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长孙家。
长孙无忌这段时间,已经很少外出,甚至上朝的时间都少了。原因很简单,他的嫡长子长孙冲被送到西域当作人质,使得长孙无忌郁郁寡欢。
即便长孙无忌知道,将来肯定会把长孙冲接回来,不可能一直让长孙冲留在西域。但是一想到他和杜启的矛盾,想到杜启可能苛待长孙冲,长孙无忌内心就难以平稳情绪。
长孙无忌膝下,不止一个儿子,可所有儿子当中,长孙冲是最类似长孙无忌的。不论是相貌,亦或是性情,而且长孙冲性情在长孙无忌看来颇为不错,狡黠中透着聪颖,是他最好的儿子。
恰是如此,长孙无忌才如此的难受。
“咚!咚!”
敲门声,自书房外响起。
长孙无忌情绪不佳,开口道:“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了。这段时间,我不处理政务。”
管家站在门口道:“老爷,有大公子的书信从西域送回来。”
长孙无忌连忙道:“快拿进来。”
管家推开门进入,把书信搁在了长孙无忌的案桌上。
长孙无忌拆开书信,一看到了那暗紫色的血书,眉头一挑,心头一沉。旋即,长孙无忌快速的往下看,待看完书信后,长孙无忌直接点火烧掉了这一份血书。
他的脸上神情,透着冷肃。
眼神更是愤懑。
因为这一封血书,是长孙冲自己写的。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年纪不大,却写血书向他求救,长孙无忌的内心便无比揪心。
书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就让长孙无忌劝说李世民同意安排杜如晦到西域去。
长孙无忌的内心,很是纠结。
对付杜启,是长孙无忌提出来的。可如今他却要帮助杜启,还要促成让杜如晦去西域。这一事情,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长孙无忌沉默下来。
一直沉默着。
沉默许久,长孙无忌忽然惨然一笑,喃喃道:“杜启啊杜启,你真是厉害。这一次你赢了,但我不相信你能赢一辈子。这时间,还长得很呐,咱们走着瞧。”
这一刻的长孙无忌,已经下了决定。长孙无忌又沉下心来,继续看书了,只是等了时间不长,就听府上的管家进入,禀报道:“老爷,宫中来人了,请您入宫一趟。”
“知道了!”
长孙无忌起身应下。
这是意料之中的。
杜启既然安排长孙冲写血书,让长孙无忌配合。那么杜启肯定还有其他的安排,眼下肯定是杜启的人已经递交国书,让李世民安排杜如晦去西域。
长孙无忌更换了一身衣袍,便离开长孙家往宫中去。在长孙无忌抵达大殿时,有房玄龄、魏征同时都已经抵达。
三人各自落座,李世民端坐在大殿上,面色冷肃。他环顾三人,直接从案桌上取出一封国书,道:“来,都看看吧。”
长孙无忌率先拿过来看。
书信上的内容,其实和长孙冲的内容大同小异。这书信上涉及到杜如晦和长孙冲,大唐安排杜如晦去西域任职,朝廷可以让杜如晦去担任安西都护府节度使,亦或是监察西域,以便于给李世民台阶下,而相应的杜启则释放长孙冲。
长孙无忌看完,又交给了房玄龄和魏征看。
三个人看完后,李世民道:“都说说吧,这事儿怎么应对。”
好歹长孙冲是他的外甥,可是又涉及到杜如晦,这是李世民的心腹重臣。如果安排杜如晦一家去西域,让杜如晦在西域任职,虽说李世民是有台阶下的,可明眼人都清楚是放弃了杜如晦,是让杜如晦一家换回长孙冲。
长孙无忌想了想,道:“陛下,按理说涉及到了臣的儿子,臣不便于提出建议。不过臣无私心,也就说说臣的想法。”
李世民道:“但说无妨。”
