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元稹大清早就离开宅邸出门奔忙,离着年关板着手指也就四个月的功夫,西南互市的事情不成,朝中某些想要打压赵元稹势力的人,趁势变回把脏水盖到太子头上,届时逼得老皇帝亲自出面打圆场,赵元稹必然是要吃个暗亏的。
如今赵元稹手握重权,无数双眼睛都看着他,既希望他把事情做好又希望他做砸。
屋子里头,杨宝黛正在吃早膳,她穿着身湖蓝色的花卉长袄,头上挽着个精巧干净的盘髻,独独插着根珍珠步摇的簪子,她喝着热汤看着淳姐儿在罗汉床上玩着老虎娃娃,满眼都是笑意。
如今淳姐儿大了不少,小脸越发长得和赵元稹靠近,以后不知道得美成个什么被人嫉妒的模样,现在又慢慢长牙了起来,瞧着什么有趣的东西都爱上嘴来两口,娃娃性子随着赵元稹,自己一个人也能玩很久,年纪虽然小,可看得出是个稳妥模样。
杨宝黛端着汤碗,忽然眸光就变的黯淡了起来,心里满盘思索的都是昨夜赵元稹惊心动魄的北程之行。
但凡想起这段时间和她相处的沈孟舟居然是另外一个人,一股子恶寒恐惧就从心底油然而生,且不说世上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就罢了,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可以把赵元琮逼迫的千里万里的杀到邻国复仇的。
说句诛心的,即便要复仇,找的也应该是赵元淳,杀赵元稹即便杀成功了,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捞不着的,倒不如回去谋划把赵元淳给杀了,弄不好还能重新夺回失去的一切。
外头朝朝笑眯眯撩帘子进来,手中端着给淳姐儿的桂花蜂蜜藕粉,声音如同黄鹂般朝气活力:“还真是被少爷说中了,瞧着西南这天气,估摸着月底就能瞧着雪了,奴婢听闻这般的夜市极其有趣的,届时奴婢陪着夫人出去瞧瞧吧!”
朝朝瞧着今个杨宝黛心事重重的,眸子转了转,扬手让屋子里头两个婆子出去,便是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起来:“夫人这是想什么呢,可被老蹙眉呢,奴婢老娘说了,这生了孩子的女子可得保持心情舒畅,不然容易见老的。”
杨宝黛回过头看她,朝朝犹豫了一下,算是越矩的说起来:“少爷说了西南互市的事情不会有问题的,您不必担忧便是,少爷要做的事情,那次不成的?这次您不是打算在这边拿两处铺子吗,不如叫个管事的来问问城里面的情况如何?”
杨宝黛默默不语,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看杨宝黛木楞的模样,朝朝忍不住声音大了两份,“夫人!”
杨宝黛这才回神过来,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忙问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朝朝哭丧个脸:“夫人这不是嫌弃奴婢聒噪吧!”
见此,杨宝黛笑了笑,抬手虚晃打了朝朝一下,便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刚刚在想事情,我出去消消食,你喂淳姐儿吃东西吧。”说罢捏着眉心朝外走了出去,朝朝忙不迭道:“少爷吩咐了奴婢不能离开夫人半步的,夫人等等奴婢!”
“我就在旁边,一会就回来。”杨宝黛颇为无奈,侧头道:“你如今倒是越发粘着我了,以后我可怎么给你找夫君。”
“奴婢不嫁!奴婢要一辈子陪着夫人!若是夫人嫌弃奴婢了,奴婢就给姑娘做嬷嬷都成!”
