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老者的离开,气氛变得格外沉重了起来。
一名中年男子喊道:“西斯老爷,等等。”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别喊了,人家是贵族,和我们不一样的。不要阻拦人家的富贵路。”
似乎是生怕老者听不到,还故意提高了声音。
中年男子训斥道:“费克尔,你闭嘴!西斯老爷不是那样的人。
前段时间俄国人抓捕游击队,还是西斯老爷出面解决的,要不然我们就惨了。”
“就是,西斯老爷可是好人,一年前我儿子病了,还是他帮忙找的医生。”
“费克尔,我记得你小子手脚不干净,还被西斯老爷教训过,你这是……”
……
看得出来,老西斯在小镇上声望还是很不错的,费克尔的青年男子很快被指责声所淹没。
正常情况下,费克尔是绝对不敢对一名贵族表露出敌意的,要不然会死人的。
这种情况随着俄国人的到来发生了变化,因为战争中站在对立面的关系,当地贵族遭到了沙皇政府的重点打压。
费克尔冷笑道:“还西斯老爷呢,他现在就是一丧家之犬,连自家的基业都保不住,还有脸以贵族自居。
俄国人夺了他的土地,现在他也想要我们一起放弃土地,凭什么啊?”
见众人的眼中充满了杀气,费克尔的气焰被浇灭了不少,或许是抹不开面子,依旧强硬道:
“不要这么看着我,我说的都是事实,等着吧,没准哪天我们就被他卖给了俄国主子!”
刚说完,迎面就是一拳头飞了过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费克尔就华丽的晕了过去。
“沃克夫,干得漂亮。这只苍蝇最令人讨厌了。如果不是这个混蛋不会俄语,估计他早就投奔俄国人了。”
众人纷纷点头,显然大家都对费克尔这个街头混混,没有什么好印象。
……
小镇的东边一座古典的宅院内,老西斯男爵关心的问:“莱特,准备好了么?”
莱特回答道:“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只是父亲,我们自己离开就行了,何必要带上这些废物呢?”
显然,对老者准备带着镇民一起离开,莱特是万分的不情愿。
老西斯摇了摇头:“莱特,你还是太年轻。这些你口中的废物,可都是我们东山再起的基础。
离开了这里,我们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封地贵族了。只剩下一个名头的落魄贵族,过得怎么样,你是见过的。”
人离乡贱,贵族也一样。一旦丧失了根基,实际上也就比普通人强一点儿。
这次战争中普鲁士王国元气大伤,柏林已经汇聚了各地流落过去的贵族,竞争变得异常激烈。
些许政治地位上的优势,已经不足以令他们脱颖而出,过上富足的生活。
如果离开了普鲁士王国,这点儿政治地位上的优势也丧失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贵族的名头没用了。有这个名头,他们还可以接触更高的圈子,能够更容易的融入当地。
前提条件是人家承认他们的贵族地位,这年头没有互联网查身份,要让别人承认你的贵族身份也不容易。
根基深厚的大贵族无所谓,人家牛逼的亲戚多,有亲朋好友带着入圈,显赫的家族名头就是最好的证明。
西斯这种小贵族就不行了,没有一个牛逼的祖宗,家族名头仅限于一隅之地,离开西普鲁士都没人听过。
不带着一帮子人帮忙宣传,怎么能够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贵族身份,总不能逢人便说自己是贵族吧?
看了看迷糊的儿子,老西斯叹了一口气。有些话只能靠自己去悟,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效果就没那么大了。
他们这次是去奥属非洲,移民费用又不用自己掏。带着大家一起走,除了会麻烦一点儿外,根本就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卖人情就不说了,光带着这么多人过去,能够提高在殖民政府眼中的地位,就足以令西斯去干了。
贵族声誉可是很值钱的,一个好的名声,能够让他们轻松的打入贵族圈子。
莱特抱怨道:“那也要他们愿意才行,人家都不领情,我们何必要凑上去自讨无趣呢!”
