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狸一脸气愤,理直气壮。她上次已经偷听到白驹和韩卢的对话的事,她当然不会说出来。这时的惊讶和气愤表达的恰到好处。她那一脚用的巧劲儿,倒没伤了韩卢,所以韩卢一挺腰,就从沙发上
站起来了。“我为什么要找你?我在等你来道歉!如果我觉得你不够小鸟依人,不够温柔体贴,我去找个女人扮戏,然后狠狠给你一巴掌,气势汹汹地质问你为何不来找我,为何不主
动示软退让,你什么心情?”
“我……”丁狸想了想,忽然有点心虚。
韩卢沉声喝道:“去,到你想得到的地方,分头去找婉兮,随时电话联系。”
“哦,好!”丁狸乖乖地答应了一声,韩卢已经一阵风儿似的冲了出去。
“这吩咐的语气真霸道!”丁狸看着韩卢的背影,已经有点星星眼了。
“这个抖M!啊,罪过,罪过,我不该这么说自已主人的,真是太过份了。”沙皮冷眼旁观,不自觉地在心里蹦出两个一旦被丁狸听到,会削得他满头包的念头。
“走啦,我们去找小婉!”在沙皮面前,丁狸又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傲娇小公主的形象,但是一句话说完,她忽然怔住了:“呃……你觉得……小婉能去哪里?”
“主人是说等死的地方吗?”
沙皮直言不讳,张开大嘴巴就揣测起来:“女人都喜欢臭美的,可这个季节,冰天雪地。咱们江北不比江南,要找个风景怡人的地方等死,也是很不容易的。我猜……”丁狸的大长腿肌肉突突地跳了两下,强捺住踢他一脚的冲动,缓缓地道:“你们男人,真是狗屁不通,还自以为懂得女人。婉兮既然深爱着白驹,至死无悔。那么,她在生
命的最后一刻,去的一定是她最难忘的地方,十有八九和她与白驹订情之处有关。”
沙皮马上收声,转而开启拍马屁模式:“主人睿智!主人英明!小人拍狗屁都追不上。主人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这样的。”
丁狸不屑理他,向外走出两步,突然又站住,有些狐疑地瞟了沙皮一眼,沙皮心虚地退了一步:“主人,怎么了?”
丁狸摇摇头:“你今天,有些反常啊?”
沙皮强笑道:“有么?哈哈,主人多疑了,小人一向如此啊。”
丁狸想了想,点点头:“确实,平时你也是一副傻兮兮的德性。”
丁狸没再多想,快步走了出去,沙皮这才松了口气。他今天的确有些失了方寸,因为他对狐婉兮也很有好感,眼见狐婉兮和白驹情场坎坷,生离死别,他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他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也许那个秘密就能解
决白驹和狐婉兮的事情,可是……太危险了,主人会置身险境的。沙皮知道,一旦说出来,主人很可能……不,是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她从小就有点男孩子性格,特别的仗义。可是,这很可能置主人于险境,甚而有生命危险,沙皮心
中也是无比挣扎,可对主人忠心耿耿的天性,让一向大嘴巴的他也咬紧了牙关,不敢说出来。
婉兮会去哪呢?白驹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和婉兮的订情小屋,他童年时发现的山间胜地。可是,此处距那里并不近,来不及了。白驹只能马上打电话给他的堂哥白蔡,让他立即赶过去,并
随时通报结果。因为白蔡也不知道那个隐秘的小石屋的存在,所以白驹很是费了一番唇舌才对他说清楚。第二处地方,白驹想到的是影视城,他俩的感情升温就是在那里,所以他又找了那边的朋友,说了几个地点,叫人帮助寻找。而他自已,则开着车,满城的转悠,他们去
过的天桥,他们去过的餐厅,他们逛过的广场……走一处,失望一处,堂兄和影视基地那边也完全没有消息。从夜钓处转悠到第一次钓鱼的河畔,才摸着黑,用手机当手电筒照亮冲进那座避雨的小亭,白驹的心比黑夜中
的人堕入了更加黑暗的空间。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婉兮!求求你,回来!至少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白驹喘着粗气,身子颤抖地在小亭围栏上坐下,潮冷的风吹在脸上,黏黏的,很不舒服。他的心也是乱糟糟的。
突然,白驹心头一亮,腾地一下又站了起来。
还有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地方没找!在白驹的记忆中,他和婉兮的相识、相爱,所有的记忆都是成年之后的事情。而童年的一幕,当初在碧玺神精兽发挥作用的时候,把他的记忆也模糊了。那段往事太久远
了,情急之下,他根本没有想起来。尤其是,那里是医院。既然明知会死,既然是主动赴死,婉兮应该也不会往医院里去,这种下意识的想法也影响了他的判断,所以直到此刻,他才想起来。白驹立刻冲出
小亭,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他停车的位置。脚下一个浅坑绊了他一跤,膝盖都磕破了,但白驹根本顾及,他急急忙忙冲上车,哆嗦了两次才发动了车子,然后一边开车疾走,一边打电话给韩卢和丁狸,让没头苍蝇
一样到处乱转的他们马上赶去市中心医院,天台!
冬天,天台上满是积雪,平素没有病人来此散步了,因为阳台上风大,冬天还是在院子里晒着暖阳散步更舒服些。因此,连那道门,平素都是关上的了。
此时将近午夜,天台上就更是绝无人迹了,除了狐婉兮一个人。
她独自站在天台上,静静地伫立着,看向远方。
满城灯火,这厢却是绝对的静谧。
对面大楼顶上的巨大的荧光钟,指针正在一格一格地跳跃着。狐婉兮的目光轻轻转向一个方向,巨钟指向下午四点钟的方向,虽然目光不能看见,但她知道那个方向是白驹的别墅所在的方向。那个傻瓜,现在一定很焦急吧?幸好被
我听到了你的心声,不然,此时此刻的我,心情应该不会如此安宁了。
狐婉兮轻轻叹气、微笑,然后从旁边的袋子里摸出了蜡烛。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已经感觉到了血脉的悸动,很快就要发作了吧?那大钟的指针已经快要指向十二点了。
她把那彩色的蜡烛一根根地插在了阳台石栏上的浮雪中。
雪白白的,没有人触碰过,有些“胖乎乎”的感觉,蜡烛插进去就立住了,仿佛是插进了一只生日蛋糕。
狐婉兮的动作很慢,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丝毫也不急燥地做着这些事。每插一根蜡烛,她脑海中想到的,都是她与白驹相识以来种种难忘。
二十根蜡烛,一一地插上,立稳,竖直。
等这一切完成,她又回到起点,然后一根根地划亮了火柴,将蜡烛点燃。
一盒长柄火柴用完,正好点燃了二十根蜡烛。
这一刻,老天似乎也在凝视着她,星河静谧,风也变得极微极微,所以那蜡烛都安静地燃着。
婉兮站在天台上,环顾着四周浪漫的烛光,再仰望漫天璀璨的星光,泪光迷离的眼,比那天上的星光还要美丽。
那一刻要来了,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婉兮突然感觉自已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就像是一锅热油,突然倒入了一瓢水。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血脉突变的巨大冲击,痛苦地呻吟一声,一下子单膝跪立在雪地上,唇角沁出了殷红的鲜血。