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了随军出征的兵马后,次日,五千徐州兵马就开始向着颍川之地徐徐进发。∠
虽然一开始就有了准备,但陶商还是没有想到,军旅中的生活居然会这么艰苦。
坐在马匹上颠簸了两日,陶商就觉得腰疼背疼浑身不舒服。
骑马跟坐车是不一样的,要时时刻刻保持平稳,直立身躯,腰板更是要硬,马鞍也好像能将自己的大腿里子磨秃了皮,有时候一天骑马下来,两条大腿的内侧都磨出了血泡,两条腿的下盘走在地上,都合不拢了。
(有说汉朝还没有马鞍和马镫的,这是一种不客观的说法,按道理来说中国秦朝没有马鞍和马镫,但西汉时已有,那是因为战国时期多以战车为主,但是汉朝在经历与匈奴的对战,骑兵规模已经相当庞大,取代步兵成为主力,而且很多的马弓,以及深入草原的奔袭战争,在没有马鞍和马镫的前提下是不现实的,卫青和霍去病的战果如果换在无马镫马鞍的情况下,跨越草原基本是难以做到的,到了东汉末,马镫和马鞍也必然是齐全普遍,但马镫是否属于单镫或是双镫暂无证明)
陶商的体格子不怎么样,几天下来骨头跟酥了一样,可谓是吃尽了苦头,而且一路上吃的东西很差,徐州虽然也算富庶,但前两年也曾复起黄巾之乱,因此现在还在休养生息,陶谦下令军粮只供应米,不许给主将配肉,因此一日三餐基本就是稀粥,配菜也不过是一些说不出名来的野菜。
折腾了一大段路程后下来,陶商感觉自己瘦了十七八斤。
反观糜芳这小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是富家子弟出身,就算涉猎过些军事,也不过是浅尝则之,哪吃过这种苦,几日下来也是哼哼唧唧,指爹骂娘。
陶商有时候也在想,陶谦让自己和糜芳这个二百五凑一块领兵,实在是有点作死的感脚,陶商自己不会领兵,糜芳更不用说了,感觉他好像就没有会的东西……将帅如此,徐州军真有点前景堪忧。
五日后,兵马抵达谯县,根据陶商的判断,这里应该属于后世时的安徽省境内……颍川应该是在河南省的南部地区,如此看来,按照后世的算法就是再跨过一省之地,就可以达到己方的第一个目的地。
晚间安营扎寨,亲兵为陶商和糜芳送来了干粮和菜汤,干粮黑乎乎一团,看不清是什么粮,菜汤稀松漂散,夹不出几个菜叶,油星更是一点没有,盐巴也是少的可怜,喝进肚子里跟喝白水差不了多少——说实话,陶商觉得这菜汤可能还没有白水好喝。
“本将……受不了啦!!!”
糜芳喝了几口菜汤,连日来的压抑终于在一瞬间爆发,他将碗筷重重地扔在案几上,咬牙切齿地嘶鸣道:“一点油星都没有也就算了!连他娘的盐巴都少的可怜,没滋没味的……直比马尿都还不如!本将好歹也是刺史亲任的征西将军,岂能天天食此牲畜之粮曳?”
陶商淡定地看了糜芳一眼,道:“军旅生活,本就如此,粮草充足,就算不错了,至于吃的好不好,我看糜兄你就别挑那么多了。”
糜芳看了看陶商面前连动都没动一口的干粮和菜汤,暗地里撇了撇嘴,说的倒是好听,不嫌难吃你自己倒是吃啊?
二人相对无言,彼此之间陷入了一阵尴尬的境地,直到好一会之后……
“大公子……”糜芳犹豫地开口。
“嗯?”
“要不,咱们也领兵出去打打牙祭,如何?”糜芳试探着言道。
陶商疑惑地看了糜芳一眼:“什么意思?”
“嗯……”糜芳似是有些踌躇,不知道如何为他解释,道:“就是领兵出去,改善一下兄弟们的伙食。”
陶商扬了扬眉:“改善伙食我懂,只是为何要领兵出去?”
