杰,历来也是诸多欣赏向往,自打白波谷开始,愿意归降我徐州的黄巾兄弟,陶某无不以兄弟之礼待之……胡才和管亥,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都是为陶某的真心实义所感,心甘情愿的为我陶氏效力的……你俩说,是吗?”
这话一说完,便见管亥和胡才的面色一僵。
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皆是露出了干巴巴的尴尬笑容。
“是……”
陶商有点不满意。
怎么感觉说的挺勉强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周仓站了起来。
“太傅,某家有话要讲!”
陶商这才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他。
周仓的身材极为高大,相貌雄魁,满面虬须,跟许褚长得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就冲这模样,就知道他跟许褚一样……也是个憨货!
一见他站起来说话了,陶商随即正了正颜色,笑道“周将军有何话要讲?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
周仓向着陶商拱了拱手,道“某家有一件事想向太傅说明!”
“哦,何事?”
周仓挺直了腰板,高声道“汝南黄巾中,除了我等三人之外,尚有黄邵,何仪,裴元绍,刘邵等诸多势力,他们也知晓黄天巫是在太傅手中,可他们却宁愿归顺曹操,却不也不愿意来归降太傅,太傅可知晓这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