杨宝黛被她逗笑了,朝朝是最忠心她的丫头,她自然是要给她物色门好些的亲事的。
外头李明被留下来给她用,此刻正抱着刀靠着柱子,见着杨宝黛出来,便是毕恭毕敬叫了声夫人。
杨宝黛点点头,示意李明跟着到旁边屋檐下。
二人站定,李明不明所以的等着女主子的话。
“我心里不踏实,北程的事情你可知道始末?”杨宝黛就道。赵元稹十分信任李明和李同两个人,身边事无巨细都会告知两个人。
李明点点头:“卑职大概知道。”
“你说给听听。”杨宝黛颔首。
李明:“最开始大人是授命帮原是太子的赵元琮铲除异己的,那时候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北程的皇帝重病卧榻时日无多,骆都督捏了三万兵力以为不时之需,但大人破坏了最开始的交易,莫名其妙的反水了北程的大皇子。”
“如何莫名其妙。”杨宝黛抬手打住她的话。
李明摇头:“这里具体的卑职不知道,当时大人隐姓埋名化作骆都督身边的谋士的,卑职只知道那日大人把,把北程的大皇子给揍了一顿,虽然事后二人以喝多了练把式为由掀翻过去了,但后头卑职亲眼瞧着北程的大皇子给,给大人下跪了。”
不跪下求饶赵元稹还不得把赵元淳给直接打死。
李明继续说道:“在之后,真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大人是怎么和赵元嫡走到一块去去了,在最后逼宫的时候,大人直接当场反水,把北程废太子搞得措手不及,母妃惨死妻子自戕,总的来说算是家破人亡了,也是个命大的,被搞成刺猬了都没死。”
杨宝黛眸光幽深了两份,没有死,只能证明当时的赵元琮对赵元稹是不够信任的。
“但朝局厮杀,本就是这般鱼死网破的,特别是夺嫡之争。”李明就道。
事实证明,赵元稹的反水是无错的,至少给大瑜和北程带来了极好的将来,大皇子赵元嫡夺了储君之位之后,政务也处理的非常恰当的,主要是对大瑜往来贸易商道给了极大的方便,同时也点头两国的重新和亲,只要等着西南互市的事情敲定,北程那头就会主动放出风声要下嫁公主过来。
杨宝黛犹豫了很久,眼神闪烁不停,神色一沉,而后捏着袖口慢慢的说:“我此前不知道冬娘是骆轩学的妻子,也不知身边的沈孟舟已经死了,所以沈孟舟,不,那位北程的废太子问了我许多关于冬娘的事情,我心里总是不踏实的很,佷·····”
李明了然,就道:“这件事情夫人不必担忧,京城那头是最安全的,如今小世子也在都督府,又有穆太医在那头看着,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骆轩学起码留下了一万的兵力在京城的,谁敢碰都督府主子一根毫毛,家都给你踩平。
“我就是有些担忧罢了。”杨宝黛叹了口气,敌暗我明是非常不利的。
见状,李明顿了顿,认真道:“倒是夫人,一定不要自己觉得无事就跑出去,您若是有个一二,大人必然会方寸大乱的,才是真的腹背受敌,西南外头如今有点小乱,弄不好的话,估计是要真枪实弹的收拾一场的。”
闻言,杨宝黛眸光忽而一变,立刻蹙着眉头起来。
这些事情她都是听来往的小斯嘴碎的,还以为是空穴来风。
李明就补充起来:“夫人不必担忧,这怕是最坏的打算,这是太子涉政第一件大事,大人自然会想办法用比较温和的手段促成的。”李明笑了笑:“反正还有元少爷不是呢。”
杨宝元真的玩起来心眼子,是鲜有对手的,如今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
提着弟弟杨宝黛真的是想打人,便是摆摆手:“你去忙吧,总归京城那头还是叫人看着点,至少我的话要让冬娘知道,让她在赵元琮没有死之前,切莫随意行动,特别是两个孩子。”骆轩学当初可就是因为为了给冬娘复仇还愿意归顺到赵元稹的麾下的,如今手里捏着兵权,真的执意要搞出点什么,赵元稹都无可奈何的。
西南小镇的天气慢慢寒冷了起来,昨个整夜都是冷风小雨的,今个整个天气雾蒙蒙的一片,阳光皆是被乌云遮蔽的严严实实。
杨宝黛眸光幽深了起来,终究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出来。
她了解赵元稹,这个人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赵元淳是他最看重的弟弟,为了这个弟弟,他绝对是斩草除根杀人祖宗的事情都能敢的不眨眼,若非当初在北程有顾忌的话,怕是不会允许自己犯下怎么愚蠢的错误的。
放虎归山的事情,赵元稹是绝对不许出现的。
而且昨夜赵元稹必然是隐瞒了不少的事情没有告诉她的。
下午忽然来了瓢泼大雨,赵元稹派人来说今个议事晚上不归,杨宝黛心事重重靠着暖房靠着贵妃榻正小憩,迷迷糊糊想去抱抱怀里的女儿,忽而伸手摸着怀里的娃娃不见,立刻坐了起来。
却是瞬间发现屋子里头多出个人。
只是瞬间杨宝黛就要呼喊人进来,比她嘴更快一步的剑锋直接落到她的脖颈之上。
杨宝黛顿时不敢声张,杏眼瞪的极大,下意思捏着贵妃榻上的小毛毯。
她的女儿正被面前的“沈孟舟”抱着怀里,睡得无比安详。
外面有小斯婆子守着,这个人是怎么潜伏进来的!?
“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孩子是无辜的。”杨宝黛捏着手指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男人,声气都在颤抖,她努力了好久才镇定下来,感觉这冰冷的剑刃,语气阴寒:“北程二皇子,即便是落魄的凤凰也不该这般的登堂入室的,有什么大可以走正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