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漫长的光阴摧残,黄金废都阿拉曼达已经不复昔日辉煌,尽管废墟依然光辉灿烂,但残垣断壁堆满整座城市。城市里罕有尚还完整的建筑物,只有那些最为重要、格外坚固的东西保留了下来。
被称作晋升之塔的关键设施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座五边形的高塔,基座方圆百米,规模极大。除了底部的大门之外,整座尖塔上看不到任何门窗,光洁的淡金色外墙上只能看到一些作用不明的凸起物和仿佛天线一样的金属支架。安娜凭借着脑海中混沌不清的记忆领着众人找到了进入高塔的大门,那大门已经破碎,整个呈放射状向外撕裂开来,似乎曾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强闯出来留下了这个巨大的破洞。
郝仁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随后惊讶地发现这座无门无窗的建筑物里面竟然非常明亮:有很多来源不明的光柱从上方直射下来,将高塔一层的大厅照的亮如白昼。那些光柱周围萦绕着稀薄的尘雾,给人一种莫名的空灵之感:不难想象这里当年是一处怎样的神圣之所。
高塔一层没有很复杂的结构,就是一座宏伟的大厅,而且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任何柱子支撑,联想到整座高塔数百米的高度,这个毫无支撑的基层大厅让人不得不惊叹昔日塔纳人先进的建筑技术和材料学。在大厅周围能看到一圈金色的装置,这些装置是一米左右的圆柱,上表面倾斜,似乎是某种操作台面。莉莉好奇地过去拍了拍这柱子,发现没有丝毫反应。
“别想了,这些东西哪怕没坏这地方也没能源让它们启动,”郝仁抱着胳膊在大厅里四处查看,突然看到有些地方的墙面上描绘着精妙的花纹,“嘿,来看看这个。好像是塔纳人留下的壁画。”
众人立刻被吸引过来,郝仁找到了那些壁画的起始点,他惊奇地看着上面所记录的东西:那不是多惊天动地的场景,没有英雄和神话形象。也不是精致浮华的装饰画,它们描绘的是非常简单的日常事物。
它们描绘着塔纳人的整个文明。
在第一幅壁画上,塔纳人在沿海滩涂地区生活,他们是一种两栖类生物,因海洋环境的某种变化而逐渐向着纯粹的陆地生活靠拢。他们穿着原始的水草和兽皮服饰在海岸线上建造房屋。适应干旱,捕猎陆地动物,并燃起了文明的第一堆篝火。
第二幅壁画上,塔纳人已经褪去身上的鳞片,进化了手指的结构,他们生活的环境明显从滩涂、沼泽地转移到了更加干燥的平原上,他们在草原上建造村落,圈养动物,种植和收获。
他们建造了城市,发展出金属工具。学习如何冶炼以及制造合金,他们从自然现象中领悟了“电”的力量,随后很快将这种力量与自己种族与生俱来的某种精神能力融合在一起。在后期的壁画上可以看到塔纳人围绕着一种高高耸立的金属柱子举行仪式,闪电轰击在柱子上,塔纳人体内则爆发出另一种奇妙的能量与之共鸣。
他们生活,学习,淬炼自己的精神之力,他们与生俱来的快速进化能力让他们能更容易地从大自然中获取力量。他们探索自己的整个星球,建造了伟大的信息网络和全球能源广播系统。他们甚至发展出了航天技术和某种空间技术――然而他们最强大的仍然是一种被称作“灵魂能力”的奇妙技艺,这是他们将自身的精神力天赋不断进化之后的结果。这种奇妙技艺也是大灾难来临之际塔纳人自救的唯一希望。