奥地利移民署的官员早就过来宣传过了,愿意移民的早早就报名离开了,现在剩下的都属于恋家的。
“恋家”不仅是因为乡愁,更多的还是有产业在这里,离开这里就要重头开始。
瞪了儿子一眼,老西斯无奈的说道:“蠢货,俄国人这么折腾,谁能够顶得住。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有几家的老底没被掏空?
现在已经不是想不想走的问题,而是俄国人在赶人,留下来就要沦为农奴。”
“农奴”是夸张的说法,俄罗斯帝国也废除了农奴制,只不过包身工也不比农奴好多少,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要更惨一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莱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说,俄国人和奥地利……”
老西斯怒骂道:“闭嘴,这话是能够乱说的么!莱特,你给我记住了,祸从口出!
还没活够的话,就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乱说话,就连乱想都不行。”
真相是什么,老西斯不知道,更不想去知道。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种罪。
看着垂头丧气的儿子,老西斯有些不忍,犹豫了刹那功夫后,还是忍住了安慰的话。
莱特是他第三个儿子,也是最小的儿子,今年才刚满十六岁,还没来得及经历社会上的风吹雨打。
正常情况下,还轮不到莱特出来主事。可惜在这场战争中,老西斯的长子战死,次子受了重伤,现在还卧病在床,说不准哪天就走了。
突然遭逢变故,老西斯不得不加快对小儿子的培养。毕竟这年头人均寿命短,老西斯已经年过六旬了,身体大不如前。
普鲁士地区类似老西斯的家庭多得去了,很多贵族家族都出现了继承人更替。
这种儿子多的尚好,最惨还是家中独子的贵族,战死就是绝嗣,那才是人间惨剧。
发生在莫尔多的只是一个小插曲。自从俄国人分封贵族开始,原普鲁士的贵族就慌神了,纷纷开始找后路。
地方上的资源就那么多,根本就养不起太多的贵族,竞争是无法避免的。
心再大的人也知道,他们这些“敌对”份子,沙皇政府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怎么可能和人家的嫡系竞争呢?
主动找后路离开,还能够带走一部分家产,等人家耐心耗尽了,搞不好就要被绝嗣。
……
波罗的海沿岸的码头再次忙碌了起来,来来往往的船舶比战前还要更多一些,仿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可惜这种繁华,都是假象。昔日车水马龙的港口城市,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型难民营。
精明的俄国官员,已经将城内无主房屋,连同城外的空地一起租给了奥地利移民署,用来安置即将离开的移民。
移民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年头船舶载客量有限,普通商船一次只能运送数百移民,最多的也不过装一千多人。
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增加人数就不是运送移民,而是在贩卖猪仔了。
人不是货物,必须要有一定的活动空间。密度太大,容易增加死亡率。
在一个灰蒙蒙的日子里,老西斯带着一家老小,加上忽悠过来的小镇居民,抵达了科沃布热格港,加入了等待移民的队伍中。
往往一排排帐篷,老西斯眉头紧缩,都到了这里也容不得他退缩了。
整理了一下衣着,佩戴好家族徽章,老西斯硬着头皮走向了移民登记处。
见来人是贵族,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彬彬有礼道:“男爵阁下,这边是平民安置处,贵族接待处设在城内。
城内有专人接待,会安排符合你身份的住处,你可以带着家人一起过去。”
听到了这个消息,老西斯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他还真有些害怕,移民署就把他和平民安置到了一起,那意味着他的贵族身份作废了。
没有了这个护身符,跑到异国他乡,想要立足就难了。
嘱咐了几句,老西斯就带着家人离开了大部队。工作人员的话很明白,带着家人一起过去,那就是说其他人就不用过去了。
没有出乎意料,作为一名男爵,老西斯一家获得了一个单独的小院,作为临时驻地。
基本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就差配备佣人了。这都是小问题,要移民离开都是拖家带口的,自然不缺佣人。
安顿了下来,老西斯没有闲着,第一时间就是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