糜芳嘿嘿干笑两声:“不领兵,谁动手抢啊……”
看着糜芳不自然的表情,陶商恍然大悟。
糜芳这是要领兵去劫掠民财了!
其实说来也正常,自古至今、乱世之中,兵马出征在外,不论是诸侯、郡守、哪怕就是手里有兵的地方豪强,有几个不纵兵劫掠民财的?有几个不放纵底下的士兵打家劫舍?
严重者,甚至如白起、项羽、曹操、铁木真这些人还都大肆的屠过城,所谓的军纪严明也不过是为胜利者在史书上点缀的金粉而已。事实上,大部分的将领为了在军辎短缺的情况下,在不能满足将士们正常的需求下,为了不引起哗变,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犒赏有功将士,同时也是为了鼓舞士气。
在攻破城池之后,大部分的领兵者都会纵兵劫掠几日。这期间,士兵奸/淫/掳/掠的行为为首的将领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国时期,因为战争损失的人口只是一部分,六七成的人口流失,都是因为这种行为。
无论出发点是什么,军队这样做的后果,都是要由普通的黎民百姓来承担苦果。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最底层的百姓,永远都在承担着上层人士的每一言每一行所带来的苦难。
陶商正色言道:“糜将军,我父陶谦素有仁人君子之称,我徐州军马也是仁义之师,这纵兵烧杀抢掠的事,可不是咱们徐州军应该干的……”
糜芳闻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我这不也是寻思犒劳一下咱们的将士吗?”
“咱们又不缺军粮,再说仗还没打呢?好端端的犒赏什么将士?这样会把他们惯坏的……糜将士,我身为监军,对待这种事情,必须要管,你明日要即刻颁布军令,此番西征,一路上劫掠民财者!立斩!”
“诺……”糜芳闹了个没趣,悻悻地又开始低头喝菜汤,可那菜汤的味道实在是不入口,糜芳属于大户之家出身,不说锦衣玉食,但顿顿肯定是不缺肉的,这种待遇他早就受不了……
又勉强喝了两口之后,糜芳猛地将木勺向地上一扔,哀嚎着道:“我受不了啦!太难喝了!连个肉腥味都没有……简直寡淡出鸟来!”
说到这里,糜芳猛地一转头,再次瞅向陶商,两只眼睛里有红红的血丝:“大公子,咱们就去抢一次吧!不多抢!就抢点牲口回来改善下伙食!我保证不伤人命就是……末将愿立军令状!”
陶商的态度非常坚决:“不行!我徐州军是君子之师!岂能做出土匪行径?劫掠的事,说什么不能干!”
“君子之师也是人!是人就有口舌之欲……都会馋肉的!”糜芳据理力争。
陶商悠悠然道:“吃肉的方法有的是,为什么非要抢?”
“不抢哪来的肉?!公子你能不能不要戏耍末将了?末将与您谈的是正事……”糜芳有点让这小子弄得有点神经了。
陶商长叹口气,道:“好吧,看你如此诚心,就让本公子教你个乖,糜兄可知世上有一句妙语。“
糜芳憨声憨气地道:“有甚妙语?”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者也。”
“啥意思?”如此高深的语句,糜芳一时没有理解上去。
陶商露出了嫌弃的神色:“笨啊,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你都听不明白?咱们徐州军是君子之师,岂能随意劫掠丢了民心声望?此乃取乱之道也!所以说抢是绝对不行的。”
糜芳喃喃道:“那怎么办?”
“若如此,那就只剩下偷了。”陶商笑着解释道。
糜芳呆愣愣看着陶商,不知道他这是从哪学的歪理。
“君子之师,都不抢……都偷?”
陶商摇了摇手指:“不是君子之师去偷,是你去偷。”
糜芳闻言顿时傻眼了。
“我?我去偷?……我堂堂一个徐州刺史亲任的征西将军,麾下统领兵马战将五千余众的人……自己跑出去偷牲口?”
陶商扬了扬眉毛,又好气又好笑:“当然了!想改善伙食的是你,又不是别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再说了,五千兵马,全都出动去偷,你当被你偷的人是傻吗?”