长孙无忌说道:“如今杜启在西域,夺取了姑墨、疏勒等地,覆灭了西突厥统叶护,大势已成。想阻拦杜启的发展,已经不可能办到。与其继续和杜启保持僵局,与其使得杜相心情郁郁,不如让他去西域。”
李世民闻言,略微有些沉默。
不曾开口说话。
真要让杜如晦去西域,等于是他主动服软,而且也放弃了自己的心腹。
魏征对于原本和杜启的一战,是不赞同的。如今李世民一询问,魏征立刻说道:“陛下,我大唐的强盛,不是因为留下杜相掣肘杜启。我大唐的强盛,是靠自身的德行和自身的实力宾服四方,这才是根本。”
顿了顿,魏征又说道:“尤其是长孙冲一直留在西域也不好,还是要换回来。故而臣,赞同以杜如晦换回长孙冲的安排。”
李世民骤起眉头。
不论是长孙无忌,亦或是魏征都赞同,这样的一个安排对李世民来说,使得李世民是有些不乐意的。李世民深吸口气,压下内心的情绪,便看向房玄龄,询问道:“玄龄,你怎么看这件事。”
房玄龄正色道:“陛下,杜启既然安排了人递交国书,那么对于把杜相一家带到西域的决心,已经是极为坚定。即便我们现在拒绝,但以杜启的手段,肯定有其他的安排。与其如此,不如同意杜启递交的国书,免生事端。”
顿了顿,房玄龄道:“陛下应该知道最近西域传来的消息,杜启拿下姑墨州、疏勒州,甚至于覆灭了突厥人。杜启横亘西域,实力极为强横。杜启的实力如此的强大,毗邻我们大唐边境,一旦发生了什么冲突,对我们不利。所以眼下能和平处理杜启的事情,已然是不错了。”
李世民面颊抽了抽。
从长孙无忌,到魏征,再从魏征到房玄龄,无一例外都劝说他同意。
使得李世民颇有些无奈。
李世民深吸口气,道:“你们都知道留下杜如晦的坏处,可你们可曾考虑过。一旦这么安排,杜如晦如何看朕,等于是朕负了杜如晦。”
长孙无忌郑重道:“陛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能稳定大唐疆土,为了能使得大唐长治久安,即便辜负杜如晦,那也没办法。”
“在当下,这是唯一的选择。”
“杜启这个人的秉性,您是知悉的。杜启有了目标,就绝对不会放手。他如今既然开始要把杜相一家人带走,那么一计不成,杜启肯定还会安排其余的计谋。”
长孙无忌继续道:“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算是壮士断腕。”
房玄龄宽慰道:“陛下,臣和杜如晦追随您数十年,毫不客气的说,因为有陛下,才造就了我和杜如晦,才有大唐人人称道的房谋杜断。”
“不论是臣,亦或是杜相,实际上都忠于陛下。臣相信不论是什么时候,这都是如此,不会有什么改变。臣仔细的想了想后,杜如晦留在长安,看似是掣肘杜启,实际上,反而使得杜启和大唐之间有了隔阂,甚至于杜启可能敌视大唐。”
“反倒是杜如晦到了杜启的身边,看似纵虎归山,没了掣肘杜启的手段。可实际上,杜如晦对陛下的忠心,那绝对是忠心不二的。只要杜如晦在西域,杜启不大可能主动和大唐发生冲突。因为大唐,始终是杜如晦的根,这是臣的看法。”
房玄龄再度提出了自己的分析。
李世民闻言喟然叹息了一声,他的几个心腹都赞同,李世民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李世民神情颇有些落寞,颔首道:“朕知道该怎么做了,退下吧,朕见一见克明。”
“是!”
长孙无忌、房玄龄和魏征起身离开。
李世民当即安排了人去传旨,杜如晦得了诏令便立刻赶赴宫中。这段时间的杜如晦,已经不处理政务,即便他辞官不被允许,但杜如晦也没有去点卯做事。如今得到李世民的召见,杜如晦进入了大殿中,行礼道:“臣杜如晦,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