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敏儿对他爹说:“爹,你拿些铜子给郭婶。”
“那不行……”郭李氏推回麻齐风拿钱的手,“我们已经沾了你们很多光了,买房子再拿你的钱,那成什么了。”
麻齐风硬塞过去,“拿着吧,要是运气好,能租个一间半间,就算在云水镇落脚了。”
“这……”郭李氏犹豫。
“拿着吧,郭婶,有钱心里才有底。”
“哦。”郭李氏感觉拿钱的手沉甸甸的:“这银角子可都是二娘挣的。”
“郭婶——”麻敏儿提醒道:“我们赶紧去打听吧。”
“好。”郭李氏高兴的跟上麻二娘的脚步。
麻敏儿对爹说道:“爹,你跟大哥去排队等水。”
麻齐风摇摇头,“一个妇道人家,一个小娘子,还是我去吧。”
“爹——”麻敏儿高兴的叫道。
“你这孩子——”麻齐风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心道,就身上这点钱,怕连租房子都不够,但他不忍打消孩子的积极性。
麻郭两家一起去找房子,小镇不大,他们很快就打听到了管房宅的小吏,问了那个老爹所说的空置宅子。
小镇上事少,又缺粮少水,小吏没在衙门办公,而是坐在自家门前树荫下纳凉,“罗家的房子虽破,可也不是你们能租的。”
“那……那……”郭李氏没想到衙官一开口就是这话,没主意了,期待的看向麻齐风。
手里没钱,麻齐风心里本就没底,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麻敏儿问道:“大人,那有没有那种房屋……”
“哪种?那种,小娘子……”
绝户的话,麻敏儿实在说不出口,可要是不说,她又不甘心,本就冒汗的头,汗更多了。
看小娘子的神色,小吏突然懂了,“你是说绝户没人要、年久失修的房子?”
见他听懂了,麻敏儿松口气点点头。
小吏眉毛动了又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有是有……”
“在那里?”郭李氏高兴的问。
“破得四面透风,没有屋顶,你们也要?”小吏问。
“只要能有个安身之地,我们都要。”郭李氏连忙说道。
“这样啊!”小吏探究般看向面前一群人,虽然都穿得破破烂烂,身上的老垢都厚得看不清肤色了,但他能分辨出,这是两拔人,不同层次的两拔人。
麻敏儿感觉对方在估价,马上说道:“官大人,我们逃荒流浪到这里,按道理,衙门内应当安抚,我们可以无偿分到无人住的房子和没人耕种的土地。”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吏城府不深,立马被人诈得惊讶起来。
“一路过来,很多地方,城门口都贴着这样的告示。”是有这样的公告,但麻敏儿自己也不相信衙门会有这样的作为,只是随口胡说。
原来是这样,小吏见自己无利可图,瞅了一眼,懒洋洋的重新坐下,“那你们找亭长去,让他安排你们。”
“官大人,我们有……”对方不理不睬的态度,让郭李氏慌了手脚,边说边就要掏出怀中的铜子,被麻敏儿一把按住了。
“亭长正为麻家的事焦头烂额呢,那有空理我们。”麻敏儿不动声色的观察小吏,发现他眉间有内容,难道云水这样的小镇也有无偿为逃荒人分房分地的公文?不行,她得试试。
“哟,你个小小的娃儿,咋啥事都门精呢!”小吏被小小的麻敏儿说得笑起来。
“官大人,你看朝庭有这个行文,你帮我们办了,不仅体现皇恩浩荡,还为民办实事,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感激涕零,何乐而不为呢?”
“啧啧,你这小娃儿,好生厉害的嘴巴子,你这一翻说辞,倒好像是这么个理,可惜……”
麻敏儿龇牙朝小吏笑笑,暗暗捣了捣他爹,该轮到他出场了。
知女莫若父,再加上出生京城,就算是庶子,也见过官场上的事,马上懂女儿何意了,从怀中掏出一把铜子,快速塞到小吏手里,“官大人,事是朝庭的、是云水衙门的,但这辛苦费却是你的。”
呃……这一把铜子还真吓到户所小吏许实通了,没想到比叫花子还不如的人,能掏出一把铜子,一边把铜子塞到袖袋,一边连忙展开笑脸,“为皇上分忧,是我等胥吏职责所在,行,明天你们到衙门找我。”
“多谢官大人,请问你贵姓?”麻齐风问道。
“鄙人姓许。”
“许大人——”麻齐风拱手行礼。
麻敏儿见他们礼行过了,咧嘴一笑:“许大人,明天,我郭婶什么时辰到衙门找你?”
到衙门办事的不都是男人么,咋整出个妇人来?许实通不解的看向麻齐风。
麻齐风明白女儿为何让郭李氏去了,拱手笑道:“明天……我……我有私事,只能让郭家婶子去衙门找大人了。”
“这样啊……”许实通暗暗掂了掂袖袋的铜子,灾荒年,能见到铜子还挺不容易,点点头,“那行吧,明天巳时正到衙门找我。”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郭李氏连连道谢。
出了许书吏所在街道,郭李氏有些担心的问:“明天就我来衙门吗?”
“嗯!”麻敏儿点点头,“郭婶,麻家现在什么情形,你应当知道的,我们不能出现在衙门。”
“可我不识字,要是……”
“郭婶,你别担心,我看刚才的许大人为人还算实在,明天最多再要你一些铜子,其他方面不会欺你。”
“哦……”郭李氏没底气的点点头。
次日,交待了一番,让郭李氏带着儿子去了衙门,他们去井边排队打水,可惜队伍太长,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轮到她们,累得坐到巷子墙边。
麻齐风叹了口气,“听说二哥去安兴找姚大人了。”
“能行吗?”
麻齐风叹口气,“那谁知道呢?”
麻敏儿凑了凑发干的鼻子,说道:“姚大人肯定有安排,那些安排的粮肯定被解差和亭长偷偷分了。”
麻齐风没吭声,等于默认女儿的说法了。
“爹,那几个小解差不怕姚大人捋了他们?”
“姚大人初来乍道,就算要捋了他们,也得等机会。”
“不过几个小衙差而以。”麻大郎不解,“姚大人可是知府,可是翼州府最大的官。”
麻齐风摇摇头,“儿啊,官场上可没这么简单,也不是官大官小就能一言而蔽之的。”
“哦!”麻三郎抿抿干裂的唇,“不知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打水?”他都快干得发晕了。
是啊,什么时候轮到呢?井台周边都是镇上本地居民,成日成夜都有人守着井,井里渗出来的水,只够镇子上的人勉强度日,现在突然加了麻家等上百口人,怎么活下去呢?
抬头看天,听说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大伏天,几乎没有下过雨,都快大半年了,还不下嘛?麻敏儿眯眼看向天空,多希望下场大雨啊!
正午时分,郭李氏带着儿子高高兴兴的找了过来:“还没等到水吗?”
麻敏儿摇摇头,“郭婶,事情办得怎么样?”
郭李氏高兴说道:“被二娘你说中了,那许大老爷,行事挺热心,就是几乎花光了我们所有的钱,给了靠近镇西北郊,也就是那个什么罗家没多远的茅草屋,你看看地基、房契是不是我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