糜芳摸着下巴,呆萌萌地道:“那应该去几个人?”
“都伯以上,三名校尉,三名都尉,你、我,再加上十来个护卫……偷鸡足矣!”
糜芳的眼中充满了不解的迷惑:“一军之中,最高的统领加上监军,全都出去偷鸡,大公子你管这叫君子之师?”
“不懂了吧?此乃术也!”
“好术,好术!公子大才,末将佩服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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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整个淮、汝之地发生了一件大事。
沿着谯县东头开始,向西的颍川边境,开始频频的闹黄皮子精。
沿路的庄子和村子,不知为何,时不时开始大量的丢鸡丢鸭。
今天谯南的王家村丢了五只鸡,明日淮阴的李家寨少了六只鸭,又过了几日汝地的张庄居然消失了几只大鹅,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而且路线分明,从东一直向着西方丢,几乎横跨整个汝地,没有任何拐弯!
而且丢失的作案现场,都会留下几缕不清不楚的黄色毛发,常人根本识不得,不晓得是哪位大仙下凡作祟。。
各地都纷纷开始流传,如此大规模的家禽丢失案件,定非人力所能为之,必是黄皮子精所为。
正所谓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如今天下动荡,怎地妖魔鬼怪也出来兴风作浪?一时间陈汝之地人心惶惶,到处都是高挂招榜、邀聘有大神通的除妖大仙和方士出手剿除邪祟,遭了妖精光顾的各家更是无不烧香拜天地,希望黄皮子大仙发发灵性,不要反复来光顾自己的家禽,时不当的也去祸害祸害别人家。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徐州军已经开至了颍川边境,不出三日,就可和孔伷的兵马会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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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帐之内,陶商和糜芳正在处理一只烤鸡,两人连撕带拽,吃的那叫一个沟满壕平。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想吃啥就能吃啥,想吃啥都不缺。
“大公子乃真神人也!”
糜芳吃饱了,擦了擦嘴,便即刻拍起了马屁:“公子的偷鸡方法当真是娴熟非常!令糜某大开眼界……不但能让那些家禽被抓的时侯不叫唤,手法也是干脆利落,毫无生涩滞留之感!完事后还记着能特意留下些黄色长丝,故布疑阵,幌天下人之耳目,非身经百战之人所不能为也……嘿嘿,世人到现在还都以为是鬼怪作祟之举呢!”
陶商吮了一下沾油的手指,谦虚地摆了摆手道:“糜兄过誉了,糜兄的作案手法也是越来越娴熟了,且最近几次都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连日来阵斩公鸡七只,大鹅三只,生擒家鸭十三头!果然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负我父亲赐的征西将军之美名,以陶某关之,怕是用不了几天,糜兄便可以青出于蓝了!”
糜芳嘿嘿一笑:“大公子,眼看着我大军就要进入孔伷之境,在盟友家境内行此事,只怕是颇不合道义人情……不如乘着还未入境,今夜再弄他两次大的,也算咱们有始有终!”
陶商伸手揪了一个鸡翅,疑惑道:“想不到糜将军对此事这般热衷……你是有新目标了?”
糜芳嘿嘿一笑:“斥候来报,离这二十里处,有一大庄子,闻听是最近新立的,乃是由谯地迁移至此的宗族所设,为首的姓许,在庄内聚了数百壮丁和宗族人,多养猪牛,其数甚是可观……不是末将夸口,咱们连日来偷鸡抓鸭,末将次次手到擒来,已是甚感无趣……末将请令,今夜生擒他两口大肥猪回来祭旗!望公子应允!”
陶商闻言不由得气笑了,这个糜芳,不好好治军,对这种事反倒是这般上心钻营……
想了一会,陶商点头道:“也罢!糜将军既有热情挑战如此有难度的任务,着实令人钦佩,虽古之名将,亦无以加也!话先说在前面,今夜可是最后一次了!”
糜芳伸手揪了一只鸡腿,塞在嘴里,一边重重点头一边含糊不清地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