是的,大灾难,在壁画后期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某种难以言喻的灾难在星球上爆发出来。塔纳人的力量在这股灾难面前不值一提。他们那些由金属铸造的宏伟城市被连根拔起,他们的战争兵器对敌人毫无作用。壁画上呈现着塔纳人被一边倒屠杀的惨状,战火燃遍整个星球,但敌人的面貌始终是一团狂乱的线条。留下这些壁画的人似乎难以用有逻辑的方式来描绘自己的敌人到底是什么,他只能不断用一团又一团的阴影和曲线来表现某种灾难,而数以亿计的塔纳人便在那些狂乱的线条笼罩下濒临灭绝。
最后仅有的幸存者全部退缩到星球上的三座城市中。壁画上用夸张的画面表述了这三座城市的境地:它们由金属浇铸而成,笼罩在一层层的防护壁和能量护盾下,城市外面却是无边无际的混沌和死亡。幸存者们在城市护壁里苟延残喘了数年,但城市护壁在灾难力量的侵蚀下不断削弱,灭亡已成不可避免之局。
安娜抚摸着那些壁画上的纹路:“这是‘起源天灾’,凡人的力量无法与之对抗。最后塔纳人终于意识到这灾难的某种规律,他们决定通过改变自己的生命形式来求得生存――”
安娜说着,抬手指向最后一幅壁画。
壁画上的线条重归简单,宏伟而复杂的物质世界被隐去了,一个塔纳人悬浮在空中,他的半个身子已经化为雾气般的幻影,这表示着生命形式的转变,而在画面下方,则是一片凌乱的线条,那代表着灾难。这幅壁画似乎是在描绘塔纳人改变生命形态之后终于摆脱灾难的景象。
安娜叹了口气,脑海中最后一点记忆碎块拼凑起来:“他们留下这些壁画来记录自己文明的历程,因为塔纳人并不确定自己转化为灵体生物之后会发生什么,为了应对最糟糕的情况,他们在很多建筑物里留下了这种简单直白的记载,以保证日后有一天造访这颗星球的其他智慧生物可以知道这里曾经生存过一群怎样的种族。”
“于是塔纳人就这么变成了怒灵,”薇薇安皱着眉摇摇头,“但他们变成的怒灵却没有呈现出一丁点的逻辑性,别说高等智能了,它们甚至像自然现象一样毫无理智。”
南宫三八挠了挠头发:“那这上面说的灾难到底是什么?”
郝仁吸了口气,一种隐隐约约的猜测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他看了一眼最后几幅壁画上描绘的景象,突然飞快地跑向大厅出口:“跟我来!”
众人不明所以地跟了过去,郝仁领着他们跑到之前经过的一座高台上,安娜无法攀爬这么陡峭的建筑物,莉莉就顺手把她扛在了肩膀上。一行人爬上高台,来到一个可以俯视到城市高墙之外的位置,于是阿拉曼达那厚重防护壁外面的景象一目了然。
城市外面是一片原始而荒芜的大地,并且呈现出异常骇人的景象:地面遍布着巨大的沟壑与巨坑,仿佛一张布满坑洼的巨人面庞,城市一侧有一个规模空前的超巨型环形山,那环形山的规模几乎让人怀疑它下面已经洞穿了星球的地核。而在这无数沟壑、坑洼里,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触须。
长子。
“我就知道……”郝仁咽了口口水,“这地方也发生了跟霍尔莱塔一样的事儿。”
南宫五月身子一晃,捂着嘴小声惊呼:“天啊……”
“这颗星球比霍尔莱塔那边情况还糟,长子显然已经完成了对次子的大清洗,”薇薇安皱着眉,回头看着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的阿拉曼达,“塔纳人灭绝了。”
安娜和南宫三八俩人都是头一次见到这恐怖骇人的玩意儿,后者多少算个猎魔人情况还好点,前者却身子晃了两下,差点直接吓晕过去:她承受着双重的恐惧,一份来自她的人类本能,另一份却来自她脑海中残存的怒灵记忆。她现在几乎是半个塔纳人,在看到那毁灭了整个文明的触须时,她几乎要昏阙过去。
这就是塔纳人所面对的灾难,是他们不得不放弃躯体,转变生命形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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